在旧里毁灭之前，“旧里”并不被称之为“旧里”。它曾以许多种不同的状态存在过，在不同文明个体的有限视角之下，它有过许多称呼。巨大的天体吞噬体，无边平面的大陆，充满能量的天地。但正是因为那个无名氏的毁灭，才诞生了唯一确定的旧里。——木及赤程。自从因赫洛的那场“自由军”暴动被扼杀在摇篮之中，人越发相信了新集合会议的权威，是非之地的是非之议也横空暴增，这个国家的热度和卖点也随之暴增。缺口的工程继续组织起来，新的监工和劳工继续如约而至，带些的金币和黝黑的皮肤继续交互。因赫洛，梦天堂庭。“您今天的心情似乎不错呢，国王陛下。”

“当然了，听说威格亚森王又在新集合会议上树敌了，他那个个性，迟早的被主阅官收拾掉。”

国王就因为一个他国国王的低沉趋势而兴奋不已，要不是这个胆小怕死的家伙，派了代表替自己出席会议，说不定还能亲自看看茹果脸上的挫败表情。只是随行的魔法师艾丁，表现得不太理解：“为什么您如此痛恨威格亚森王呢？”

国王迟钝地将目光转向他，如果是熟悉自己的人不会问出这种问题来，这令国王不仅小有忧伤：“你太年轻了，艾丁魔法师。多去问问皇家魔法师协会的前辈们吧，他们会告诉你，从前的继能体系下，没有人不讨厌威格亚森这个特例。”

“您是想说维克森劳前辈吗？”

随着艾丁的这句话，劳从庭院的另一头走出。而这，令国王惊掉了下巴：“劳？维克森劳！你还活着。”

“托您的洪福，和三心的保佑。”

劳回到宫廷必定有他的理由，“以及这位优秀后辈的眼力。”

国王听出来了，是艾丁找到的劳，这给了他一个巨大的惊喜。长声欢笑：“不愧是皇家魔法师维克森劳，还有艾丁，你也有功。我要大赏你！哈哈......”“这是我的荣幸，陛下。”

国王的宴会即使是临时的也充满了奢侈和上流的气息，劳对这些已经习惯，国王也习惯了他的唠叨。“陛下，您还没有忘记吧。”

劳问到了他与国王之间的默契，国王随口答来：“老规矩，酒席随我歌舞随你。你这个老古董，还是这么不近女色。”

所以劳的歌舞就是没有歌舞，但是国王对于这个人格外的迁就。艾丁笑了起来：“感觉自己成了国王陛下和维克森前辈的局外人了呢。”

“怎么会，你可是立了大功啊，艾丁。”

国王也不冷落他，“想要什么奖赏？高阶火魂、陆金田地，还是说美人啊？呵呵呵。”

话随口出，出言不忌，这是君王在自己国土上的优越。不需要喝醉也能畅所欲言。劳自己虽然不近女色，但是当君王提起这些时也不表现得过分做作和敏感，这叫做分寸。“对了，艾丁。你是在哪里找到劳的？”

国王自带的醉意被自己驱散。“当然是在我国唯一的缺口地区啊。”

缺口占了因赫洛巨大的面积，要搜索起来只能凭运气。提到缺口，国王的思想一下子仿佛回到了半年前的光景，一切还历历在目。“半年前你主动调去缺口任职，我批准了。没过多久就发生了许多大事，又是劳工暴动，又是新集合会议那边的白痴政治。我也没顾得上你的失踪。”

这般玩世不恭的国王在回忆那些事情时，语气也会变得哀愁。“让您担忧是我的错误，国王陛下。”

劳主动承认了错误。而这份简简单单的错误，却并没有那么简单：“错误？”

伴君如伴虎的体现便在这里，“这半年里音信全无，今天又突然出现。怎么想都不会是巧合吧。”

国王的眼睛里从最初的嬉笑变成了冷酷，“再者你的名声虽然平淡可是身份犹存，想要见我需要特意让艾丁这个魔法师协会的新人带路吗？”

艾丁僵持着手，手中的茶杯既不敢上也不敢放。不错这个艾丁其实是奥假扮的模样，而国王的突然质问已经让他从内心产生了动摇：没想到这个国王也那么笨，是我对这个叫艾丁的人扮演的不够到位吗......寄居于同一副身体之中的佑菲提醒他的内心：别慌张，他还没看出来我们是假扮的。接下来看劳的表演就行了。这是一场计划已久的局，针对于因赫洛国王的局。“你这半年里到底干了什么？”

国王厉声厉气，门外的士兵随时准备冲进，“还是说连你也背叛了吗，想要联合这个新魔法师一起来杀我吗！”

“我才不在半年而已，你看看你已经变成什么样子了？”

劳开始打感情牌，“你惧怕那个会议就像惧怕魔鬼一样，心神不宁。你这样让我很害怕。”

劳直视着对方的眼睛，七分感情和三分演技交织在一起，“33个国家军队进驻因赫洛，新集合会议外成员国们的相互算计，自由军的威胁。这些都快把你压垮了吧，你不爱政治，却又只能接受命运。背负着压力的国王其实比囚徒更加惧怕明天吧，国王陛下。”

“你，你别说了......”果然最清楚过往的人还是劳，就好像他有一双针对国王的真相之眼一样。国王努力压制着自己的哭腔，“别以为打感情牌我就不会怀疑你了，维克森劳！”

“是啊，我们分别许久了。”

劳的话倒是坚韧，他不带着哭诉，他从来都是这样,“可是国王陛下，在您的内心深处难道看不清我的心意吗？您真的觉得，维克森劳会背叛您？用别人的剑去砍下你的头颅，在您眼中那一天真的存在吗？”

望着劳的眼睛，国王开始清醒过来，羞愧起来：“维克森家不可能背叛我，你和你的父亲一样，不可能背叛我......我错了。”

最终国王走下了高台，迎接劳的不是铁剑而是国王的拥抱和泪水。如劳所言，他是一个害怕死亡的胆小者，同样又不得不将自己装饰成一个坚强的领导者。而其中的苦楚只有劳最清楚。失态的国王想要支开艾丁：“艾丁，你先回去吧。我和劳单独聊会儿。”

伪装成艾丁的奥不知所措，就在此时，劳给出了一个激进的答案：“他不能走，陛下。您不是问我为什么要借着他回来吗？其实不是这样的。是借着我和艾丁的身份，这个人才能出现在您的面前。”

“你，你的意思。他不是艾丁？！”

“没错。”

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演下去的，佑菲解除了幻化魔法，奥的本来面目出现在席间。比起半年前他不仅有了一身整洁而完整的衣装，也明白了自己的继能魔法。眼里少了痛苦和迷茫。“他是一名我在缺口时认识的劳工，其名为奥。”

劳的介绍还没开始，国王再次开始神经质敏感起来：“现在可不是谈论社会公平与等级的时候，劳；就算你同情这些劳工，也该明白，即使我是国王也没有能力改变时代趋势。这些劳工是必然要存在的。”

公平、善良？劳真希望自己还的的确确的拥有着这些珍贵的品质，那样他说不定还能度过一个，高尚而短暂的价值人生呢。可是，劳的计划不是为了这个：“我是为了更宏大的计划才回来找您的，一个您和维克森劳家族都梦寐以求的使命。”

“你想要做什么？”

国王紧张的问。“在那之前，请您先回答我，国王陛下。您怕死吗？”

劳想到了布泽维的牺牲，所以不得不提出了这一点。国王同意与否是后话，这个计划需要的是多个坚毅不屈且团结的意志。国王的回答是：“如果真如你所说，是我家族的使命。我不会有任何惧怕，不过那得根据具体而言。我不会轻易付出我的生命。”

“那好，我现在告诉你。站在你面前的这个劳工，身体里还有另外一个灵魂。”

劳已经将真相快要摆出了。国王明白了事情的分量，撤走了所有无关人员。佑菲则在适合的场合之下，脱离了奥的身体。以可见的形式出现在几人面前：“你好，因赫洛国王。我是继能文明第三代幻师，斯科普提克佑菲。”

“你怎么证明？”

在见到佑菲本尊之后，国王居然开始冷静沉着起来。佑菲的证明也十分简单：“因赫洛第三十七任国王，卓拉法特-拉齐-维克森。你向往着继能文明的复苏，向往着奇迹师时代的光荣，还有实现家族给予的厚望。但是你在尊敬你父亲的同时，也憎恨他。憎恨他扔掉你四岁时捡来的猫，六岁时对你的学科启蒙干涉，七岁时强迫你接触政治去往缺口进行考察......”佑菲还能说很多很多，只是不必了。“你，你真的是幻师。那他呢？肯定不仅仅是个劳工吧。”

国王想起了佑菲自我陈述的言辞，加以联想，“难道他是第二代幻师？还是说他就是三心本尊呢？”

“这个吗......”佑菲和劳相视而笑。奥亲自解释道：“我没什么特别，就仅仅只是个劳工而已。我的名字是奥，国王陛下。”

“不，我已经感受到了，你身上有着与那位幻师相近的气场。”

国王看人的眼光倒是不坏，他已经做出了决定：“那么还是由你来讲述那个，值得令我为之丧命的计划吧。劳。”

国王已经加入了计划，但是一切都尚未敲定。“我们要找回旧里的神灵，推翻新集合会议！”

这是劳和同伴们的打算，“具体方法我们也有，只是需要你的配合。”

“等等，你口中的旧里神灵具体是什么？”

“参与过无名之战炸出缺口的那些神灵。”

当然，那个时候劳和国王都还没有出生。对这个神灵的范围，国王甚是在意，必须追问明白：“那些神灵里包括三心或者是第二幻师吗？”

为了体现真实，佑菲亲自回答这个疑惑：“没有，虽然我也没经历过那场战争，但是我知道那场战争里并没有幻师。”

“那么容我拒绝这个参加计划。”

国王将气氛推送至了僵局点，理由是，“不用猜我也知道敢于对抗那种敌人的几千年前也就只有星耀团的神了。”

历史是这位国王的优势学科，“但是对我而言，星耀团是属向文明的神，他们和现在新集合会议背后的那个神，没有区别。”

是的，他这样认为。奥说：“肯定也还有属于继能文明的神在那场战争里的。”

这不是猜测，是有理由的推断。可是依旧无法打动因赫洛国王：“问题就在这里，奥。”

国王记住了奥的名字，“你信教吗？信仰哪一个神灵？如果我还自诩为一个继能人的话，我就会在心里告诉自己：我信仰的只有幻师三心。因此，我不会把性命交给异教徒的神灵，或是其他文明的神灵。这就是我的答案。”

劳也早就料到，这一点。这也是他和国王的分歧所在。劳自身难以解决这个问题，他能够说服自己，但是他不能让自己的国王为了一个不明所以的目标牺牲掉生命甚至是信仰。这很难，若想要完成这份计划，就必需国王的帮助。奥站了出来：“我想我们打扰了，您是一位有着明确信仰的人，无愧于继能人。”

奥起身，面朝殿外。劳拦住他：“别急，说不定还有挽留的余地。”

“没有了，我也能隐约看到那场战争里的真相。根本就没有一个只使用继能的神！”

奥叹气中有着理性，“何况他那么讨厌威格亚森，又怎么可能会和茹果合作？”

国王在他们的争执之中，听出了计划的一言半语。关键时刻，佑菲转动了命运的齿轮：“奥，你看到的真相不够完全。不过倒是提醒我了。”

佑菲再次抓住了命运的砝码，“国王陛下，如您所见我虽然也是幻师，但是论在这个旧里的神权，我可以说等同于空。因为我已经死去，我是在死亡的瞬间成为幻师的。三心令我能看清一切的真相，可是我作为一个幽灵是改变不了如今新集合会议的绝对权威的。”

这是事实，令人惋惜的事实。而国王对于自己的信念也没有丝毫的动摇。“不过有一个神，既不属于星耀团，也并非你口中的异教神。准确来说他算我的前辈，不过只能算是‘第二点五代’幻师。不知道这个神，值不值得你推崇呢？”

二点五代幻师？“为什么？他是二点五代，而不是完整的三代？”

国王疑惑，不过也代表他的注意开始从三心转移了。而佑菲也想告诉他完整的故事：“因为他是贯穿一切的始末，在星耀团时代有谚语：除天之外，星耀之中。你想要知道是哪一重天令全盛时期的星耀团忌惮吗？”

“不，我知道你说的是谁。”

因赫洛国王在说出这句话时，就已经表明了自己的阵营，“除天之外，星耀之中——那重天就是杰天。”

杰天。威格亚森，百灵大殿。永衫传回了来自友军的讯息：“王，因赫洛加入我们了。”

茹果的眼睛在空旷的望远中审视着缺口下的亡魂，和新集合下的世界，他也回忆起了自己的种族，他问永衫：“天翼、雪傲、紫血、九色......连拉齐那样胆小的人都有自己信仰的神，我们的神是不是再也回不来了？就像从前的兽族一样。”

“我会陪伴您的，天翼。我会用我的真心去填满你心灵的缺口。”

永衫在蝠爵降临这个世界时，就已经这样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