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惟随着她的视线惊讶地看向门外，果然看到冒出的半个头顶。　　宋星语被戳破偷听也不尴尬，整整衣领子走进去。“我刚路过，你们在说什么？”

“我听说，你们分手了。是真的吗？”

葛玫的问题可谓是挑衅意味十足，无论宋星语怎么回答都不讨好。　　可宋星语是什么人，老PR了。能不知道这话里的坑吗？　　“我是提了分手，可他不同意啊。我也不知道我们现在算个什么关系？”

她用手肘推了推邵惟，“人家问你呢。咱们分了吗？”

邵惟虽然不通人情，但却能十分敏锐分辨宋星语的情绪。他立马搂住宋星语的肩膀，“当然没有。我们是彼此的伴星，万有引力在的一天，就分不开。”

葛玫听不懂他在说什么，脸上浮现出疑惑的表情。宋星语嘴角却含着藏不住的笑容。　　宋星语耸耸肩，装作十分无奈的样子。“没办法，他就是很缠人。不知道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是不是这样？”

葛玫摇头，好似想起什么，神色中有一丝怀念。“我认识他的时候，他连话都不会说了，只会在见到我的时候，拉着我的衣服叫姐姐……小惟，你还记得吗？”

宋星语的笑容僵在唇边，邵惟的脸色也肉眼可见地冷下来。　　“你们慢慢聊，我不打扰了。”

宋星语黑着脸离开，邵惟想去追，身后突然传来重物倒地的声音。宋星语和邵惟同时回头。　　穿着黑色长裙的葛玫像一片枯萎的落叶飘到地上。　　邵惟在病房里给葛玫进行急救，宋星语在走廊给她的家属打电话。资料表上紧急联系人填的是她丈夫汤幸的手机号。　　入院的时候，葛玫填资料表时说自己没有紧急联系人。因为她成年后就出去独自闯荡，和父母已经断绝联系很久。现在人之将死也不想再让父母伤心一次。所以不想联系父母。　　而现任的丈夫和她也是分居未离婚的状态，所以这个紧急联系人她不知道填谁。后来还是在宋星语强烈要求下，填了丈夫的手机号。不过她当时就说，这也就是走个形式，汤幸不会管她的。　　电话响到快挂断才接通，那边是嘈杂的背景声，“二万，快出牌！喂！谁？”

“请问是汤幸先生吗？这里是不留临终关怀中心……”　　“不买保险！”

宋星语话未说完汤幸就挂了。　　宋星语无语了一下，再次拨打电话过去。　　“都说了不买不买！你们这些销售有完没完！”

汤幸一接电话就开始骂人，宋星语找了个气口马上插话进去，“你老婆病危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宋星语听到推牌的声音，“你们先玩。”

周遭的环境音安静下来，应该是汤幸走出了牌馆。　　“葛玫怎么了？”

“她现在是子宫癌癌症晚期您知道吗？刚刚在院里晕倒了，医生正在抢救。希望您有空能来一趟。”

“是那个姓邵的医生吧？”

“什么？”

宋星语没想到他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等葛玫死了你再给我打电话，看在死去的孩子份上，我给她收尸。”

汤幸说这话时，声音里透着恶毒。宋星语一时无语，对方再次把电话挂断。　　听到电话那头嘟嘟的忙音，突然明白为什么葛玫说留汤幸的号码只是走个过场形式。　　世间夫妻相处形式有千万种，有相伴到老的，就有这种恨不得对方去死的。　　宋星语看了一眼病房里忙碌的邵惟。他恐怕还不知道，自己还“被动”插足了一段婚姻。　　宋星语叹了一口气，收好手机走进病房询问情况，“怎么样了？”

“暂时安定下来。但她情绪太激动了。子宫和乳腺都是情绪病，这样大起大落的情绪对病情影响很大。”

“她情绪为什么激动，你应该最清楚了吧？”

宋星语说完也讶异于自己语气里的刻薄，就像是第二个汤幸。　　她迅速调整自己的状态，拿出公事公办的语气，“她的丈夫拒绝来照看。我会让程幼微来跟她聊聊。今晚胖姨值班，我会跟她打招呼多照看点。你放心。”

宋星语交代完转头想走，邵惟拉住她。“我们聊聊。”

深夜的酒吧里，宋星语和邵惟面对面坐着。两人面前摆着两杯威士忌，宋星语一饮而尽。邵惟却是一滴未动。　　“明天不是休息吗？干嘛不喝？还是你只能和你的姐姐喝？”

宋星语一说完就懊恼，这张嘴啊。又开始了。她可不想变成怨妇。　　邵惟也不辩解，就这么静静看着她，看得她心里有点发虚。　　宋星语知道自己不该怪他，他们之间无论发生什么事都是认识她之前发生的。但她就是无法克制地在想当年这两人究竟是如何相依为命的在那个地方生存下来？如果不是葛玫先背弃了这段感情，按邵惟的性子，他们是不是早就结婚生子了？　　只要一想到这些，宋星语就会开始怀疑自己的存在是否只是一个替代品。她也理解了汤幸的愤怒来自于哪？　　“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邵惟的目光很真诚，真诚到宋星语无法用任何恶意揣度他们的关系。　　“所有……”　　邵惟垂眸思考了一下该从哪说起，“那就要从我15岁生日那天说起……”　　邵惟住进精神病院的时候还未满15周岁，在那度过非人的三个多月后，迎来了他15岁生日，也是葛玫19岁的生日。　　对于那时候的他，对活下来都失去欲望，更别提什么过生日。但是葛玫不一样，葛玫把生日当做一个隆重的大喜事来操办。　　那天食堂集体放饭，葛玫突然跳到桌子上敲响自己的不锈钢碗。所有人都朝她望去。　　好巧不巧，她站的位置正好是邵惟面前。　　“今天是我19岁生日，大家给我唱个生日快乐歌吧！”

葛玫边说边自己大声唱起来，“祝我生日快乐~祝我生日快乐~祝我美若天仙，祝我健康长寿！”

还真有些病友应和她，开始唱生日快乐歌。邵惟环视一圈，老老少少穿着病号服的精神病人摇头晃脑一起唱生日歌，那场景实在有些滑稽。　　好像是嫌这样还不够起劲，葛玫脱掉自己的病号服，从裤子里拽出一条白色长裙开始起舞，裙摆摇曳起来扫到邵惟脸上，他皱着眉头挪开了自己的饭碗。　　护工反应很迅速，马上有人爬上桌子要把葛玫抓下来。可是葛玫就跟个猴子一样，拽着裙子一路在连成排的桌子上狂奔。　　保安闻讯而来，加入追捕。整个食堂被闹得鸡飞狗跳。院友们被吓得狂叫，汤啊饭啊撒了一地。　　看到这样的闹剧，邵惟那波澜不惊的脸上不自知地露出一丝笑容，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死水一般的心底漾了一下。　　眼看葛玫要被抓到，鬼使神差之下，邵惟伸出脚绊倒了那个保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