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不留万籁俱寂，葛玫嘴里哼着小曲，在洗手间对着镜子涂口红，心情十分愉悦的样子。她打开行李箱，从里面翻出几件衣服放在病床上左挑右选。一下子试一件旗袍，一下子又换了一件鱼尾裙，左挑右选才选中一件长到脚踝的黑色背心裙，外面套了一个镂空的针织外套。不会太正式，又有点漫不经心的性感。　　葛玫这一箱子带的都是非常凸显身材的衣服，像来度假酒店而不是临终关怀中心。　　当她摇曳生姿地从走廊走过去，胖姨和小护工都忍不住回头看她。　　“好漂亮啊。一点也看不出是病人。”

小护工看着她没有一丝赘肉的背影充满艳羡。　　“住到这的病人有啥好羡慕的，有个词叫红颜薄命。再漂亮都不如一个健康的身体，所以说你们这些小年轻，不要为了减肥不吃东西知道吗……”　　“看这路线，她是要去医生办公室吗？今天是邵医生值班吧？”

小护工露出八卦的神情。　　闻言，胖姨打探她的背影又多了几分探究。“不能吧。邵医生不是和宋院长是一对吗？”

葛玫推开医生办公室的门，邵惟抬头看他，目光中没有一丝感情。　　“哪里不舒服？”

“这里不舒服，你看看。”

葛玫拉着他的手放在自己心口处，一碰到她的肌肤，邵惟马上缩回手。　　他让葛玫坐下，拿下胸口挂着的听诊器，放在她的心口。　　“心跳平稳，没有杂音。你是哪里不舒服？”

“想你想的心脏疼。”

葛玫说起这种话不羞不臊，她眼波流转，天生一双狐狸眼，又纯又媚，勾人心魂。　　邵惟依然那副老僧入定的模样，收回听诊器，指着门外。“没事回去休息，不要占用医生时间。”

“小惟，你还生我气对吗？”

葛玫脸上挂不住，有点生气。但她连生气都带着撒娇的意味，“我知道我当初做得很过分。本来我以为我这辈子没脸见你了，但这时候查出来子宫癌晚期，我就想这是老天给我的机会呀！我一定要当面跟你道歉。我本来很讨厌医院这种地方，护工，医生什么的。我看了都犯恶心。可谁让你也当了医生呢。我总不能恶心你。”

邵惟不理解她这个脑回路，不过也知道她从来就是个很自我的人，他们俩各有各的逻辑，谁也说服不了谁。　　“你的病虽然是IV期，但还不到要临终关怀介入的时候。既然宋院长收治了你，我也不会说什么。但我们的关系只有医生和病人，以前的事我都忘了。”

“真忘了？”

葛玫的手指沿着邵惟的水杯的杯口转了一圈，“我可忘不了，一辈子都忘不了。不如你教教我，在精神病院待过的经历怎么可以忘记呢？”

邵惟哑然。　　他们曾是院友，是邵惟在那段最黑暗的日子里唯一的光，也是再次将他抛弃在黑暗中的人。　　“我刚打听到，这个葛玫是邵医生前女友。你说她穿成那样去找邵医生，是不是想旧情复燃啊？”

“不会吧。邵医生那清心寡欲的样子，就算她想，邵医生也不会同意啊。不过说实话，我还以为小宋院长是他的初恋。真是看不出邵医生桃花挺多啊！”

胖姨和小护工在护士站窃窃私语议论着葛玫和邵惟的事，完全没注意到宋星语站在她们面前。　　“我和邵医生已经分手了。他可以和任何人在一起。”

胖姨和小护工对视一眼，都识相地闭嘴。但脸上也写满了“看你嘴硬”四个字。　　最后还是胖姨忍不住点了她一句，“小宋啊。胖姨过来人，跟你多嘴一句。小情侣吵架归吵架，总归是两个人的事。再加一个人进来，事情就变味了。你别到时候给人趁虚而入！”

“区区一个邵惟，谁爱要谁要。”

宋星语冷哼一声，毫不在意地上楼。却在三楼楼梯口走向自己房间时，一个闪身走向医生办公室的方向。　　办公室里，葛玫看出邵惟表情不佳，又挽起一副笑颜，“不提过去，说点开心的事。你知道吗？我开了一家童装店，就在电脑城旁边，叫惟一。你还去过……”　　躲在门外偷听的宋星语眼波微动，当时她和邵惟去帮年年买衣服，并不知道葛玫就站在玻璃门后观察着他们。　　人与人的缘分真的很奇妙，当时宋星语正是因为这个店子的名字和邵惟的名字相同而进去，没想到促成了葛玫与邵惟的重逢。　　宋星语不禁想，如果这是一本小说，她会不会是那个给男女主解除误会契机的女二号。　　正在她胡思乱想之际，她听到邵惟提到自己名字。　　“我有女朋友了，就是宋星语。”

邵惟从来都是直来直往的性格，并不擅长绕弯子。　　宋星语自己也没意识到，她在门口听到这句话时，嘴角都不自觉咧到耳根子。　　葛玫的手一顿，努力假装不在意，“我知道呀。唉。当初我们明明说好，出院后就结婚，养一个孩子，最好是女儿，然后开一家叫惟一的童装店。”

“那是你说的。”

“可是你也没否认啊！”

葛玫自顾自地陷入回忆，“我一直在猜某天你经过这家店子，看见名字会不会想到我。结果真让人伤心，你带着女朋友进来完全没认出这个名字，光顾着和女朋友调情去了。”

“……”邵惟和门外的宋星语同款无语脸。　　“店员还往我伤口上撒盐，说这个先生很细心，孩子的信息记得比妈妈都清楚。我是后来看新闻才知道，年年不是你们的孩子……”　　“行了。”

邵惟不太耐烦地打断葛玫：“你来这里究竟是什么目的？”

葛玫转了个圈，“你看我现在这样，我还能干什么？我只有三个月的寿命了，我想最后一段日子都和我最爱的人在一起。我想宋院长一定也不会和一个癌症病人计较的，对吧？宋院长。”

葛玫精准地看向门外宋星语在的方向，“宋院长，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