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服务社的业务员在星期一的中午，带着她到了一个小区，在一个楼的最西单元爬到四楼，把她送到了主人家，并办理了相关手续。女主人告诉张五妮，她的工作主要是负责照顾孩子，做饭和打扫卫生。这是一个三口之家，一对青年夫妻带一个孩子。男人邵明，在一个大企业机关上班，女人来芝，中学老师，四岁男孩邵勇，幼儿园中班。本来孩子是由奶奶照顾的，因老家建房子，奶奶回去了，要半年后才能回来。张五妮对女主人用夹杂着家乡土话音的普通话，说道：“大妹妹，我新来乍到，有干不好的地方，你多担待。”

“主要是照顾好孩子，其他方面没这么多讲究。”

女主人来芝告诉她。她感觉遇到了一个通情达理的主人。孩子在午睡，来芝接过她手中的行李，把她领到婆婆住的房间，让她以后就住在这里，然后又给她交待了一些事情。男主人邵明的单位离家比较远，还经常下基层，他中午不回家吃饭，白天基本上就女主人和儿子在家。女主人让她休息一会，两点前一起去幼儿园送孩子，也好认一下路。孩子睡醒了，来芝对孩子说：“小勇，叫张姨！”

“张姨好！”

孩子倒不认生。张五妮把孩子拉到跟前，把他看了又看，抚摸着他的头：“好孩子，真有礼貌！”

看的孩子不好意思了，问：“张姨，你怎么老看我？”

“我得认准你呀！”

她笑笑回答。幼儿园不远，步行十几分钟就到了，但要过几条马路。来芝每到一个路口，就交待她怎么过，她一一记在心里。看着孩子进去了，来芝告诉张五妮，下午五点前就在这个地方接孩子。她回到家，开始整理房间，按照妹妹教给的方法，用拖布拖了地。干了好长一段时间了，她不知道几点了。她看看墙上挂着的钟表，外面一圈都是圆点，看不懂。她一直在农村生活，都是看太阳定时间。那年，她让吕大牛也像人家一样，买个座钟，那个该死的就是不买，说在农村用不着，只是个摆设，看太阳就行。如果那时候买了，早就会看了。为了不耽误接孩子，她要弄清时间，楼道里静悄悄的，没有人可问。她走到楼下，楼前也没人，走过几栋楼才看到人，人家告诉她，三点十分。上楼继续整理房间，干了一会，还是沉不住气，又下楼去问，楼前过来一个提着菜的老头，问了一下，才四点。她想现在就去有点早，还是上楼干会活再去。回到楼上整理主人的房间，房间内东西多，费时间。全部整理完，感觉时间差不多了，走到门卫一问时间，差八分钟五点。完了，女主人特别安排要五点前到幼儿园，这下晚了。她就像运动员百米冲刺一般，撒开腿就跑。门卫惊呆了，什么情况？刚刚还说着话，怎么“嗖”的一阵风声，看不到人影了，难道院里进了个女小偷？过马路，她也顾不得等车了，只顾埋头向前跑，只听身后传来汽车“吱，吱”刹车的声音，还有司机的叫喊声：“不要命了！”

她气喘吁吁地跑到幼儿园门前，就听到电铃响了，好多家长都仰着脸朝门里看。谢天谢地，总算没晚。把孩子领到家，她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我的娘唉，小妹还说干保姆不累，这一下午就像打仗似的，不算干活，光上下楼就五次，还跑了个中长跑，累死了。身体累，休息会就好了。可心里也累，连个表都不会看，这怎么能行？当时培训的时候，老师怎么不教看表呢？还得自己学，她指着墙上的挂钟问：“小勇，你看几点了？”

孩子看了看表，摇了摇头，说道：“我不知道，妈妈没教。”

本来想向孩子学看表，孩子也不会。看来，只有偷偷地向主人学了。不能向主人说，自己不会看表，怕人家笑话。来芝走的时候让她煮上稀饭，等她下班买菜回来再做菜。她走到厨房，又傻眼了，不会用煤气灶，不知道怎么点火。问孩子怎么用，他还是说不知道，妈妈不让动这些东西，说是危险。听孩子说危险，她也不敢动了，只能等主人回来，实事求是地说了。都怪培训老师，这个也没教。三十块钱的培训费花的不值。来芝提着买的菜回来了，她不好意思地对她说：“大妹妹，对不起，我不会用煤气灶，稀饭没煮上。”

来芝笑笑说：“没关系，也怨我，没给你说怎么用。孩他爸还得一会回来，现在煮上也不晚。”

来芝瞅了瞅客厅和房间，都整理的整整齐齐，卫生打扫的干干净净，知道她一下午没闲着。她对这个新来的保姆很满意。女主人在厨房操作，她仔细地看着。当女主人左手按下煤气灶的旋钮后，右手拿着前端是细管的像手枪一样的东西，对准煤气灶的上方，食指一扣，“啪”的一声，煤气灶上立刻“噗”地冒出了蓝色火苗。她惊呆了，我的天，城里人做个饭，还舞枪弄棒的，烧火还得用枪逼着才行。随后女主人给她讲了煤气灶及电子打火枪的使用方法。她才知道，那个枪是打火用的。两人一块忙乎，很快就把饭做好了，只等男主人回来，就可以开饭了。不一会，男主人邵明下班回来，一进门看到了张五妮，他知道是请来的保姆，因为来芝打电话给他说了。邵明对她问好：“大姐好，欢迎你！”

张五妮正琢磨怎么称呼男主人呢，刚才听到女主人称“孩他爸”，人家两口子这么叫行，我这么叫就不合适了。听到邵明向她问好，赶忙回答：“你好！用他爸吧？”

她把“勇”的音发成“用”的音了。来芝在书房听到了，走到客厅说：“大姐，不行！”

她一听，女主人说不行，又改口说道：“小用他爸？”

来芝笑了笑，说：“还是不行！”

她想了一下，还是不行，那得说全名了，又说：“少用他爸。”

她又把“邵”的音发成“少”的音了。来芝“哈，哈”大笑，说：“那也不行！”

邵明站在那里，也不好意思了。她纳闷了，看看女主人，意思是问，怎么都不行呢？来芝看出了她的窘境，笑着对她说：“大姐，你以后别这样称呼他，就叫他邵明，或者叫大兄弟。”

她有点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噢，知道了。”

把菜和饭端到餐桌上，张五妮就去书房里收拾了。邵明两口子，叫她一块吃饭。她说：“你们先吃，剩下点就够我吃的。”

来芝过来拉她，她说什么都不愿意，对她说：“老师给我们讲过，保姆不能和主人一桌吃饭。这是规矩。”

来芝说：“大姐，我中午就给你说过，在我们家没那些讲究。”

她说：“那可不行，不能坏了规矩。”

来芝看拧不过她，只好回桌吃了。主人三口人吃完饭，她收拾了餐桌，盛了一点饭，坐在厨房里吃。邵明和孩子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来芝在书房里的写字台上批改学生的作业。张五妮在用潮湿的旧毛巾擦家具，就听邵明在背后喊了一声：“来芝。”

她正干着活，头也没回，回答了一声：“大兄弟，我不抽烟。”

引的他们三口人“哈，哈”大笑。她听到笑声，莫名其妙，直起腰来，看了看邵明，他手里没拿烟啊，怎么给人让烟呢？来芝笑着走了过来，说：“大姐，他叫我呢！”

她也笑了，说道：“我说呢，怎么让我抽烟？”

擦完家具，来芝两口子都让她歇歇，她也坐到小沙发上看电视，可是电视上演的什么内容，根本没到她的脑子里去，她在想还有一项工作没完成。她觉得怪，他们两口子，抬头看完表，都不报时间，这可怎么学？如果今晚学不会，明天一天还不上上下下爬八趟楼？挨点累不要紧，耽误了事，麻烦就大了。不行，不能死要面子，得向女主人学，学习不丢人，不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