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媒人给张五妮介绍的二婚男人，叫吕大牛，比她大十岁。媒人告诉她，他的前妻是生病死的。吕大牛身材魁梧，个头高高，看着满身力气，方形大脸，浓眉大眼，虽然三十来岁了，仍然不失帅气。相亲那天她被这个男人的长相和能说会道征服了，正是自己心目中所期望的男人形象。虽然是个二婚又比自己大十岁，但自己本身就是个寡妇，还能找个什么样的呢。只要会过日子、能疼爱老婆就行了。她同意嫁给他。她在麦子金黄，空气中漂洒着麦香的时候改嫁了。这个家所在的村庄和她娘家一样，是平原地区，阡陌交通，鸡犬相闻；天空高远，土地宽敞。小鸟在柳树上唱歌，小狗在花丛中扑蝶。娇妻娶进家门，吕大牛看着既年轻漂亮又成熟大方的媳妇心里美滋滋的。村里的人都说他走狗屎运，也为张五妮惋惜，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了。结婚后不久，吕大牛对张五妮说：“以后咱们家施行男主外，女主内。这个家院墙外面的事情由我做，院墙里面的家务事，你操持好就行了。”

两人结婚时，还没实行土地承包，依然跟着生产队出工挣工分，张五妮想要去干活挣工分，吕大牛不让，她干好家务就行。半年后，分地了，他两口子加上父母一人的地，共分得三亩地。父母另一人的地，分给了他哥哥，两家共同赡养老人。平原的地，耕地有拖拉机，播种有播种机，收获有收割机，浇地有机井。平时只是施肥，锄草，浇水，打药这些管理方面的活路。三亩地对一个男劳力来说，算不得什么。张五妮是干惯活的人，闲不住。有时农活紧了，收拾好家务，就要去地里帮忙。她想，别管怎么说，两人干活总要比一个人快些，如果地里的活，总不插手干，外面的人还认为自己是个懒媳妇呢，让人家笑话。她一到地，还没开始干活，男人就把她向家的方向推，边推边说：“去，去。给你说过外面的事不用你管，有我呢。你回家做饭去吧！”

“做饭还早呢！”

她朝他笑着说：“这活我能干，帮着你干也能快点。”

“这是大老爷们干的活。你个小娘们，一边呆着去吧。”

说完，自己又摸起锄头，锄地去了。家里凡是需要力气的活或一些脏活，吕大牛都不声不响地干了。她只负责做饭和收拾卫生。她寻思，我还真有福气，找的这个男人也和楚田一样疼我。为把日子过的更好，她想在家养猪和喂羊。她给他商量，说：“我想下地干活，你不让，我想咱们买头猪和一只羊喂。这样我也有点事干，喂大卖了也能有点零花钱。”

男人说：“买那些干么？多费工夫。喂好人就行了。”

她说：“就咱两人的饭，好做。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喂点牲畜。”

“你可想好了？买了我可不管喂。”

他接着说道：“到时候你别嫌忙就行。”

“你只管买，不要你喂。”

她想，也就是拔点猪草割点羊草的事，这事我小的时候在娘家干过多年。买回一头猪崽和一只羊羔，张五妮的生活充实了，收拾完家里，就到地里割草，碾猪食，煮熟后拌上草喂猪。喂羊就简单多了，把青草扔到羊圈里，再放盆清水，就不用管了。一天在地边上割草时，听到附近干活的两个中年妇女小声说话。一个说：“你看，那个牲口新娶的媳妇多年轻，长的多俊。”

另一个说道：“是啊，比头一个媳妇俊多了，不知道那孩子会不会珍惜。”

“哼，狗还能改了吃屎？”

“是啊，但凡他少打几次，头一个媳妇也不会上吊自尽。”

人们给吕大牛起的外号，叫牲口。在农村一般都把牛叫牲口，一是跟他的名字有关，另一个就是他行的事，在别人看来就不是人行的事，跟畜生没什么两样。她听后，感觉与媒人说的不一样啊，不是说他前妻是生病死的吗，怎么变成了上吊自杀呢？这两人是不是和我男人有过节，有意说给我听的？唉，不管这么多了，只要他对我好就行。吕大牛用排车拉来土，堆在猪圈旁边。每过几天，就跳进猪圈清理粪便，然后用新土垫上。羊圈也是如此。虽然，院子里喂了猪和羊，但没有一般人家的那种冲鼻的骚臭味。男主外，女主内，可是你定的家规。家里的活，不是你也照干，你也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加上自己也怀孕了，她心里十分得意。就这样平平静静过了三个多月。三个月后，吕大牛的牲口本性暴露出来了。张五妮去外面割草，回来做饭有点晚了。吕大牛从地里回来看到饭还没做好，脸立马拉下来了。冲着媳妇大吼：“你他娘的，怎么还没做好饭？”

她冲他笑笑说：“出去割草了，回来有点晚。等一会饭马上就好。”

“给你说过，别喂你的那个猪爹爹，羊奶奶，你就不听。”

骂完，又大声说道：“咱家的规矩，到点就得吃饭。以后再晚了，我把锅砸了。”

张五妮第一次听到丈夫骂她，气的脸通红，还嘴道：“太阳刚过正中午，你又不是城里上班的人，晚吃一会碍你什么事了？饿死你了？你看看村里，哪家吃饭不是有早有晚？”

“你还敢还嘴！”

他扬起巴掌就朝着坐在锅台前的她的头上打去，又说：“我不管人家的事，在这个家，我说什么就是什么，我立的规矩就不能破。”

结婚以来，第一次挨打，她眼里噙着泪，没有哭出声来。想想人家说的也许是对的，他第一个老婆的死，跟挨打有关系。饭做好，菜炒完。他坐在堂屋的小桌边吸完烟，朝她叫到：“喂，把菜端过来，把饭给我盛上。”

吃完饭，他倒在床上呼呼大睡，她在涮锅洗碗。晚饭按正常时辰吃的，他把碗往桌上一推，站起身来，用脚把凳子向桌下一踢，走到里屋去了。出来时，手里拿着两件衣服，往地上一扔，说：“明天把这身衣服洗了。”

转身，出门走了。两个多小时回来，往大桌子旁边的椅子上一坐，向正在院子里凉快的张五妮喊道：“哎，给我端盆洗脚水来。”

她端过水，看着他洗完脚，又把脏水端出去倒掉。第二天，吃完早饭，吕大牛拿着锄头准备下地，站在院子里，对正在收拾碗筷的张五妮说：“这几天天热，猪圈和羊圈的味大。你先把里面的屎尿起出来，再垫上新土。然后，再往里倒洗衣服的水。”

说完，他扛着锄头走了。她就纳闷了，原来这些活，不都是你干吗？怎么让我干了？可能地里的活多了，你忙不过来了吧？我干就我干吧，又不是干不动的活。她换上旧衣服，旧鞋，跳进去，清理完，又垫上了新土。然后，洗衣服。这时，吕大牛回来了，走到屋里坐下，对她喊道：“喂，我渴了，过来给我倒杯水。”

她坐在洗衣盆前，没动。回答到：“看不见，我正忙着。暖瓶就在你跟前，你就不能倒？”

“你娘的个Ｘ，支使不动你了！”

他冲出屋子，到了她的身后，就朝她的屁股偏上的位置踢了一脚。“在这个家，我让你干么，你就必须干么。倒水去，再犟，看我打不死你！”

她仍然坐着没动，眼泪在叭叭地流着，转过脸仰头对他说：“踢吧，看来你不想要肚里的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