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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涩的童年(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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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自张五妮记事起,她就跟着大姐和二姐,拔猪草,割羊草。两个姐姐帮父母下地干活,家务活凡是她能干的,她都要干。站在小凳子上涮锅,洗碗,给父母洗衣服。如果不小心打碎了一个碗,父亲的耳光立马呼到了她的头上;衣服洗不干净,母亲就连打加骂。八妹出生后,她在干活的同时,后背上又多了个妹妹。那个时候都是大的看小的,用现在的话说,就是放养。大姐和二姐都是刚满二十岁,父母就给她们订了亲,出嫁了。准确的说,是男方用她们父母认为合适的粮食和彩礼,把她们买了过去,爹娘嘴里的两个赔钱货,都给他们挣到钱粮了。大姐嫁给了一个父辈混东北的男人,订婚后就随着男人到东北去了,很少回到娘家来。二姐嫁在了当地,离娘家不远的村子,娘家有事经常回来帮忙,五妮也经常到二姐家走动。两个姐姐出嫁后,十一岁的张五妮几乎包揽了力所能及的家务活,天天像个陀螺似的转个不停。天刚微明,就被父母喊起来,打扫院子的卫生,切猪草煮猪食,然后做早饭。上午背着妹妹到地里拔草喂猪和羊,回来再做午饭。吃过午饭,趁着妹妹和父母午休的时间,她还要到村外拾柴火,背上柴火在后面根本就看不到人。父母下地了,她要背着妹妹洗全家人的衣服,在父母下工回来要做好晚饭,还要把猪喂上。当然一日三餐的涮锅洗碗是自然少不了的。只有父母和妹妹都睡觉了,她才能上床。一整天难得有点歇息的时间。一旦干活慢了或者忘记遗漏了,或者不合父母的心意了,轻者看父母的白眼,听他们的呵斥,重者拳打脚踢就挨到身上。即使挨了打骂,也不能哭出声,泪水只能顺着脸庞悄悄流下。持之以恒坚持,直至心中预定目标的实现,是中国人做事的信条。既然还没有儿子,就意味着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那就重整旗鼓,以力再战,继续生。果然,功夫不负有心人,守得云开见月明。第九胎生下来是个儿子。啊哈,老天终于开眼了,送子娘娘终于把儿子送了过来,两口子多年的愿望实现了。坚持就是胜利,这句话用在她父母身上,最恰当不过了。绳锯木断,水滴石穿,靠的就是不懈的坚持。人只要有梦想,在追求梦想的道路上,坚持不懈的走下去,就一定能梦想成真。夫妻二人终于可以直起腰板,抬起头来走路了。看谁还敢说我们是绝户,我们也有传宗接代的后人了,我们老了也有人养活了;看谁还敢欺负我们,谁欺负我们都记着,等我们儿子长大再找你们算账。弟弟出生后,侍候母亲做月子,给弟弟洗尿布的活都由张五妮承担了,除了做全家人的饭,还要单独给母亲做饭,端吃端喝,把母亲照顾的十分周到。每天要数遍地给弟弟洗尿布。冬天,冰凉的水把她的小手冻的像小胡萝卜似的。特别冷时,想烧点热水兑上,能暖和一点,父亲看到就骂她浪费柴火。从弟弟出生,全家人的工作重心就开始转移,一家人都围着小男孩转。无论是地里的农活还是家务都要为男孩子让路。那怕是男孩哭一声,父母也要丢下自留地里的活路或正干着的家务,跑到孩子跟前嘘寒问暖。夏天怕热着,冬天怕冻着。与小弟弟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八妹,三岁多的女孩子夏天只穿一件小裤衩在地上玩,满身泥土,成了泥孩;冬天冻的流出大鼻涕,说着话,鼻涕就过河了,擦的破棉袄袖子抹的锃亮。爹娘不管不问,任其野蛮式生长。张五妮把八妹背到三岁,又开始背弟弟了。弟弟过了百天,就成了她身上的常客,时刻背在身上,还要帮着父母干地里的活,收拾家务。可是背弟弟就没有背妹妹容易了。父母只要听到儿子哭,立马围过来,我儿,我娇,我的心肝地叫着。他们认为她没有看好弟弟,把怨恨都集中到女儿身上。当娘的张口就骂她:死妮子,怎么看的弟弟。当爹的抬手一耳光就重重地打在她头上,或者朝屁股踢上两脚。其实,幼儿哭也是消耗体能,消食化淤,在正常不过了,就像成年人吃饭后活动一样。可是作为父母久旱盼到甘霖,好不容易生下的儿子,他们不想让他受一点委屈。夏季的一天,张五妮背着弟弟到地里拔猪草,突然,天空乌云密布,电闪雷鸣,马上就要下大雨。她背着弟弟,拎起蓝子就往家跑,路上被什么拌了一下,摔倒了,好在她两膝着地和两手撑地,没有摔着弟弟,但自己的两个手掌和两个膝盖被路上的沙子硌破了皮,洇出了血。刚进大门,下起了瓢泼大雨,手掌上血水顺着手指滴下,膝盖的血水流到了脚面上,父母看到后,问怎么回事,听说摔倒了,她娘急忙从她背上接下孩子,问摔着儿子没有?听到没摔着儿子就放心了,赶忙拿毛巾擦儿子头上的雨水。爹娘都没问一句女儿的伤情,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她抹了掺杂着雨水的泪水,到一边干家务去了。自从能挑动水,一根钩担和一根井绳,两个用泥捏成烧制的陶土罐,就成了她的专用工具。只要家里水少了,她就要挑着两个罐子到井上去,然后担着两罐水回来。陶土罐易破碎,大人从井里向上提水时,一不小心,罐子碰到井壁或井台上的石头,很容易把罐子打碎。她就因为不小心打碎过一只罐子,母亲骂:你个该死的妮子,一个罐子要两块多钱呢,我得挣几天工分才能够买罐子的钱?父亲气的就向她踢去,她在前面跑,他就在后面追着打。边打边骂:他娘的,我让你打碎罐子。你怎么没掉到井里淹死呢,淹死你我都不心疼。本来她就是被他们扔出去,又被奶奶抱回来的,在这个家里就是多余的人。就是真的掉井里淹死了,也许和她父亲说的一样,爹娘都不会心疼的。他们心疼的只是花钱买的罐子。别说是那时候,就是现在,无论城市还是农村,舍命不舍财的还大有人在。挨打受骂,还不能有任何委屈,只能在心里默默地忍受,泪水咽到肚子里。感觉承受父母打骂的并不亏,谁让我不小心来,打碎了东西就应该挨打挨骂。并暗暗发誓,以后干活时要注意,再也不能损坏父母用血汗钱买来的东西。弟弟渐渐大了,父母把好吃的好喝的都要先给弟弟吃,八妹只能眨叭着眼睛在一边看着,她常年只能吃一家人吃完剩下的。自出生到长这么大,父母没给她买过衣服,小时候穿的是用旧衣服改的,长大后身上穿的都是两个姐姐退下来的旧衣服和旧鞋袜。张五妮十七岁后,就成了家里的壮劳力,不仅要到生产队里劳动挣工分,还要干自留地的活,挑水拾柴洗衣喂猪样样不落。还要替父母照顾年迈的奶奶。有时,她就想,什么时候能够和两个姐姐一样,逃脱这个有血缘关系但没有亲情的家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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