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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一柄春秋,换一个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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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庚云二人对视一眼,思索片刻,想到当下身份,他们虽不至于与六扇门与有荣焉,但也不可能明知后患无穷还要头脑发热就去杀人砍头的地步。

于是二人拦住了神秘刀客,劝慰道:“人不能杀,杀了他,我们没法回去交代,六扇门的风评也会一陨共陨,伤了其根本生意,也不知他们是否会拿我们问罪。”

神秘刀客沉吟良久,将现了一丝寒光的刀刃收了回去,在这一刹那,朦胧雨诗中,黢黑夜里,陈庚云这才发现那把负责见血的刀鞘似乎经年日久破旧不堪,几个被铁刃刺穿的窟窿让内里刀刃衣不蔽体,寒酸凄苦。

但这样的人,提着两柄毫不花哨的刀,却能做一名默默无闻的大侠,能一心为民除害。

正思绪间,神秘刀客耳廓微动,只听得竹林间递次传来踏叶声,他最后的,驻足朝陈庚云看了一眼,便毅然冲向来犯之人。

又下雨了…

细雨转急的瓢泼大雨登时便浸透了陈庚云二人的视线,呼啸北风中,黑衣猎猎,伴着天边时而滚动的潜龙雷吟,像是有人击缶而歌,亦或是高亢悲鸣,为壮士赴死之途颂以慷慨悠悠之践行词。

神秘刀客心中明白,陈庚云二人的功夫不过是空架子中看不中用,来人轻功卓越武功少说也是登堂入室,如若真打起来,陈庚云二人反而是拖累他的致命破绽。

陈庚云心头,几日以来的郁结,胸壑不平之事忽然有了新的见解。

圣贤书说侠客是五蠹之一,无所事事,以武犯禁。

季尘却说侠客是很多青年人的梦,很多人宁愿去做这不切实际的的黄粱一梦,很多人愿意为了三尺青锋四个字去追逐虚无缥缈的绝世神功盖世神兵。

从前埋首于圣贤书的陈庚云落笔写下的字句,是那些自己失忆后还能看上一看的感悟。用朱笔写下的分门别类的“武侠”二字之下,添缮的负面评价源自于书籍,便愈来愈多,愈来愈厌恶这些不思为国还蔑视规矩的人。

后来,他从季尘嘴里的“不悔”听出了这个江湖给人的别样的情愫,一连几日睡不安稳,是脑海观念在除旧迎新,是自己这些天来对于五蠹之一的观念的巨大颠覆。

神秘刀客独自面对杀手的背影,风中孤寂落寞,一眼望去又伟岸起来,这不就是老百姓心里的大侠吗?

风雨拂过面颊,陈庚云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一滴泪水从眼眶里夺门而出。

陈庚云二人毫不犹豫的赶赴而去,可他们深陷泥泞,布鞋底堆积的稀泥越来越多,步子更加迈不开来。

杨广厦停了下来,他一身上下已然湿透,如瀑的长发紧贴着后颈让他浑身不舒服,在万般利刃似的雨中,杨广厦畅怀笑道:“殿下…跑不动了,但有股精气神让我不屈不饶…这刀客让我想起了季尘,侠义者如此,我等岂可作壁上观…你先走吧殿下…我很快便跟上来。”

陈庚云点了点头,心神一恍,忽然觉着心底下有些难受,旋即他便升起一个万念俱灰的念头。

竹林里,刀光剑影于凛冽寒风中舞动,双方已然交起手来。

神秘刀客逐渐不支,躲避不及,被人从后背偷袭了一刀,此刀自天灵斩于腰间,血流如注。

神秘刀客似乎就要在众人围困中黔驴技穷身亡于此了,纵然他侠义肝胆,但也不是神通广大的宗师之辈,五人的连番出手让他体力渐颓。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神秘刀客又使出了方才以刀为舞隐约与天地成交相辉映之势的刀法。

铮!!

那把从未出鞘的刀,轰然抽出。

天地之雨为之一滞。

一柄春秋,几度轮回,送走了几代人几代江湖的刀,今朝在这里现世了。

神秘刀客望着身前的几道混在雨水里的血瀑,畅然一笑,背对着陈庚云二人的修罗面具碎裂开来。

他倚靠着翠竹,努力的让自己倒下的身形不显得那么颓然。

一柄季氏春秋,见过门庭若市,也见过寒鸦无声。

陈庚云身形倏地停滞,他咽下一口口水,每一次的步子都如履薄冰似的惧怕,他不知他在怕什么,他不相信所猜之事即为现实。

陈庚云手脚颤动着,用手拿开了皲裂的修罗面具,面具下方的恰是他最不愿相信的面庞。

面具之下的脸庞交织着血泪,季尘欲言无声,只猛烈咳嗽少许,气息愈加虚弱。

陈庚云收复震惊,头脑清醒道:“先别说话,我带你去看名医。”

季尘摇头,喑哑着开了口:“来不及的,世子殿下,你答应我几件事,如何?”

陈庚云眼角噙泪:“你说。”

季尘回光返照似的现出红润之色:“第一,我们兄妹,和伯父是远方亲戚,隔了许多代人不曾见,当初我季家被人欲屠戮满门时,母亲暗自将我二人送出,虽不知蜀中这一脉族人如何,但只要去了,便能避避风头。”

“不曾想…咳咳…伯父这一脉沦落至此…世子殿下,往后什么时候,都不要与伯父谈起我季家的变故,好吗?”

陈庚云泪流满面,已然说不出话来:“好!我答应你,答应你!”

季尘的面庞骤然发白,咳嗽了好几声,如风中残烛:“第二,我妹妹才豆蔻年华,这世道重男轻女,如若可以,劳烦殿下给我妹妹找个生计,照顾照顾她。”

陈庚云失语道:“别说了,别说了,我答应你便是。”

季尘摇了摇头,嘴角似乎带了些世事平定的惬意,他握住陈庚云的手逐渐无力,眼眸睁大,但强撑着最后一口气仍然说道:“这一柄…季氏春秋…配上那刀法…那碧落坤灵刀法…以世子殿下的天赋资源,便可纵横四海…”

“春秋…一者说是春秋轮回时过境迁。一者则是春日草木盛放万物繁华,秋日野草枯败事事寂寥。人生得意时,春秋便是手中利器…人生失意时,春秋便抽不开鞘…我悟透了一些事,所以又回到了我熟知的江湖…春秋也得以重见天光。”

季尘死死地揪住陈庚云的衣角,似乎是将死之人最后的挣扎:“世子殿下,天底下再也没有季氏传人了…颖川季家男丁…自此无后…殿下,倘若他日神功有成…可否替我帮个忙…替我颖川季家报个仇。”

“杀谁?”

“颖川…萧家家主…”

“我答应你…”

“世子殿下,在你眼里,我是春楼的卑微龟公,还是行侠仗义的大侠?”

“大侠…”陈庚云已经泣不成声。

季尘的眼眸空洞了,这天地的雨像是在为他送行,陈庚云呆呆地立在原地,杨广厦愤恨地将腰间的兵器扔到一旁,心中惭愧失意。

季尘死了,这江湖从前不曾有人记得他来过。

但陈庚云知道他来过,他在这个年轻的燕王世子眼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身影。

陈庚云取下季尘身上被劈成两截的酒壶,神色茫然着,将季尘最钟爱的丁点儿剑南春倒在地上。

陈庚云知道,有些人一生便只为一件事奔波,季尘的人生便是如此,在得到了陈庚云的答复之后,季尘便断了最后一口气,因为他是相信燕王府的底蕴的,他也没有能托付的更好的人选。

陈庚云取下宝刀…一场论道江湖…一门绝世武功…一柄春秋…一条性命…季尘用了这四样东西,换了陈庚云的一个承诺。

陈庚云默然无言,与杨广厦抱拳送别了这个客死他乡的江湖客。两回交杯推盏之情,让陈庚云明悟了许多道理,颖川太远,眼下便能为季尘出一口恶气。

杨广厦的悔意当即涌上心头,若是当时让季尘杀了那条肥猪豚豕,也不至于临死之际还在人间留下了未解之事。

陈庚云擦亮了眸子,目光愈发坚定,负手而行,整个身形都覆上一股寒霜。

……

李员外宅子里,厢房内。

外面冷了,侍从们早替主子端来了烘脚暖身的火盆,拉上青花瓷般蓝白相间的帘子,紧闭房门,屋里便如一方净土,时而有人来添柴火,烧上一桶泡脚的热水,在这等寒气入骨的日子里,最是能驱寒供暖。

李员外手指搓动着,嘴上嘀咕些什么,应是在算计着近些天来从佃农那里收来的铜子,这些牲口能榨出来的油水越发少了,回头朕得将下敕书将税率更改成泰半之税,不然他们这些种田的都不老实。

至于那些被水淹了的农田?他可不管这些,一个人头便要交一份税。这些佃户是他瞒着朝廷的人口,专以抽取脂膏的牲畜,交不上来钱,他过阵子还能吃到山珍海味么?

他正烦心缠绕眉间,身旁那风韵犹存的王巧双臂如水蛇般勾了上来。李员外宠爱这女子,看见她投怀送抱,心头阴霾顿散。

缘由很简单,那日季尘闯入厢房来坏了他的正事,后来又有燕王府的杂种替他撑腰,心中自然愤懑,一个下贱龟公,凭什么能得到燕王府那边的庇护?

但当想到身旁怀有身孕的半老徐娘,李员外的怒火也就随香风消散,这无疑是对那自以为与风流女子情深意浓的龟公最大的侮辱。

李员外大笑着将王巧搂了过来,这时间突然听到门外轰然一声传来动静,二人都吓了一跳,脑骨里的邪祟顿时变成空白。

他们听得外边吵吵嚷嚷似乎还有打斗声音,匆忙整理衣裳正要一探究竟。

而此时,经不起摧折,中看不中用的房门被人一脚踹开,来者二人不由分说袭来,一人一条麻绳,将他们全身上下环绕一圈绑了起来。

杨广厦翻看着桌面的簿子,眉头愈皱愈深:“这是…好你个李狗贼,瞒了朝廷三百多个农户,两年啊!该从大燕库房偷鸡摸狗的盗走了多少税收!又有多少百姓在你手上生不如死!”

陈庚云平生第一次丧失了理智,目眦欲裂,深红血丝勾嵌的眼眸和狰狞的面孔像是要将李员外吞入腹中,但他最终一丝没有被冲垮的理智劝告着他不要动手,不要动手…

可陈庚云终究还是没能控制自己,一道巨响升起,那在厢房外没有收到波及的看热闹的男奴女婢们簌簌一颤,这一巴掌扇掉了李员外的几颗牙齿,血液从嘴角溢出。

“混账!”

陈庚云心中有滔天怒意,揪起衣襟将李员外举到半空,然后扔在地上摔了个七荤八素,这一来二去,待陈庚云将他翻身提起时,一口黄牙也没剩了几颗。

另一边杨广厦也没闲着,对着王巧拳打脚踢,扇得她鼻青脸肿,活像一个猪头,化得再精细的妆,也没有男人会为她浮肿的面孔买账。

李员外惊惧交加,喘着大气,他已是认出了陈庚云二人,想到桌面上不可狡辩的铁证,内心打了个寒颤,当即滚落于地,以头抢地,求饶道:“下民…下民罪该万死,罪该万死,这些年积攒的金银,下民动也没敢动,都藏在后面的府库里!”

王巧此番沦陷,竟起了洗脱自身的心思,大叫道:“好你个老不死的,前几日推说自己无有余款,原来一直瞒着我,看来我便是这屋子的外人了!”

李员外自然看出她的心思,冷笑道:“死婆娘,一个遇人便投怀送抱的烂裤裆,把你娶到咱家反倒侮了我的名声,还在这里不知好歹巧言令色,前些日子私通于我的时候不见你急于脱身呢?!”

陈庚云冷眼瞧着二人,生不起半分同情来,两道半个醋钵大小的拳头卷着拳劲猛捶在二人的脸庞上,只听得肉骨振动的脆响声起。这一拳,便是寻医问药也不得好,如同落下了终生病疾。

陈庚云背手走出房门,落下了一句话:“姓李的这副丑陋模样,便只能去杂役那里做一个最下等的工作。至于这下半辈子都勾引不了男人的贱妇,让她去大燕浣洗局帮那些勋贵们洗衣服,十指不沾阳春水么?接下来几十年你都待在那里,洗不断你的指头,也给你洗得弯曲变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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