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寒松猜测的没有错，越往里走，遇见的野菜野果也就越多，这两天看着邱桑芜辨认野果野菜的本事，虽然不能保证每个人都能填饱肚子，但至少不再像之前那样饿得看到同类都能亮眼冒绿光。
远处几株灌木上殷红的果子映入眼帘，让所有人都停下脚步驻足观望起来，片刻后一群人又蜂拥而上，向着那诱人的红色奔进。 萧婉这几日吃了不少红彤彤的野果，这会儿又看见红艳艳的果子就眼馋，又见人群将红彤彤的果子大把大把往怀里揣，一向温婉的面容也难掩急切。 将怀里的邱呈言放在地上，恨不得也跟着跑过去：“松儿，你将阿芜安置在这儿，我们也去摘一些吧！”萧寒松没立刻回应，而是微微侧过脸询问身后的邱桑芜。 “阿芜？”
邱桑芜闻言抬了抬眼皮，往人群方向看了一眼，略显苍白的脸有些萎靡不振，声音也带着点病怏怏的软棉：“太远了看不清，我得瞧瞧那是什么果子。”
萧婉拽了拽衣角，瞧着邱桑芜无精打采的样子有些犹豫不定：“那我去摘点过来给你看看？”
邱桑芜趴在萧寒松肩头又嗑上眼皮，没应声，抱着萧寒松的脖子，把脸埋了进去。 萧寒松能感受到脖颈的湿润，微微颦眉，星眸中透着些担忧：“阿芜？”
“嗯……”邱桑芜埋着头没动，带着若有若无的哭腔。 萧婉听出了邱桑芜声音不对，不免跟着担心起来：“阿芜不舒服吗？”
邱呈言也踮着脚伸着脖子瞧她，叫着姐姐的软糯声有些急切。 邱桑芜埋着脸摇摇头。 萧寒松担忧的看了眼埋在脖颈间的脑袋，颦着眉看向人群，对萧婉道：“娘，你去吧！摘一串回来让阿芜辨认就行，别和他们抢。”
“好！”
萧婉让邱呈言跟着萧寒松，自己往人群去了。
萧寒松找了个背光的地方将邱桑芜放下来，小丫头的眼眶果然红了，眼睛湿漉漉的，神色萎靡，跟昨日丢掉的枯萎的花环一模一样，蝶羽似的眼睫上挂着泪，一颤一颤的，隐忍又可怜。 神色凝重地将她受伤的脚腕捧在手中瞧了瞧，有些心疼的抬眸：“脚难受？”“脚腕疼～腿也疼～”邱桑芜泪眼汪汪的望着他。 带着哭腔的声音让萧寒松心都揪了起来，微微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心地将她裤腿挽起来。 原本干瘦的小腿有些浮肿，靠近脚腕的地方还有些泛红，萧寒松瞧着，温润的眼瞳猛的瑟缩了一下。 “……应该是血流不通导致的小腿肿痛”萧寒松敛着眉眼，长睫将眼中的慌乱和担忧完美掩盖住。 “我给你揉揉，堵塞的血液流畅后就不会这么难受了。”
萧寒松盘腿坐在地上，将邱桑芜红肿的腿放在自己腿上，骨节分明的手指在肿胀的小腿和脚掌上轻轻揉捏。 只是余光落在那连接包扎处泛红的地方时目光深沉。 在看到那处红肿时萧寒松有一瞬的慌乱，受伤的脚腕发炎了，这是他最不想看到的情况。 现如今他们缺乏草药，稍有不慎就可能让情况更加严重，小丫头或许会因此发热，她这只脚也许就得留下病根。 这两天找到的草药不多，他得再多找一些消炎消肿的草药回来才行。 邱桑芜看着少年严肃的眉眼，眼泪忍不住哗啦啦的就往下掉了，只能一边抽泣着抹眼泪一边问他：“哥哥～我的脚好疼，是不是没救了～” “别吓自己！”
萧寒松暗自深吸一口气，让脸色看起来轻松些：“扭伤了肯定会疼的，回头哥哥再找一些草药给你敷上就能好了。”
“你别哭！”
萧寒松抬手给小丫头擦掉眼泪，温润的眼眸露出一抹无奈的笑意：“你这委屈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哥哥欺负你了！”
邱呈言蹲在一旁，伸着脖子往邱桑芜红肿的脚腕吹了吹，黝黑的眼珠子亮晶晶的：“小宝给姐姐吹吹，吹吹就没那么痛了。”
邱桑芜被一大一小俩兄弟给哄笑了，又哭又笑，一边抬手摸着眼泪，将回来的萧婉吓得够呛。 “这是怎么了？怎么哭了？”
萧婉两步冲到邱桑芜身边，捧着她的脸左瞧右瞧：“阿芜，是不是哥哥欺负你了？你告诉婉姨，婉姨帮你收拾他！”
萧寒松将邱桑芜受伤的腿小心放在地上，他已经对这个胳膊肘往外拐的娘不抱希望了，但也乐得她往邱桑芜那边拐。 哪曾想跟着萧婉回来的冯全福却撸着袖子气势汹汹：“对！小丫头你跟我们说，你哥哥要欺负你，我们就帮你欺负回去！”
冯全福的打抱不平惹来了萧寒松散发着危险的眼神，凉飕飕的目光惊得冯全满背脊发凉，忙把这个鲁莽的傻弟弟拉到身后，抱歉地冲那冷着脸的少年笑笑。 萧寒松这才阴恻恻地收回了威胁的目光。 “不是～”邱桑芜没看到三个少年的眼神战争，但也不想他们误会萧寒松，有些不好意思的吸了吸鼻子：“是我脚疼，疼哭了～” “怎么还疼？你哥哥不是给你敷上药了吗？”
萧婉要去看她的脚，邱桑芜忙扯着裤腿遮住了。
萧婉看不见，只能转过脸去瞪儿子：“你那药到底有没有用？阿芜怎么还疼啊？你这小子，就知道你那些书都白读了，关键时刻一点用都派不上。”“…………”萧寒松被自家老娘骂得毫无反驳之力。 “哥哥已经帮我揉过腿了，现在没那么疼了。”
邱桑芜被萧婉的偏爱征服了，又怕她当真收拾萧寒松，忙抱着她手臂转移注意力：“婉姨，你不是摘果子去了吗？在哪儿呢？快给我看看！”
“哦！对！”
萧婉一拍脑袋，果然不再迁怒儿子，看向冯氏兄弟：“东西在他们那儿，多亏了他们，不然我还真挤不过那群人。”
萧婉体格弱，性格也柔弱，肯定是抢不过那群人的，冯氏兄弟若不帮忙护着，只怕萧婉得受伤。 邱桑芜想到这一层，对两兄弟也好感备升，仰脸对兄弟两人甜甜一笑：“谢谢你们保护婉姨！”
“嘿嘿！应该的应该的！”
冯全福挠着头嘿嘿笑着，又忙从怀里抓出一把从灌木上摘下来的果子。
“你看看，这果子有毒没毒？能吃吗？”邱桑芜接过那红彤彤的果子，来来回回的打量，几人盯着她的目光灼热，恨不得将她烧出个洞来。 邱桑芜在几人热烈的目光中抬起眼，就在几人期待着她说一句“可以吃”的目光中开口了：“枝叶有吗？给我看看！”
“有有有，”冯全满从怀里摸出一把带枝叶的果子递过去。 邱桑芜看着那枝叶立刻颦起了秀眉，光看果子她还不能确定，直到看到这枝叶她才彻底确定。 几人看着邱桑芜脸色骤变，也跟着神经紧绷起来：“这果子有毒？”
这果子哪里是有毒啊！这简直是剧毒！比蛇果都要毒得多！ 邱桑芜要被气笑了，这群冤种们，摘什么不好，偏要摘这玩意儿！ 若他们真吃了，到时候中毒的可就不是一个两个，那得死一片。 “快，快让他们扔掉，这果子不能吃，谁吃谁死！”
“什么！”
几人吓得脸色都变了。
萧寒松在邱桑芜话刚落便一把将她手中的果子扔了出去，迅速打开水囊用所剩不多的水给她冲手，满眼都是后怕。 邱呈言看着地上落了一颗果子，想着哥哥姐姐这么怕它，就想捡起来扔远些，刚弯下腰，手还没碰到就被萧婉一把抱了起来，那颗红彤彤的果子便被人踩在了脚底下。 萧婉吓得脸色惨白：“乖宝，别乱捡，那东西不能吃，吃了就再也见不到婉姨和哥哥姐姐了知不知道？”或许是这个后果太严重，小家伙被吓到了，赶紧搂着萧婉的脖子，委屈巴巴地小声道：“不要！”
邱桑芜由着萧寒松浪费水给自己冲手，见冯氏兄弟呆愣在原地，急得太阳穴突突跳：“发什么愣！还不快去，再晚点儿该有人吃了！”
“唉！好，好！”
两兄弟心惊胆颤地往人群跑去，一边跑一边挥着手大喊：“别摘了，快别摘了！”
“那果子有毒！”
“不能吃！”
“大家快别摘了！”
人命关天，冯氏兄弟几乎扯着嗓门儿在喊，人群离他们并不远，按理说他们该是听到了，却只见他们转头往这边看了一眼，不见他们停下摘果子的动作。 两兄弟急得一身汗，赶紧加快了步子往那边跑，口中依旧大喊着不能摘。 冯全满率先冲到跛脚的陈德胜身边，盯着他手中的红果子就跟能立刻要他命似的，惊恐地大叫：“德叔，德叔，这果子不能吃，有毒的，赶紧扔了！”
陈德胜腿脚不利索，抢不赢众人，只摘了手捧那么一点儿，结果还没尝上一颗，全让冲过来的毛头小子给扬了出去。 冯全福也冲进人群，一边大吼一边将还在摘果子的人撞开，红彤彤的果子被撞得撒了一地，惹得一群人对他叫骂起来。 “你怎么知道有毒？”
陈德胜有些心疼果子，但也不敢拿自己的老命开玩笑，他没和一群人一起叫骂，而是黑着脸看着冯全福。
“是桑芜阿妹说的”冯全福从众人的唾沫星子里逃出来，扯着大嗓门儿吼道：“桑芜阿妹说这果子有毒，还是剧毒，谁吃谁死！”人群一片哗然，众人看着手中的果子脸色各异，却都不愿轻易扔掉。 “她说有毒就有毒啦？”
杜存银脸都气黑了。
她们这两日吃的大多都是这种红色的果子，每次都是邱桑芜和萧寒松找到果子摘了后再带她们去摘。 那些果子有时多有时少，能摘多少全看手速和运气。 她今天好不容易从一群刁民中抢到一个摘果子的绝佳位置，摘了满满一大包果子，本以为今天能吃饱一顿了，结果让冯全福这杀千刀的全给她撞撒了，气得她手指甲都差点儿捏断。 “你长点儿脑子行不行？”杜存银满目火光，指着远处的邱桑芜几人，骂道：“那臭丫头明显就是自己摘不到也不想让我们摘，她说果子有毒那果子就有毒了？她难不成还吃过？真不知道你们这脑子是怎么长的！”
“她是没吃！”
冯全福被骂得有些懵，挠着脑袋有些不确定：“桑芜阿妹人那么好，应该不会骗我们吧！”
“谁知道呢？我们之前吃了那么多红色的果子不也没事吗？怎么这次就有事了？我看就是因为他们今天没摘到，所以也见不得我们摘！”
杜存银冷哼一声，想着自己撒落的果子就气得牙痒痒：“你把我果子全撞撒了，你得赔给我！”
“这……”冯全福犯难了，他其实是相信邱桑芜说的话的，但杜存银说的好像也有些道理，一时不知该怎么办，眼巴巴地望着自家兄弟。 冯全满要被这个傻兄弟气死了，他们兄弟同杜存银一起长大，可是知道这女人是个什么德行，也就自己这个傻弟弟才会被她三言两语蛊惑。 恨铁不成钢的瞪了傻弟弟一眼，骂道：“有毒的东西你也吃，不要命了？”
冯全福赶紧走到自家大哥身边，对杜存银道：“我觉得桑芜阿妹说得对，她很聪明，这几天多亏她我们才能吃上果子的。”
冯全满赶紧向众人喊道：“大家赶紧扔了吧！这果子真不能吃！”
“这……” 人群叽叽喳喳地小声嘀咕起来，有胆小的已经开始将摘的果子扔了。 “没脑子的蠢货！”
杜存银见众人都信了邱桑芜的鬼话，气得脸色铁青。
胡常娟看了看冯氏兄弟俩，又看了看远处的邱桑芜，犹豫半响，拉着杜存银的衣袖小声道：“阿银，要不，我们还是不摘了吧！”“你也信那小贱人的鬼话？”
听到自己母亲也不信自己，杜存银五官都要气得变形了：“你什么时候也这么没脑子了？果然没了爹你什么都不是！”
“阿银……”胡常娟没想到自己的女儿会对她说出这种话来，脸色一片惨白，震惊得都不会说话了。 “你别叫我！”
杜存银冲胡常娟怒吼：“你就那么相信那丫头？她让你吃你就吃，她说有毒你就真信了？”
“就是，我看那贱丫头是自己摘不到，看我们摘看得眼红，所以骗我们的。”
陈贵舍不得手里摘的果子，他这两日因为身上的伤没抢到多少，今日抢的多，他才不会傻到将到手的果子扔掉，暗自磨了磨牙，在人群后咬牙切齿：“干坏事得遭报应的，她这就是提前遭了报应，不然好端端的怎么扭了脚？还到现在都走不了路了？那是老天爷都看不下去惩罚她呢！”
杜存银听着陈贵说邱桑芜扭伤脚的事，脸色有一瞬间不自然，别人不知道邱桑芜为什么摔倒，她可是清楚得很。 只恨那丫头命大只扭伤了脚，若是摔破了脑袋，说不定这会儿都凉透了！ “你说的对！”
杜存银恶狠狠的磨了磨牙，听见有人站在她这边儿，脸色终于好看了些，对人群大声道：“都是红色的果子，怎么之前的就能吃今天的就不能吃了？我看她就是想骗我们，你们信她都得饿肚子，那丫头真是太歹毒了！”
“怎么？你自己不认识别人认识就叫歹毒了？”
萧寒松走进人群，未曾开口，只一双冷冽的目光在杜存银身上扫过，便吓得她一个哆嗦，也不敢再开口。 邱桑芜的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精神气好了许多，趴在萧寒松肩头，盯着杜存银露出一抹不明的笑来。 杜存银瞧着，火气又蹭蹭上头，她就是见不得这丑丫头有人背有人宠，明明她才是最漂亮最聪明的。 只是火气还没爆发，便被萧寒松一个威胁的冷眼浇灭了，只能咬牙切齿的忍着。 邱桑芜似笑非笑的目光掠过她一一扫向众人，漫不经心的轻声被风吹散开来：“我这里是的确带着你们吃了不少红色的果子，但我最开始就说过，红色的果子并非都是有毒的，因为我认识，所以我才带着你们吃那些果子，至于这个……” 邱桑芜看着众人手中捧着的，舍不得丢下的果子冷笑一声：“这果子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做千年红。”
“可它还有个可怕的名字，叫做：毒空木，鸡瘟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