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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里的接近(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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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榛走了一会突然停住向周围看了看,发现没有其他人后她才开口道:“别跟着我。”

一直不远不近跟着的燮峤笑了,道:“这路也不是独独为你开的,你走得我自然也走得。”

“那我就当是凑巧同路吧。这里风景不错我不急着走,你先请。”

冬榛侧身让开路,道。“风景再美一人独赏也未免寂寥,不如让我留下作伴吧。”

燮峤道。“你究竟想做什么?”

冬榛忍不住问出口。“我不过是个还未入猎妖师的新人也值得你那么小心地警惕着吗?”

燮峤问。他想询问她的近况,想知道她有没有后悔那时的提议,想知道她是否还记得那个和她在山洞一起生活过的男孩,但他却无法问出口。曾经她才是高的那个,现在在他面前的她却显得小巧而瘦削,仿佛他掠夺了她赖以生存的沃土使得她只能停滞生长而日渐枯萎。“你那是什么眼神?”

冬榛被他看得整个人都不自在了,强装镇定道。“眼神?怎么了?”

燮峤有些疑惑。冬榛盯着他,没再说什么。她也不知道该如何描述那个眼神,但那让她觉得自己心里的软弱不仅被看出来而且还被人反复怜惜。那给她的感觉实在是怪异……“你不会是不识路吧?因为不识路所以跟着我?”

冬榛问。她也曾迷路过又不好意思问路,以为其他人和她去的地方相同就跟着别人走,结果绕了好大一段路又走了许久才到地方。“啊,我刚来确实不怎么识路。”

燮峤私心想和她待久些便顺着她的话道。“刚来有许多不懂的实属正常,不要羞于显露出自己的无知,有时候硬撑反而是给自己找罪受。我知道你们住所安置在哪,跟着我走吧。”

冬榛把劝告说完就开始带路,至于对方能否听进去就不是她能管的了。“多谢。”

燮峤目光跟随着她,人也立刻跟上。这一回他没有刻意维持那不远不近的距离而是顺着自己的心意离她近了些。带他回住所去的路上冬榛只当身后的人不存在。安静的小径只有两人的脚步声在回荡。被靠近对她来说是一件陌生至极的事,她只想当个不被注视和注意的人,因为那可以帮她免去一部分的伤害。只是看着她,他就觉得满足。在分开的那些时日里他从不觉得自己做的任何事有意义,从不觉得身边的事物有哪些值得上心的。这是第一次他觉得旁边的草木和上方的天空都无比可爱,只因草木在她身旁而她和他在同一片天空下。“那片地方是做什么用的?”

路过一片开阔空地时他顺势开口问到。“你们日后操练顺带增长本事的地方。”

她简单答到。“你以前也在那里待过吗?”

他忍不住问到。“是。”

冬榛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正前方甚至没有扫一眼旁边的场地,回答时目光冷漠没有一丝怀念。走在她斜后方的燮峤看到她的神情察觉出不对劲又回头看了一眼,这次他注意到了地面碎石那些锐利的边缘。“下次不识路不要随便跟着人走,还有但凡你请教别人时语气上要客气些。”

冬榛提醒了一句就转身往回走,脚步比之前缓慢且头一直微微低着。这回燮峤好好隐匿了起来,没让她发现。草木茂盛生机无限,她却是如萧索的荒村般生机尽失。看着她越久他的心里就越发不是滋味,想要上前却无奈于他此刻没有对她说出安慰话的身份。他看到她在那块空地边上停了一会儿,心情复杂。不论是什么样的伤似乎都会在冬榛身上停留很久,他现在都能看到她手背上和额上的伤疤而那还只是在他目光所及之处的部分,还有的伤她藏在层层衣物下或藏在心底深处让他无法看到……在隐蔽处将她一路护送回去并且知道她的住处后他回去的步伐比之前轻快了些。那天之后他无比期盼两人能再次见面。空闲的时候他会刻意绕路经过冬榛回住所必经的路希望能遇上她,就算说不上话只是见一面也好,可他没想到再次见到她会是在那样的状况下……在那人讲授如何分离皮肉不致使损伤皮毛时他的注意力一直在作为副手出现的冬榛身上。她一直绷着脸,脸上也没有什么血色,仿佛陷入了某种可怕的联想当中。那人发号施令后冬榛动作利落地抓出笼中的妖兽按在硬木台上,将其脊骨打断然后拿起了刀。哪怕她强作镇定他还是能感觉到她的不忍心和自责。放血的时候血喷溅到了冬榛身上以及脸上,哪怕他站得离她很近但还是看不全她脸上的神情。她一直低着头,眼帘和眼睫阻挡了他进一步看清她在以何种目光注视着在她手中生机流逝的妖兽。冬榛抓着妖兽的手在微微颤动,微微露出的细细手腕上可以清楚地看到凸起的腕骨却看不到多少肉。这一刻他知道她手的颤抖不仅是为了用力压制住妖兽将死的挣扎,而且还是她心有不忍的明证。那实质上是一种对冬榛内心的折磨,因为冬榛的心软一如当初。只是看那人看向冬榛的眼神,他就明白了那人有意让冬榛陷入尴尬和难堪的境地。燮峤从队伍中站了出来,主动提出想要上手试一试。那人虽然略微感到有些遗憾但还是允了。在冬榛走过来将刀递给他的时候,他能感觉到冬榛紧绷着的身体微微放松了下来。冬榛递刀时刀尖冲着她自己刀把对着他,仅仅是这个小细节就让他不由地心酸起来。“谢谢。”

他接了刀,心里众多复杂的感情最后只是凝成了一句语气平常的客气话。“不用客气。”

冬榛轻声回到。取皮,卸四肢,分离肉与骨,在做这些的时候他很庆幸他能代替冬榛。哪怕这样的事冬榛做过许多次,但他想为她分担,想让她少经历不好的事,想保护她免受世间恶意的侵害。在冬榛提出带他去清理身上沾染的血时,他察觉到了那人顺势看向冬榛时那带着揶揄和恶意的目光,仿佛冬榛释放出的任何善意在那人看来都碍眼至极。这让燮峤心里很不舒服。“想学东西是好的但有时要分清形势。绝大部分人都在用眼看用耳听的时候,你偏偏用了嘴来说,那会让你显得不合群。排斥自己所不能理解的,忽视真实原因一味用自己脑中的想法去揣测,都是大部分人常有的做法。”

冬榛温柔的嗓音伴随着舀水的声音响起。“这是在暗指什么吗?我刚刚让你不高兴了?”

燮峤心中有些慌乱,马上开口问到。“什么高兴不高兴的,想哪去了?我只是让你以后收敛些,免得被人看不惯。”

冬榛道。“我不在意别人怎么看我,他们就算要使什么手段我也能处理好。”

燮峤道。他在心里补充到:所以啊不要担心,我可以解决好自己遇到的麻烦并且还要护着你呢,冬榛你大可以依靠我的。“你不可能时时防着。身边的人都是新人或许做不了什么,但给你讲授的人要是什么提点也不给你就够你受罪的了。”

冬榛继续道。“我有哪里做得不对吗?”

燮峤想让她说出有关变相帮她解围为什么会得罪那人的内容,便反问到。“你没有哪里做得不对。手伸过来,快洗洗吧,清理好了你就先过去。”

冬榛看着水瓢里的倒影,和倒影里的自己对上眼后她微微移开了视线。“你先帮我倒水,等会儿换我来。”

燮峤乖乖伸出手,手上的血迹已经凝固了大半。“也行。”

冬榛一边倒水一边道。燮峤很仔细地搓洗手上的血迹,因为他清楚地记得冬榛不喜欢血。在那个寒冷的冬日里,将手泡在冰冷刺骨的水里拼命搓洗浸透衣衫的血迹的冬榛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起初他错以为那全是她流的血,还以为她就要死了。在冬榛说是妖血后他才察觉到她眼神里的悲伤。隐约意识到冬榛不想细说的他没有再追问,只是看着她冻红的手发愣。那天的冬榛话很少,很早就到床上休息了。在他熄灯上床后他朝着冬榛的方向而卧,逐渐融入黑暗中的眼看向她依稀的轮廓,他却什么也没说。黑暗中的他们仿佛与那黑暗连成了一体,冬榛突然变化的呼吸声,她微微的颤抖和轻轻抬手抹眼泪的动作都一一穿过黑暗和寂静被他所感知。以后准是猎妖师的人现在哪怕受些什么委屈可和他那朝不保夕的日子比起来可不要好上太多了,他用这样的想法压抑住了想要安慰的心情。一个应该已是死人的试者侥幸活下来可不是猎妖师眼里的什么好事,他能借助的人只有善良过头心软过度的她所以很多事他只能让她去做。他不能同情她,否则他就再也无法硬下心肠向她索取了。“你的手已经洗得够干净了。”

冬榛见他手上搓洗的动作仍旧不停便出声提醒到。回过神来的燮峤从冬榛手里拿过水瓢道:“接下来换我。”

“选对引学人很重要,韵艺是个不错的引学人。”

冬榛低头看着血迹被搓开随着清水带走,忽然道。“是吗?”

他装作没听懂,语气淡淡地反问。冬榛认出他了吗?不然的话她怎么会暗示他选别人做引学人呢?她猜到自己会选择她了?燮峤心里有着一连串的疑问,但因不确定冬榛是否随口给人提点而暂且压下了。他们只相处了一年却分开了五年,横亘在两人之间的那些独自度过的光阴让他无法确定眼前的冬榛身上发生了多大的改变。直到回去冬榛都维持着沉默并且以最冰冷的姿态背对着他走在前边。哪怕她能感受到他好几次加快步伐想要走到她旁边说些什么,她也只是快步向前。在这个几乎一点都不了解的新人面前她似乎失误太多了,她总是会多说几句不该说的话。明明他就只是一个陌生人而已……冬榛对他的刻意回避明显得不能再明显了,他不明白自己什么时候说错了什么才使得她对他的态度突变。不过冬榛遇事就想回避拖延的样子还真是一点没变啊,他一边看着冬榛在他加快步伐时也跟着加快的背影一边感慨到。在还稍显稚嫩的新人们散步闲聊的时候殷弃对身后始终沉默的冬榛说到:“昨夜有妖物出逃,听说冬榛碰巧撞上了一个,只是路上走走就白得了点功绩,真是令人羡慕啊。”

冬榛垂眸盯着地上的尘土,努力想要把听到的话从脑海中抹去但记忆翻涌,她一下子仿佛回到了那个夜晚。哀求声,她怎么也无法阻止的血液喷涌,那睁大着的死灰色的眼,那些可怕的瞬间令她的身子一下子就僵住。扑面而来的恐惧将无法动弹的她一下子吞没。殷弃看了眼仿佛发呆没什么反应只顾低头的冬榛,感到有些无趣。他晃了晃妖筋串的珠子又看了看兴奋且吵闹的新人们,越发觉得没意思,直接离开了。“冬榛,你还好吗?”

一直注意着冬榛那边的燮峤走近仍呆站在原地的冬榛,关切地望着她并问到。终于察觉到有人靠近的冬榛猛地后退了一大步,眼里的惊恐还未消,连对方问什么也没听清转身就走。实在放心不下的燮峤远远跟着她,哪怕看不到她的脸色他也能感觉到冬榛身上的恐惧和自责。他没想到那人的一句话对冬榛的影响这么大。昨夜里究竟发生了什么?那个妖物是冬榛以前的玩伴吗?在他卧床的那些日子里他听冬榛说了很多事,将注意放在她言语中描绘的地方和叙述的事上能够让他减轻些疼痛。那时他只是听着她说话来打发时间,可却也记下了。她说她未满六岁前生活在一个叫风湾的地方,那里有许多许多好看的花,清澈碧绿的水温柔地环抱那片土地。她那时的生活简单而又快乐,没有忧愁。天气回暖,树上开满梨花的时候她就知道春天已经到了。夏夜里的满天繁星,花丛中飞舞的草花灵,寒冬时令人留恋的温暖被窝……她口中那些温暖美好的事物让他在想象中度过了受限于床榻的独处时间。她是不同的,他在初见她时就几乎确定了。只是他没有想到,她不同的性情来自于她与妖共居而又融不进世俗中。她在追忆过去时有种让人不忍心戳破她幻想的魅力以至于他从未对她口中的童年趣事出声质疑。他原本以为冬榛会找个无人的地方哭一场,但她只是走到了一个无人的偏僻处呆坐。明知她不会有什么危险,他却还是不忍心让她一个人就这样待着。燮峤摘取合适的叶子放在嘴边吹奏起冬榛曾在他面前哼过的调子。温柔婉转的调子像极了情人在倾诉心中纠结缠绕的情思的低语。将冬榛哼的那段调子反复吹了几遍他才停下,细细观察她的脸色。冬榛转过脸看向声音的来源,道:“这个调子不宜在猎妖师管制的土地上响起,有通敌之嫌。”

看样子她没想起什么,燮峤心里有些小小的失望。他走到她旁边道:“曲调动听最要紧,我不觉得这调子有什么毛病。”

“你一人之见不能代表他人之见。在你听来是动听的,在其他人耳中那是倒向妖物的明证。”

冬榛继续道。“冬榛听到的是什么呢?我想听你的真心话。”

燮峤盯着她,问。“我听到的只是曲调。”

冬榛答。燮峤将手中的叶片一丢,笑了。哪怕被套上了规矩但冬榛的心却没有完全接收那些规矩,他是既欣慰又心疼。要是他能够强大到让冬榛不用惧于任何人就好了……燮峤看着冬榛,看到的是她故作坚强却始终脆弱的内心,看到的是她总是加以克制却始终涌动的善良,看到的是她纵使疲惫却无处可栖的孤独。他看着冬榛便再看不到任何人,看向任何人却都是想要看到她的尝试。“我能坐你身旁吗?”

他问。冬榛往旁边挪了挪,没说同意但也没拒绝。在两个人静静坐着的时候冬榛竟不觉得和人距离上的靠近是一种负担。冬榛悄悄地打量他,心想:他似乎不知道自己已经想起了他。起初她是真没能把他和记忆里那个瘦小的小孩联系在一起,但他毫不掩饰甚至巴不得把两人共同的经历重新复现的行为让她最终确定了下来。冬榛很爱计较,别人对她的不好她总是记得很牢但对于他她却不太爱计较什么,甚至可以说很是大度。她可以毫不可惜地把自己喜爱的东西转赠他,这是让她自己都觉得惊讶的一点。时隔许久再次坐在一起,冬榛只觉得内心迎来了久违的平静,仿佛他只是待在她身边,哪怕什么也不做她也可以活得没那么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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