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明，沈清婳还蒙头大睡。

“小姐，小公子又来了!”

白芍推门，穿过珠帘，进了内室，望着床榻侧卧的女子，小脸无奈，俯身过去摇人。

“小姐——小姐——”

白芍声音忽低忽高，吵得沈清婳耳朵大雷，心里烦躁，猛地起身，越过白芍，穿衣洗漱。

“小姐，吃食摆院里了，正好小公子也没用早饭。”

沈清婳敷衍点头，扶开白芍的手，独自整理衣襟，从沈夫人送来的十几根簪花里选了根青莲花簪，戴发髻上。

白芍知她不喜别人服侍，便在旁侯着。

沈清安见沈清婳从主屋出来，赶忙跑去，连茶水也不喝了。

“九姐姐，大事不妙。”

沈清婳看他眼底发黑，双颊泛红，脚下虚浮，猜他是醉酒所致。

“什么事，都等用完饭再说。”

沈清婳拉他坐下，命月梅上壶热茶。

沈清安皱眉，张了张嘴，看沈清婳已然动筷，便无滋无味吃起来。

两人吃完，撤了碗碟，月梅托着茶盘上前。

沈清安要说什么，沈清婳端着墨绿茶盏，示意他喝茶。

沈清安深吸口气，仰头喝了，因太着急，险些烫了舌头。

沈清婳看他扭曲的小脸，轻轻一笑。

“你还笑!我这趟来是为了谁？”

沈清安听她嘲笑，重重搁下茶盏，脸上羞恼，作势要走。

沈清婳微微掀了掀眼皮，坐那悠闲品茶，也不拦沈清安。

“没良心的女人!”

沈清安恨恨道，想到来的初衷，还是坐了回去。

沈清婳笑了笑，从袖中掏出药瓶，倒一颗棕色药丸给沈清安。

看他疑惑，解释道：“这是醒酒丸。”

沈清安好奇，拿到鼻尖闻了闻，惊道：“好提神啊，有薄荷的味道。”

他眯眼感受了一会儿，一时只觉头脑神清气爽，正准备服下。

“小公子，药怎么能乱吃，还是给大夫看看再吃吧。”

身后一个粉衣婢女突然出声道。

沈清安和沈清婳还没反应，身旁的初石对婢女斥道：“你什么意思？难道怀疑九小姐给公子下毒不成?”

婢女小脸变白，见沈清婳淡淡望她，心下一慌，跪地辩解。

“奴婢不是这意思，九小姐又不是大夫，刚从九天城来，身上怕是……没什么好药。”

沈清安冷冷瞥她一眼，张嘴将药吞下，还异常明显的嚼了两下。

“小爷记得你是七姐送来的，以后就不必在跟前伺候了。”

沈清婳会害他?怕不是天大笑话。

初石命人将磕头认错的婢女拖出去，怕碍了主子们的眼。

白芍不屑看了那婢女一眼，不是大夫?她家小姐明明是神医好嘛!身上的药都千金难求，多少人想求都求不来呢。

沈清婳把沈清安的小动作看在眼里，心下好笑。

“说说正事吧。”

“差点忘了。”

沈清安一拍脑门，正色道：“昨儿，与梁祈福在醉酒楼喝酒，听几个纨绔子弟传你和君少主的婚事，还说什么君无恙要退婚，简直胡言乱语。我和梁祈福听不过去，与他们打了一架。”

沈清婳微微一怔，这事怕是与君无恙有关，难道君无恙火气还没消?

不过退婚倒是真的。

听到后面，沈清婳微微一笑，“我倒不知你还会邀功?”

沈清安见沈清婳不在意，微微松口气，就怕她从别人口中听了受不了。反正他不信君家敢退婚，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四大家族就没有退婚的前例，沈家和君家都丢不起这脸。

“什么邀功!”他甩了甩袖，瞄了沈清婳一眼，没底气道：“是……是梁祈福那小子被罚祠堂了，他也是被我连累的，这不是没法子，想着你从小一肚子坏水，找你拿主意！”

“一肚子坏水?”沈清婳琢磨这几字，她有那么坏吗？

白芍捂嘴偷笑，月梅和初石都低头颤着肩膀。

沈清安脸一红，怎么把心里话抖出来了?

“你帮不帮，不帮我找别人去。”

他作势又要走。

沈清婳这次却拦住了他，“怎如此急躁，什么主意也都是人想出来的，你不细说，我怎么拿主意。”

沈清安转头一脸喜色，又重新坐下，还没开口，院外匆匆过来一人，走进看清是彩碧。

“给小公子请安，给九小姐请安。”

彩碧俯身见礼。

沈清安烦躁看了她一眼，早不来晚不来，偏偏会赶巧。

“什么事?”沈清安没好气道。

彩碧看了眼沈清婳，恭敬道：“老夫人和夫人请九小姐到正堂问话。”

“这好端端的找九姐姐做什么？”

沈清安狐疑地问。

彩碧只摇头说不知。

沈清婳对她浅浅一笑，“劳烦彩碧姑娘了。”

“我跟你一起去。”

沈清安皱眉，不放心道。

沈清婳摆手，“你去看看梁祈福什么情况，说不定已经‘放’出来了。”

她也不给沈清安反驳的机会，带人跟着彩碧离开。

“能有什么事找九姐姐?难不成要君无恙与九姐姐尽快完婚?”沈清安低头沉思。

初石挠挠头，主子都不晓得，他就更猜不透了。

正堂内，沉香环绕，彩碧领着沈清婳她们到老夫人跟前。

“回老夫人，夫人，九小姐来了。”

彩碧恭敬行礼后，退到老夫人身后。

“跪下!”

还没等沈清婳见礼，老夫人沉声喝道。

沈清婳对上老夫人的厉眼，看了半晌，浅笑道：“祖母这又是因何事发脾气?”

老夫人脸一黑，朝沈清婳掷了一个茶盏。

“豁啷——”

茶盏瞬间粉碎。

沈清婳自然不会等着乖乖被砸，退了一步，茶水四溅，打湿了她素色罗裙。

“你还敢躲?”

老夫人瞪大老眼，作势拿拐杖要打沈清婳。

身旁的沈夫人罕见没有出声阻挠，而是眼神复杂地望着沈清婳。

李嬷嬷在旁扶着老夫人，帮她方便打人。

白芍要替沈清婳挡，结果沈清婳给她一个眼神，她才忍住。有了上次白姨娘的事，她知沈家是很重身份尊卑，冒然出手只会给小姐招惹麻烦。

老夫人拐杖眼看要落到沈清婳身上，结果被沈清婳一把握住。

“你敢!”老夫人瞪眼。

可她话刚落，众人只听“咔嚓”一声，梨木拐杖竟然被沈清婳硬生生从中间掰断。

老夫人吓得身体一软，险些栽地，幸亏李嬷嬷及时搀扶住。

而沈清婳依旧笑颜如花，看得众人心下微寒。

外间匆匆跑来一个脚步声，来人禀报。

“老夫人，夫人，府外递来一份翡翠阁的单子，白玉香炉一百两银子，问什么时候还?”

屋内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沈清婳轻笑，“祖母，您怎么还没付银子?放心，这次可不是您的一千两银子，不过区区一百两而已，沈家应该还能付得起。”

“你!”

老夫人老脸阴沉，想到沈清婳方才那一手，又生生咽下了。

沈夫人也不想装模作样演婆媳子孝，这事一直让她如鲠在喉，恶心至极，她是不会给老祖宗台阶下的。

最后老夫人还是咬牙切齿命人付了一百两银子。

沈清婳笑容一收，淡声道：“所以祖母您今儿是有什么事找清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