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坐回椅子上，顺了顺气，也不看两半截的拐杖，冷声问：“你进京那日可与君少主见过?”

沈清婳眼眸微闪，“不知祖母这话从何说起?”

“少装模作样，外面都传开了，君少主看不上你，要跟沈家退婚。”

沈清婳不以为意，摇头道：“谣言止于智者，您怎么能偏听偏信呢。”

沈夫人眼中讶异，沈清婳在沈家时，因灾星的名声并没有找先生教导，如今听其谈吐可不像是笔墨不通的人。

老夫人冷哼，挑剔地看她一眼，“无论样貌，家世，才情，你哪里拿得出手?”

“哪您认为谁拿得出呢？”

沈清婳看了眼默不作声的沈夫人，唇角微掀，只是没有一丝笑意。

老夫人冷笑，“还能是谁？沈家哪一个女儿都比你强。”

“那又如何？与君家有婚约的可是我，她们再好也没有清婳名正言顺。”

沈清婳浅笑，又状似无意道：“还是说祖母想让六姐或者七姐替我嫁?祖母啊，这种厚颜无耻之事有时做一次就够了，怎能接二连三，梅开二度呢？”

“你!”

老夫人重重一拍桌，双目圆瞪，差点没气晕过去。

明眼人都知沈清婳指白玉香炉的事，而且还一而再再而三被她拿来说，也就沈清婳敢如此不给老夫人脸面，可他们心底却又偏偏没觉得她大逆不道。

沈清婳瞄了眼那红木桌，不知怎么，有些心疼，自打她进府后，这桌子就开始多灾多难。

沈夫人脸色变来变去，看了右侧的百花屏风一眼，眼底有丝忧虑。

“没有信物，你和君家的婚事也成不了，别妄想攀高枝。”

老夫人阴沉道。

沈清婳挑眉，“您给我说这些做什么？莫非召清婳回京就为提醒不要与君家成婚?您怎么不早说，清婳现在就跟白芍打包袱回九天城。”

说着，转身朝屋外走。

老夫人她们见沈清婳真要走，心下一惊，忙道：“拦住她!”

婚约之事必须有一方退，才能更改。沈清婳不清不楚离开，与君家的婚约只能干耗着，除非她死了，不然婚约永远有效。可沈清婳一死，沈家与君家的婚约也就作废了，再想与君家联姻怕是难上加难。

如果婚约是自小订的，老夫人还不一定赶沈清婳出京。可偏偏这亲事是一年前，君如风突发奇想不去粉楼去了趟灵隐寺，与觉悟大师一见如故，知他俗家有一女，就随意把两人婚事订了，不然沈家还想不起沈清婳的存在。

如今沈家人拿沈清婳也不知如何是好。

沈清婳自然不会真走，被她们一拦，顺势止步。

沈夫人看出了些什么，眼眸微闪，“清婳可有什么难出不妨与我们说说，莫要把我们当外人。这些年你独自在九天城生活，心里多少苦楚，伯母都懂。”

沈清婳静静听着，最后微微一笑，“果然大伯母是最了解清婳的。昨日潇潇妹妹念叨西妃娘娘的赏荷宴，便心向往之，不知清婳可有机会赏这皇家美景?”

老夫人听了嗤笑一声，讽道：“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永远上不得台面，到底比不上世家养的。”

“自然，自然，沈家的女儿怎会去不得。”

沈夫人却微微放松，有求就有弱点，拿捏住了沈清婳，这婚事自然也就解决了。

她看了眼屏风后的沈清颜，心里依旧疑虑，女儿怎会看上君无恙?两人又是在什么地方见过的?

身旁的林嬷嬷却一脸古怪，看了眼沈清婳羡慕的神情，又看了眼沈夫人。不知怎么，她就觉得这位九小姐不像表面那么简单。

白芍已经懒得看老夫人的嘴脸，多看一分都是气自己，让自己不舒坦。

“夫人，不好了，公子跟梁二公子打起来了!”

闯进来一人，是沈清安贴身小厮初石，他神情惊慌。

“莽莽撞撞，成何体统，李嬷嬷掌嘴!”老夫人老眼微眯，本就气没地撒，正好有了借口。

初石跪地磕头，边哭边求饶，“小的知错了，小的知错了，夫人您赶紧派人去梁家。”

沈夫人一听是沈清安出事便坐不住了，可看老夫人一脸不容置疑的表情，常年孝道压制，让她不敢造次。

“祖母，事有轻重缓急，不妨让初石说说是怎么回事，您不喜我这孙女，怎连孙子也不疼了？您往日不是吃斋念佛，慈悲心肠吗？”

沈清婳幽幽道。

老夫人一窒，狠狠瞪着沈清婳，还是命李嬷嬷住了手。

初石感激看了沈清婳一眼，忙道：“梁小公子昨日被关祠堂，今早公子去梁家求情，结果被告知梁小公子中毒，人已经快不行了。公子大怒，知道是有人害他，问了下人，得知梁小公子昨晚只见过梁二公子，便跑去质问，没说几句就打了起来。”

他虽说得快，却句句清晰。

“什么!”沈夫人大惊，猛地起身。

梁家小子要死了?怎么可能?

她与梁夫人是手帕交，大小的情分，如今梁小子要是死了，岂不是让密友白发人送黑发人?她可就只有这一个孩子，如何受得了?

沈夫人方寸大乱，也不管老夫人怎么想，直接命人备马车。

“九小姐，公子最听您的，您不去还有谁能管住他?”初石求沈清婳。

沈夫人也看向沈清婳，张了张口，却没说出什么。

沈清婳让初石先起身，转头吩咐白芍和月梅，“拿上我包袱，我先跟大伯母到梁府。”

两人领命离开。

沈清婳又看向沈夫人，浅笑道：“劳烦大伯母给那两丫头备一辆马车，清婳怕她们不认路。”

沈夫人连连点头，直接派林嬷嬷跟着。只要沈清婳去就成，哪管这些小事。

老夫人一听中毒死人就吓到不敢出声，等人走光了，才长舒口气。

屏风后的沈清颜望着离开的人影，眼眸复杂，却没有走出一步。

一炷香，沈清婳与沈夫人进了梁府外院。

进了庭院，沈清安与人争吵声传来，沈夫人脸色微变，又看向院内悲戚的哭声，左右为难。

“您先看看梁夫人，小景交给清婳。”

沈清婳道。

沈夫人微微点头，往院内赶去。

沈清婳朝声音走进，见两个红白纠缠的身影。周边围着一群下人，都不敢上前。

“小景，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