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上对峙声起。张甫苍老的声音响彻整个大殿，“陛下，蒲州之地身陷囹圄，还望早日拨款发粮。”
皇帝脸色一沉，十分不满，“户部不是说了么，今年的赋税还不曾收上来，国库实在是没有银子。”
张甫不信邪，“陛下，百姓受苦已久，去年，不论是商贩还是农民都缴纳了不少税款，再加上互市收回来的利息，国库何来空虚之谈。”
孙福养了三天已经可以下地走路，现在也在朝堂上，和张甫争吵起来，“张大人，陛下说国库没有，那自然是没有，何必追究。”
张甫冷哼一声，继而说道，“国舅爷养尊处优，怕是不知道百姓如何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此次洪涝灾害是山西百年难得一遇，当地地处黄土，若是大雨长时间冲刷带入大量泥土涌入黄河，造成黄河拥堵，稍有不慎就会发生黄河水患，直接导致下游地区庄稼泡发致死。”
孙福一时想不出话术。张甫继续说道，“山西本身多山地丘陵，高原盆地也占不少数，运送物资本就困难，现今又拖了这么多天，路上全是冲刷下来的泥土，当地已经是一片泥水，如若再不下调令，只怕会让百姓心寒。”
张甫一副慷慨激昂的演讲却没有触动皇帝半分，反倒是让国舅爷有了几分羞耻，“张大人，若非国库空虚，我等也不会如此啊。”
户部侍郎站出来，面无表情道，“库内还有260万两白银，修建黄河水患拨款30万两，陛下和后宫各妃嫔之间的开销大概在一百万两左右，还要发放各位大人的俸禄，零零总总算下来，还剩五十万两白银。”
对于一个国库来说五十万两白银确实不多，还要应对什么突发状况的话只怕是难上加难。张甫在心中一划算自然能明白，可眼下时局不一样，若不拿出银子重建那些被毁坏的地方，只怕是会造反啊。张甫担忧地说，“一些重灾区急需要救济的，可以先拨款下去，不严重的递减，以此类推，总共也不超过10万两白银，若陛下体恤百姓方可发放粮草，如此算来白银只需八万两即可。”
户部侍郎也说，“张大人所言极是，臣附议。”
兵部右侍郎也说，“臣附议。”
一时间“臣附议”这三个字哗然而起。只见皇帝面色铁青，仿佛下一秒就要发怒，“既然诸位爱卿都商量好了，朕还有什么好说。”
张甫自然知道皇帝不痛快，但天灾当道，只能继续说道，“先前同陛下讲，要给兵部拨款整顿军械，陛下考虑如何了，不如连带着赈灾一同发放下去，后宫妃嫔可以将不必要的吃穿减免，以此充盈国库，以备不时之需。”
“张大人，这可就是你不对了，皇室中人，怎么能如此受苛刻。”
孙福眼看着皇帝脸色黑成锅底，立刻跟张甫叫板。张甫摇摇头，“后宫妃嫔一年的脂粉开销就需要四十万两白银，其余的吃穿用度全部算下来八十万两也是少的，如此铺张实在不敢恭维，至于户部侍郎方才算的账，只怕也是说少了。”
皇帝双拳紧握，仿佛下一秒就要掀案而起，却还是咬咬牙，“张大人，朕是皇帝，受万民敬仰，难道不该用最好的吗？待朕舒心自然会救助他们。”
张甫低头跪在大殿上，行大礼，“陛下此言差异，是先为百姓谋福，再受万民敬仰，最后才是陛下舒心。”
一位年逾六十的老人扣首在地上，似乎是他一个人口舌之战，他年少时跟随成祖四处征战讨下这万里江山，见惯了战火带来的百姓疾苦，自此立志要在其位谋其职，不让百姓吃苦，成祖和先帝都敬重他为重臣，为国为民，鞠躬尽瘁。却在新帝上任十年来，屡遭排斥。文武百官无一不默哀，新帝对待三朝元老尚且如此，何况是他们这些刚入仕途或者刚站稳脚跟的人呢？皇帝差点想抄起手边的东西丢出去，只可惜手边空无一物。天子一怒尸横遍地，众人都为张甫捏一把汗的时候，一位黑胡子的中年人说话了。“臣以为，还应当加强山西当地兵力。”
兵部右侍郎——于健兵豪言说道，“山西濒临瓦哒边境，若是瓦哒趁此罹难，破开山西直入中原，京城势必遭遇一场大祸。”
于健兵一言顿时点醒朝堂上的人。若是直入京城，别说现在的安逸生活了，只怕是活着都难上加难。皇帝脸色突变，似乎才思考清楚其中利害，但这两个大臣如此不给自己面子，势必要给他们点教训，张甫名望高倒是不能动，这区区右侍郎......“兵部右侍郎谏言有功，朕觉得，你可以去山西河南等地管理管理兵力。”
这就是实褒暗贬了。好在皇帝最后松口，答应发放白银八万两，粮食三百石发往山西。各个州市也都极尽所能帮忙援助。张甫问起于健兵后不后悔，因此被贬出京。于健兵目光炯炯，“我也只是不想让百姓受苦，更不想枉读二十年兵书。”
这样一言，张甫就知道，他是不后悔，而正是他所追求的。于健兵说，“张大人，我仰慕您年少时征战四方，现在却没有机会和您一起驰骋沙场，但我想着我会带着您这份信念连同我的一直守护好这边境。”
这年轻人好，有志气。张甫拍了拍他的肩膀，欣慰的说，“若是有缘，应当让你和冯昭交个朋友，你们两一个轴，一个太倔，倒是能谈到一起去。”
京城门外，一位老者目送着一位青年人向外远行。张甫相信，他日于健兵回京只怕会比现在还要辉煌。这是属于战士之间的默契和约定，也是两人心照不宣的约定，仅此一次，收获了一位忘年之交，倒也不错。张甫佝偻着背往回走去，迟暮之人似乎找到了新的希望所在。一代新人一代旧人，总会有更好的人把这盛世开创并继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