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辰不知道凌霄的具体实力，只能沉默地看着他。许久，凌辰说：“不管怎么样，不管到什么时候，我都希望你能活着。”
凌霄回答：“我知道的，我会的。”
他很干脆地答应，凌辰都不知道他究竟走没走心，不禁长叹一口气：“你最好永远记得，你年纪尚小，不知道这个社会多复杂，还有人心……总归这些都要你自己去看去体验，那才是最真实有效的。”
凌霄突然想到问：“我很疑惑，小叔叔当年，为什么会将我带去遥远的望月镇，还有岐山。”
凌辰看这个会议室好像没有监控的样子，但还是极力靠近了凌霄，低声说：“其实一开始，我并不是要带你去望月镇的。事实上，我带你走，就没想到究竟要去哪里，只好边坐火车一边想。你那时候，吃了药，整个人都浑浑噩噩，总是长时间地昏睡着，所以我有很多时间考虑。我还时常下车住小旅馆，去网吧，短暂停留后，搭乘去往另一个目的地的火车。走走停停，后来不知道是在贴吧还是论坛，看他们讨论哪个地方最与世隔绝吧。他们说了好些地方，然后我就不知道怎么的，留意到了岐山。岐山离无量市确实够远，一个北一个南，名字也很陌生，很少听人说起过，后来我下定决心，就一咬牙，将你带去那里了。至于怎么是岐山，其实是四下乱逛吧，随便挑选的一座山。而且那些天在望月镇，听说附近山上的道观很多，所以就寄希望，你能不能有幸被他们收留……”然后，凌霄还真的被收留，活下来了。这是凌霄的幸，也是凌辰的幸。凌辰继续道：“其实家里让我私下带你走，也是因为听到了异能局的一点风声。当时异能局管理层挺乱的，毕竟是中外合作的企业，利益点不同，管理方其实有很多管理制度也是互相矛盾的，很多时候都是看情况执行。那时有风声，说那个新负责你的舒云主任，他是个有些可怕的人，有些异能人在他手下管着时，总是特别容易失控。你自从被异能局监控管理，就一直没有失控过，异能局对于失控与未失控的异能人，一直是两种待遇。若是此前只是简单的囚禁，我们家里人三不五时还能想见你就能见你，可舒云主任那边还对接着国外的实验室，有相识的局里的人跟家里人说，舒云是想要诱使你失控后，就将你带去国外。你要是真的失控，那我们家就彻底失去监护权了，你会彻底收归异能局的实验室。那时候异能局的实验室可不是什么好去处，而且还是国外的实验室……那似乎是个比死还要可怕的地方。因此家里讨论了一下，衡量了各种得失利弊，最后选择将你远远送走，到异能局再也找不到的地方去。”
那时候凌辰年轻，刚毕业，青涩到不行，异能局的人对他疏于监控，所以才会不小心，让凌辰将人给带走了。凌辰失笑：“那一路简直可以说是逃亡的一路，我很怕你突然失控，害了你也害了别人，又怕被异能局的人追过来找上来，所以我总是经常给你我换个装扮继续走，遇到人也不敢乱说话，怕泄露了什么。那时候我还挺可疑的，好在你我长的像，一看就是一家人，说是哥哥带弟弟也没人怀疑什么。不过说来也奇怪，后来我放下你在山上，我有好长一段时间，都想不起来究竟将你丢哪里了。家里人问我，我说不清，异能局的人拿着仪器来测我，盘问我，也没有问出个所以然来。他们是根据我的信息查的火车，甚至还找到望月镇那边，可惜，就是我自己都说不清，究竟有没有把你丢在望月镇，还是就随路丢在哪个火车站了。我后来自己都记忆错位了，一时想起来，一时想不起来，异能局的人也拿我没办法，时间长了，一两年过去，他们也只能放下了。那舒云主任也很快调走了，去了国外。看来带你走也不算件坏事，起码没有给舒云主任给带去国外了。”
凌霄暗暗对凌辰的身体探了下，发现他身体在很久之前确实被下了禁制，被人篡改过记忆。那禁制痕迹的气息还挺熟悉的，是师父的手笔。兜兜转转，都不知道是师父先遇上的凌辰，还是凌辰先遇上的师父。陆欢不够半个小时，就将盖好章的文件带了回来。凌霄确认无误后，将自己的那份留好。陆欢提醒凌霄，“你就算是离职了，走远了，也不能跟异能局失去联系，需要按期宝贝。其实我们这里的规定，你这个级别的异能人，是不能离开无量市的。要不是因为你从未失控过，也没有损坏过什么，你的自由是非常有限的。抱歉，还有之前的工作，后边可能也还有事情问你，需要你加以配合，所以你并不能失联。凌霄，兰泽市的工作你一直在跟，相信你也清楚，有些异能人跑了，他们是谁，跑到哪里去了，外面还有没有他们的同伙，他们会不会集结其他的异能人做不合理的事情，谁都不知道。”
陆欢的脸色既为难又无奈，但她必须将这些话讲给凌霄听。凌霄也听明白了，说：“我会配合的。”
陆欢松了一口气：“那就好。对了，你想看看毛毛么？我可以现在带你去饲养室看看它。”
毛毛？凌霄愣了下，才想起，“你给它起名字了？”
陆欢点头：“一切都是为了方便管理。不过你这小鸭子确实像是普通的小鸭子，除了点围绕在周身的那点异能，其他也没什么特别的。保险起见，局里是不能放它走的，起码有五年的观察期吧，得看看它后续有什么变化。”
凌霄将文件收好后，起身随陆欢过去。凌辰就不过去了，他也不能过去，虽然陆欢当着他的面说了一些话，但他其实没听清两人说的这部分内容。陆欢好像在她与凌霄通话的范围内起了个透明的看不到的罩子，在罩子以外的人，只能听到隐约的声音。那些声音组成的话语，细细辨认起来，也组合不起来有效的信息。隔壁房间有人，还坐着不少人，五六个。自凌霄跟凌辰进了那个会议室，他们就陆陆续续过来，坐在那里了。他们在观察凌霄，陆欢在的时候，以及陆欢不在的时候。他们对凌霄还挺满意的，只是对凌辰单独对他说的话感到有点意外。原来凌家当年那么做，还有舒云的原因。王珏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敲着桌面，没有声音的敲击。他开口说：“凌霄是个很完美的异能人，没有特别明显的喜怒哀乐，就会远离失控。我想他大概是在道观久了，没有体会到多少家庭温情，所以为人还挺凉薄的。”
凌家的人不知道，其实自凌霄回无量市，去兰泽市后，局里就安排重新给凌家人上了监控——包括凌辰的车里，他的手机也有相应的软件。反正只要跟凌霄有关，就需要异能局专人整理出一份报告出来存档。严时看着对面会议室，凌霄跟陆欢走了，只剩下凌辰留在座位里玩手机。严时一声冷笑：“凉薄？你不觉得很奇怪么？一个离家十年，被家族丢弃的人，若是真的凉薄，不是会离着凌家远远的？他为什么回来？虽然没有搞事吧，不过也足够一些人心里不舒服了。”
王珏皱眉：“你说的也对吧，的确是有点看不清。可按他回来的所作所为，的确不像是要报复的，就是回来看看。风过留痕，你总不能指望一个小孩子，不想回家，不回自己的来处看看。老严，你有时候对人，就是太苛刻了。其实我能够理解凌霄，离家多年，回来看看家里这些人，哎，发现他们并不是那么冷漠，也不是那么热情，就是一群普通人，有点私心，但内心不坏的家人。对于这样的家人，其实没办法恨起来。而且看凌霄那样子，就算是在山上当道士清苦些，但好歹有个安身之处，比之前在家里时，还要关在笼子里，被异能局的人整日监控要好得多。”
严时：“若是我，是绝对不会回来招人眼的。”
王珏哈哈：“那你不是凉薄了，你是绝情。老严，你是个做事太绝情的人。不管怎么样，凌霄活着，对于那些心里还记着他的，惦念着他的人，也算是一种安慰吧。至于他后边是走是留，那就是他自己的事了。”
严时：“我要纠正你一点，从他回来，就不是他自己的事了。我们这样的人，能够决定自己的事么？”
严时的嘴角还是挂着一丝冷笑，既是笑别人，也是在笑自己。王珏一时哽住，然后才说：“其实不至于，我们忽视那些监控监听，还是可以好好说话吐槽的。只要不在意，那就没关系。你看刚刚那对面的凌霄跟凌辰，不是也在好好地交流么？”
就是不知道谁在看他们在这里你一言我一语了。旁边听他们说话的同事淡淡笑了笑，起身拍严时的肩膀：“老严，王珏说的没错。你要是心里有怒气，就发出来好了，让大家都听听。哈哈哈哈哈，反正只要你不失控，就没有人能将你怎么样。局里人手太缺了，可不能一个又一个地少人……”一群人说说笑笑着，凌霄也在饲养室看到了毛毛。一打眼看过去，凌霄差点没有将毛毛认出来，短短时间，它的身形明显又长了一倍。这个毛鸭子也是看了凌霄好久，才将凌霄认出来了，用脑袋不停地蹭着凌霄的手背。它的皮毛养的油光水亮的，不同于在凌霄喂养时候的灰扑扑，现在毛毛的皮毛起码有五六种颜色，在饲养室的灯光下散着流光溢彩似的淡淡微光。现在的毛毛，全然是动物大明星的样子。凌霄看看它的食槽，果然不是普通的麦片米饭什么的，而是一颗颗五颜六色的药丸一样的东西。凌霄低身，从食槽里拿出来一个，仔细看了看，又闻了闻，惊讶：“这是压缩过地谷物？”
陆欢纠正道：“准确来说，是谷物胶囊。自从将毛毛带回来，它的胃口就越来越大，还好我们这边养了挺多小动物的，吃的也管够。吃的当然不能少了毛毛，这些谷物胶囊起码浓缩了十几二十种干蔬菜跟谷物，搭配上我们饲养室的特制矿泉水，不多时，毛毛就能吃饱。不然你以为，它怎么会长的那么快？”
其实陆欢也挺惊讶于毛毛的生长速度，几乎一天一个样子，那身材怎么说呢，是越吃越健壮了。还好，并不是单纯的肥胖，而就是健壮。饲养室的机器天天都会给毛毛检测体脂率，发现它身体几乎都是肌肉的时候，他们也在讨论，是不是继续给毛毛加餐，或者带它去运动一下。当然，这些都还在商量讨论中，就目前来说，毛毛并没有表现地非常想要运动。陆欢说：“它现在就是一个单纯的饭桶，每天就是吃。一开始我的同事们对它只是定点投喂的，如你所见，现在它的食槽都是满的，虽然不能维持二十四小时，但一日十六个小时还能能够持续供给的。你放心好了，毛毛在我们这里，是肯定饿不到的。只是你要担心，等你下次见到它的时候，它是不是长得比你还高了，我们同事们都在预测，这个毛孩子是不是会长的跟长颈鹿一样高，再那样地长下去，我们可不能保证，以后能一直给它吃那么多。不，应该说，给它吃的更多。毕竟它现在，只是长个头，其他的能力没有表现出来。这里的饲养室可不养没用的动物。迟早，它要是不能表现地有所不同，它就只能被你领回去了。你好好想想，到了那个时候，你还能不能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