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鏖战秦将白乾看看身边激战一天的秦兵亦疲惫不堪，即下令在山下草草地扎下营盘，俟天明后再进攻巴军。巴峻在山上远远看见山下，秦营里燃起堆堆篝火，转头对身后的黎化龙等人道：“尔等速速准备，半个时辰后，沿山后悬崖用藤条坠下，返回山中营地。”

暗夜中，巴峻点齐50余名自愿留下阻敌的巴兵，守着上山的路，监视秦兵的动向。黎化龙带领十几名巴兵抓着藤条，先从十几丈深的悬崖下到谷底，相芸带着女兵把伤兵绑在藤条上，有几名强壮的男兵，吊着伤兵放到悬崖下，一个接一个花了二个多时辰。巴峻目送他们消失在茫茫夜色中，回过身来对留下的巴兵道：“兄弟们，先好好歇息，养足精神，过了今夜，即是我等最后一战。”

山顶上，巴峻领着留守的兵士们，在沉沉的夜色中睡去。山下，白乾在营帐中惶惶不能入睡，眼前总在闪现赢轩阴森森的眼睛，他知道此番恐怕难咎其责。龙门关内，司马错正大排筵宴给三公子赢轩压惊接风。司马错素知赢轩喜好女色，特意请来城中歌姬陪酒助兴，引得赢轩满心欢喜、开怀畅饮。酒过三巡，席间赢轩突然觉得腹中阵阵疼痛袭来，他捂着肚子、头上冒出冷汗，司马错惊愕问：“三公子，有何不适？”

“吾不知为何忽然腹痛难忍，疼煞我也！”

赢轩咬着牙回道。“快快去请营内郎中！”

小校应声跑去，少顷，把郎中请来。此时赢轩已然疼得倒在地上，司马错与众将把他抬到卧榻上。郎中赶到给他号了脉、看看舌苔、按按腹部，转头对司马错等人道：“看情形，三公子许是中了毒。”

“不可能啊，我等与三公子吃的是同样的酒肉，为何单单只有三公子中毒呢？”

司马错自语道，略微沉凝，俯身问赢轩：“三公子今日可曾吃过别的东西？”

赢轩吃力地想想，回道：“适才在巴营阵前，巴人强逼吾吞下一粒药丸之类的东西。”

郎中恍然：“就是这东西，相传巴人有一种毒草，制成药丸后给人服下，12个时辰内不饮酒，毒素即可随大便排出，不会中毒。可一旦在12 时辰内饮酒，毒素即被酒力激发，甚是凶猛，十日内，若无独门解药，恐怕回天无力啊。”

司马错闻言，急切道：“速派五百骑兵，追赶白乾，令他务必抢回巴人解药，否则杀无赦！”

旋即令郎中配药，先缓和赢轩的腹痛。郎中战战兢兢：“此毒乃巴人秘药，实难治愈。小人资历尚浅，只能勉为其难、尽力尽责。”

说完逃跑似的退下。司马错传书张仪，让他找卢虚子想办法解毒。太阳从山的那边渐渐升起，霞光将山形勾勒出连绵起伏的墨色层峦。白乾此时无心思欣赏日出的美景，昨晚在焦虑中失眠了，直至后半夜四更时分才混混沌沌地迷糊了一会。山间的林中小鸟叽叽喳喳欢叫把白乾从梦中惊醒，他恍惚记得梦境中，赢轩和巴峻交替出现，追逐着向他索命，他一路狂奔逃逸。白乾感觉贴身的衣服被汗水湿透，心中有一丝忐忑不安。正要招呼手下，忽听帐外卫士禀报：“将军，龙门关司马将军派快马来报。”

“有请！”

白乾起身、稍稍整整衣甲。剑门关小校走进帐内，拱手禀报：“白将军，昨夜三公子饮酒激发巴人下的剧毒，腹痛不已，经郎中诊断，须在两日内获取巴人的独门解药，否则性命难保。故司马将军下令，请将军务必在天黑前，擒获巴人王、获取解药。”

白乾愕然：“竟有此等事情，巴人真忒狡诈凶恶。尔等在此休息，本将即刻下令攻山！”

言罢，快步走出营帐。白乾站在集合待命的秦军队列前，环视一圈后，高声喊道：“关中勇士们，山上的巴人王经过我军昨日的追击，所剩人数无几，今日我等务必在晌午前攻占山顶，擒获巴人王，缴获巴人解药，医治三公子的体毒。此战为彻底剿灭抗秦势力、征服巴人的最后一役！秦国的勇士们，冲上山去，活捉巴人王！”

秦军士兵齐声吼道：“杀杀杀！杀杀杀！”

然后，在将官的指挥下，蜂拥着向山上冲击。巴军在山上经过整夜的休整，早早起来吃完干粮，正紧盯着山下的秦军动向，严阵以待。他们把凡是能用的石块、树干都堆积到山边，巴峻动员手下：“虽秦军素来强悍，但多以强弓马队的大兵团作战为主，此番山地攻击，实乃以己之短处攻我只所长。故我等待秦军爬到山中腰再将滚木、石块推下阻敌，然后以逸待劳、居高临下杀伤秦军。”

众巴军群情激昂。战况异常激烈，秦军向来治军严酷，凡临阵脱逃者诛九族、得军工者赏良田，兵士莫不用命。巴军虽人寡力薄，但占据有利地形、个个抱定必死的信念。双方拉锯几个回合，到午后时分，秦军虽未捞到任何便宜，但终因兵力上占绝对优势，巴军渐渐不支。白乾见此情景，决定发起最后的冲击，他召集营内所有的士兵、将领，亲自领兵向山上攻去。巴峻此时身边只剩下不足20余人，他镇定地望望手下，沉静道：“兄弟们，我们以一当十抗击秦军，为的就是让巴人免于亡国灭族，今日我等虽然捐躯，但巴人自强不息、不畏暴秦的意志是不会泯灭的！我们要让每一个入侵者知道，巴人是消灭不了的，巴人不会灭亡！”

山风中，巴峻和手下的巴军屹立在山顶，满身的血污、包裹的伤体、卷刃的刀剑，仿佛石雕群象般，怒视着爬上来的秦军。白乾爬上山顶，对巴峻道：“巴人王，你业已山穷水尽，本将敬尔英雄，劝尔归降秦国，交出三公子的解药，荣华富贵享不尽，何必在这深山老林里受苦。”

巴峻冷哼道：“秦国恃强凌弱，入侵巴地肆意杀戮掠夺，奴役巴族的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巴人唯有奋起抗争，方可保世代自由的生存、巴人血脉的长流不息！”

他稍稍停顿一下，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接着道：“来吧，巴人的祖训中从来就只有战死、没有投降！”

白乾见劝降不成，指挥秦兵围攻巴军。顷刻间，喊杀声一片，巴峻奋起斩杀靠近的五六名秦兵将，秦军人多势众，几名秦兵对一个巴兵，寡不敌众之下，巴兵死伤过半，只剩下聊聊数人在苦撑着。巴峻扬起手中巴王剑，指着白乾道：“听闻白家剑法在秦国赫赫有名，今日我倒想见识一下，是你的白家剑厉害还是我的巴王剑厉害！”

巴峻此时心想：己方人数所剩无几，唯有逼白乾出手，与对方主将拼死一搏，死也值得。白乾自忖此次护送赢轩不力，难免会受责罚，唯有趁现在的机会，擒拿巴人王缴获解药，方可将功赎罪。于是亮出宝剑，上前一步道：“那白某就领教一下巴王剑！”

言罢飞身扑向巴峻。巴峻自不答言，闪身躲过白乾刺向胸口的剑，使出巴王剑法，连续三招攻击白乾中盘左右臂和腹部，白乾赶忙收剑防守，避过刺向腹中的一剑、堪堪磕开砍向右臂的一剑、看眼巴峻的第三招杀到，急切中使出懒驴打滚，滚到圈外，虽然躲过却显得有些狼狈。巴峻已苦战半日有余，体力消耗巨大。刚才的连续三招，使他微微有些气喘。秦军中三名将官见状，互使眼色示意，不等巴峻歇息，一拥齐上围攻而来。巴峻大吼：“来得好！”

扑向左边的秦将，一招迎来送往、右手剑顺势压住对手的宝刀，近身左拳击中秦将面门，顿时秦将半边脸肿起；而后紧接着转身至中间的秦将身后，一剑刺中其后心，秦将砰然倒地；巴峻一矮身划出两步，剑交左手，锋利的剑锋将第三名秦将的腹部划开。秦军被巴峻一气呵成的招式和疯狂的杀机震慑住了，山顶上陡然一片寂静。白乾心知此时必须自己出手，才能缓解己方的怯战的心理，故而抖擞精神，再次扑向巴峻。两人激战数十个回合，白乾手臂和背部各中一剑，巴峻此时小腿和胸口也被划开口子，渐渐感到力竭，他用剑柱在地上支撑着身体，血红的双眼瞪视着白乾。巴峻艰难地咽了一下口水，感觉嗓子干涸，身上的气力仿佛随着滴血的伤口在一丝一丝的流走。秦军亦是久经战阵，在两人激战中，乘机围攻剩下的巴兵，将其悉数解决。见巴峻已然露出疲态，为首的几名军士长狂叫着冲上前，巴峻劈刺砍挡、虽杀死近前的秦兵，却又身中数刀。白乾道：“巴人王你已身受重伤，还不快快投降、交出解药，秦王定能饶尔不死。”

巴峻吼道：“我巴人王誓死抗击暴秦，尔等无需废话，上来受死吧！”

白乾见劝降不成，恼羞成怒，自己死不足惜，担心累家人连坐，此番唯有拼命，才有可能博得秦王赦免罪过。于是，他狠咬牙关，吐出几个字：“今日这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说完跳起身，一招拼命的力劈华山砍向巴峻。巴峻此时身上的伤口在汩汩地冒血，已近力竭，他知道自己只能聚集全身的力量使出致命的一招，于是偏过头用肩膀和后背抗住白乾的剑，攒足在右手剑狠狠地捅穿白乾的中腹。白乾愕然地瞪着巴峻，他怎么也想不到对手会用这种毫无防守、同归于尽的打法，他无力地倒在地上。巴峻怒吼一声、震荡山谷，砰然倒在地上。山上的秦军失去主将，一时无所适从。此时从百米开外的树林中，密集地射出冷箭，十几名秦兵倒地。随后，喊杀声突然响起，林中跃出百十名矫健的农夫打扮的壮汉，他们手持刀剑、斧头，冲进秦兵中间。这股突如其来的生力军很快就杀退山上的秦兵，并且一路追杀，占领秦军的营寨，剩下为数不多的秦兵溃败地逃向龙门关。黎化龙在人群冲出来，没有随着冲下山去追赶溃散的秦军，而是疾奔到巴人王身边，俯身含泪呼唤着：“巴人王，巴人王，我等来晚了！”

农夫中为首的黑脸壮汉，亦蹲下身来，试试巴峻的鼻息、号号他的脉搏，急切道：“巴人王还有一丝生气，速速抬回营地医治！”

黎化龙恍然，与众人用树枝扎好担架，把巴人王放在上面平躺，抬起担架沿着山间小路疾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