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叔祖武陵山支脉的一个高山环抱中间，常年的雨水聚集形成了一个十几平方公里的天然高山湖泊。对岸的湖边和山脚搭建有几十处木屋，入夜时分，黎化龙随着黑脸壮汉抬着巴人王，上船划到木屋前上岸，一个白发老者领着一众小童在岸边等候。黑脸壮汉未及小船停稳就跳上岸，对白发老者快速简要地述说经过。白发老者闻言，急切地指挥众人将巴人王抬进一座木屋，吩咐几名小童取来热水、干布和药材，即刻给巴人王医治起来。黑脸壮汉拉着黎化龙出屋：“黎将军，巴人王有师祖医治，应该不会有大碍，还请将军去歇息等候吧。”

黎化龙回道：“多谢樊坤兄援手救助，化龙此刻实在睡不着，我就在门外等候吧。”

正说话，相芸、狐三等众人闻讯亦来到屋前，大家将两人围住，七嘴八舌地问巴人王的情况。黎化龙紧皱眉头，扬手打断众人的提问：“各位不要急，巴人王已在屋内被救治，我等在此静候、勿要打扰。”

黑脸壮汉樊坤见大家不愿离开休息，于是招呼几名小童在屋外的凉棚里掌上灯，摆上茶水、食物，请黎化龙等人边吃边等。时间在焦急等候中过得异常缓慢，屋内还在救治，间中不断地有小童端着药罐和血水盆出入，有几次众人想拦住小童问，小童皆摇头不语、匆匆而过。大约两个多时辰之后，白发老者缓步走出木屋，大伙迎上前去，黎化龙急切问道：“先生，我家巴人王如何？”

白发老者满脸疲惫，眉头稍稍紧蹙，缓缓道：“数处伤口已然包扎了，尤其肩部的刀伤虽不致命，却也砍断了左手筋脉，老夫已替他接驳，性命已无大碍。但巴人王失血严重，还未苏醒，需要调养一段时间。”

众人大舒一口气。白发老者接着道：“诸位辛苦一夜，还请先行歇息，明日再来。”

大家陆续散去，黎化龙随樊坤到了一间木屋，樊坤和他客套了几句就退出去。黎化龙实在困得打紧，躺在床上，很快就入睡了。待他醒来时，看看窗外还是夜色朦胧，他起身步出门外。一名小童迎上前来：“将军睡醒了，我家主人正在草堂等候。”

黎化龙回应：“有劳小哥引路。”

路上，黎化龙问起小童，才知道自己昏睡了一整天。黎化龙进到草堂内，只见一位鹤发童颜的老者端坐在榻前，黎化龙赶忙上前施礼：“先生，小子黎化龙感激先生医治巴人王的伤势和解救巴军之围。”

老者微微一笑，指给黎化龙在对面落座。“敢问先生尊姓，如何称呼？”

黎化龙坐直再次施礼道。老者哈哈一笑：“吾也姓巴，乃巴峻的叔祖。”

黎化龙惊得下巴差点掉下来，愣愣地看着面前的这位老者，“请先生说的明白一些。”

黎化龙声音有些颤抖地说道。老者拿起茶壶给黎化龙到了一杯茶，也给自己的杯子加上，然后端起杯子喝了一口，缓缓地说道：“此事说来话长，这还要从巴峻的祖父即位时说起。”

当年，巴峻的祖父巴成武继承巴王王位前，还有个兄弟叫巴成业，文韬武略比巴成武更胜一筹，很受父王喜爱和大臣们的拥戴，甚至有人提出让巴成业取代兄长继承王位。但巴成业与兄长兄弟情深，提出：不可废长立幼，主动退出王位之争，并且从此四处游学、隐居山林，从此巴人就失去了他的消息。巴成业简略地道出自己的身份后，就把话题引到了巴峻的伤势上，他说：“如今巴峻虽然性命无虞，但失血过多，身体尚需复原，两天之后，老朽会给他做浑天疗法。”

“老祖，何为浑天疗法？”

“巴人祖先曾经在石壁上凿出石洞，引入温泉水，人躺在石洞内泡着温泉，可吸收天地之精华，获祛病强筋健骨之效。浑天疗法是老朽采用此古法，在温泉里放入大量药材，让人躺在里面七天，可以收到奇效。”

“小子在此先多谢老祖！”

黎化龙感激道。“尔无需客气，这是我给自己孙儿治病，理所当然。”

两天后的清晨，巴成业带着几名弟子和黎化龙等人登上湖边的大船，樊坤掌舵两名壮汉划桨，大船向湖中央划去。大船离岸走了约三十丈，透过水面的薄雾远远看见前方出现一个小岛，大船缓缓靠岸。樊坤停好船，和三个汉子用木棍和布条绑成简易担架，先把巴峻抬下船，巴成业领着黎化龙几个下了船，担架走到前面，其他几名弟子抬着装满药材的箩筐紧跟其后。小岛上草木葱郁，岛中央是一座不足三百尺的小山，有一条小溪从山顶流下，一直流到湖里。巴成业领着众人沿着小溪往山上爬去。很快就到达山顶。山顶比较平坦，足足有十丈见方，中间有一汪温泉汩汩地冒着热气，走近一看大约有两三尺深、十几尺大小，周围都是黑黢黢的山石。黎化龙一看就明白了，这简直是做天然的浑天疗法地方。巴成业走到温泉水边，掀开一块木板，露出一块三尺宽七八尺长的大石头，石头的大半部浸在水里，中间有个大凹槽，也是泡满了水。巴成业张罗着弟子们把药材箩筐放下，架起了带来的大锅，倒入温泉水烧起来，他从箩筐里取出各式药材放入锅里煮。然后让樊坤等人把巴峻放进石头凹槽里平躺下，只把头靠在凹槽边上，全身都浸泡在温泉里。大锅很快就沸腾了，咕咕地冒着热气，周围空气中散发着浓浓的药味，又过了半个时辰，巴成业让人用大木瓢把锅里的药水勺出来，倒入巴峻躺着的凹槽内，巴峻的身体很快被泡得通红，脸上满是汗水，头顶冒着热气。大锅里加上水继续烧着，巴成业让大家在温泉边坐下休息，弟子们取出一些干粮和水，众人边吃边等。待大锅里得药材煮过三遍水后，太阳就将下山了，巴成业说道：“其他人先行回去，樊坤和两个弟子留下来，跟老夫一起守在这里。”

黎化龙坚持也要留下陪护着巴峻，巴成业也就由着他了。入夜，巴成业又查看了一下巴峻的状况，然后招呼留下来的人来到山顶边搭建的小木屋，这就是山上过夜的地方，樊坤和师弟取出被褥，几个人在木板地上席地而睡。七天以后，巴峻被抬出温泉，放在担架上回到营地。过了几天，巴峻身体康复得很快，已经可以下地走几步了。巴成业和黎化龙来到巴峻得屋中，巴峻忙起身给叔祖施礼，巴成业笑眯眯地：“峻儿，感觉身体如何？”

“叔祖真是妙手，孙儿已经好多。”

巴峻笑嘻嘻回到。“嗯，不要急，伤筋动骨100天，用了我的浑天疗法，只需再修养一个月就可完全恢复了。”

“多谢叔祖！叔祖这么多年你是怎么度过的，怎么会在这里？祖父、父亲多方打探，都没有您的音讯。”

“就知道你有一肚子的疑问，待我慢慢叙来。”

巴成业捋着胡须道。原来，巴成业为了巴国内部稳定、也为了亲情，放弃王位争夺后，离开巴国开始到处游历。他听闻阳城鬼谷子乃得道高人、旷世奇才，有通天彻地之智、纵横捭阖之策、百战决胜之才、揣摩人心之术，可呼风唤雨、撒豆成兵，故而专门跑到云梦山找寻鬼谷子，鬼谷子与之长谈三天三夜，二人大有相见恨晚之意，竟成了莫逆之交。巴成业在云梦山一住就是十几年，这期间，鬼谷子的弟子先后有商鞅、范雎、邹忌、毛遂、孙膑、庞涓、苏秦、张仪、司马错、乐毅、郦食其、李牧、吕不韦、赵奢、王翦、甘茂、白起等，这些人出山后都成了七国响当当的人物。巴成业离开云梦山后，游历到周都城洛邑，在那里结识了东周的太宰，此时周王朝已经势弱、列国势强，故而王朝的太宰也没什么架子，太宰赏识巴成业的学识，就将他引荐给了周天子。周王听说巴成业是帮助周朝灭商的虎贲军巴王后裔，立即召见并向巴成业问计：天朝势弱，列国无视天子，礼乐日崩，如何才能保住周朝天子的地位？巴成业从鬼谷子那里学到了纵横之术，认为周天子要想王位稳固，须要使天下处于平衡状态，即列国之间力量相互制衡、相互牵制，避免一家独大，否则，势大的诸侯一定会吞并弱小，从而使自己愈发强大，最终吞并六国，一统天下，周朝就被改朝换代了。周天子听完，喜出望外，他当即写下诏书，委任巴成业为外左卿，秘密专事在六国网罗培植人才，从朝廷外围进行辅助天子之事，并且每年给巴成业500金。从此巴成业就以武陵山为基地，在列国各地暗中找寻、网罗战乱遗孤、奇人异士，结交各国权贵。二三十年的苦心经营，业已在六国各地结成一张张情报网，虽不出山却对于纷争不断的形势，知之甚多，故而才能在巴军危急时刻及时出手营救。巴峻听闻喜出望外，“叔祖既然有如此强大的力量，那就一定能将秦军消灭或者赶出巴国。”

巴成业摇摇头：“不然，以当前秦国的实力，即使加上六国暗中的力量，巴国要想消灭秦军，几无胜算，且会付出巨大的代价，这种以卵击石的做法不明智。”

“今天你累了，需要休息，明天再接着谈吧。”

巴成业担心巴峻情绪激动会影响养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