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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趣阁 > 北舞长歌 > 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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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二,龙抬头,家家户户炒黄豆”,按照习俗,二月初二这一天,北舞渡镇家家都要吃炒黄豆,俗称“咬蝎子尾”,咬了蝎子尾巴,这一年都不怕毒虫疫症了。绣娘提前两天就把黄豆泡在加了八角大料的盐水里,之后又晾晒干了,这天一大清早她就起了床,把黄豆用小火炒成了香喷喷开着口的香豆,给自已家留了一份,另一份她悄悄的给房玉恒家送了过去。自从玉恒家遭了贼,丢了银子,玉恒他妈李氏就病了。那天她又气又恼,在街上骂人骂的脑瓜子直发蒙。转头回家又发现银子丢了,急火攻心竟然晕了过去。李氏的头擦着桌子角碰了一下,确实受了点伤,但是并不严重。她知道自已没看好家,才惹出了这么大的事,自已又羞又气,素日的威风再也抖不起来了。两处加在一起,让李氏一直头晕胸闷,吃口稀饭都得房永贵扶着才能喝上两口。虽说是贱卖了货栈里所有的货物,又借了外债才还清了欠商会的银子。可房永贵却是一句责备的话也没有说过,因为他总觉的被盗这件事不是那么简单,他隐约感觉到有一只邪恶的眼睛在阴暗处窥视自已。房永贵对李氏说:“好歹你没什么事,这就行了。何况我的手艺也没丢,咱还卖咱的竹器也不会吃不上饭,你就宽宽心吧。”

如此的宽仁疼惜就让李氏越发觉的脸上挂不住了。她眼看家里的伙计都辞退了,值钱的东西该卖的也都卖了,而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已逞一时口舌之快造成的,不由羞愧懊悔的天天想扇自已的脸。俗话说心病难医,她心里时时难受着,成天的不是心口痛,就是头晕,一天里多数时间都是在床上躺着。绣娘知道玉恒家现在惨淡的境况,玉恒娘又病着,绣娘怕他们连过节的东西都懒得准备,所以专门把香豆给送了过去。到了玉恒家,她在大门外喊了几声“大叔”,听得里面有人应了声,就把装香豆的布袋子搁在大门口悄悄的走了。房永贵听见绣娘的声音,打开大门出来时,却没看见人,只看到门边一个干净的小布袋,打开一看,原来是一袋香喷喷的盐炒黄豆,他这才想起今天是二月二。玉恒一大早就去书院读书去了,自已这些天忙着照顾玉恒妈,过的颠三倒四,竟然连节气都忘了。他往绣娘离去的方向又望了望,叹了一口气,关门回去了。虽然早已立春,但天气却还是很冷,即使是出着太阳,小风一吹仍然凉飕飕的。街头的树木还未发芽,树干都还是黑黑的,但满树的枝桠却早已鼓胀饱满起来,好象蕴含了一个秋天和一个冬天的热情和期待,下一分钟就要绽放。绣娘走在回家的路上,这一路上倒是热闹的很。各家各户的男人们都在用木棍敲打着门框、屋山、案头,唱“二月歌”:“二月二敲门旁,金子银子往家扛。二月二敲门枕,金子银子往家滚。二月二敲屋山,大囤满来小囤尖二月二敲梁头,蝎子蚰蜒死在梁里头。”

绣娘心想,每个人都渴望上天赐予自已丰收和富足,渴望生活中的种种幸福和美满,可是这只不过是美好的愿望罢了。灾难和不幸毫不眷顾善良的人,它乌压压的翅膀永远阴森森的在夜色中划过。总有不幸的人会被它的羽翼所划伤。她之前听爹说起过玉恒爹的为人,据说有年夏天,玉恒爹在街头的西瓜摊子上买了个西瓜,回家切开一看,不熟,瓤还发着白呢。玉恒气冲冲的拿着西瓜要去找卖瓜的,玉恒爹让他把瓜放下,不仅不让退,还又给了他几文钱,叫他去重买。玉恒爹说:“大热天的在街上站一天也赚不了几文钱,看咱家这瓜的情况,他这瓜估计不熟应该还有,找他退换的人也多,咱就再买一个,让他少赔点钱吧,种个瓜不容易啊。”

弄的玉恒哭笑不得。都说苍天有眼,可这么心地善良的人,苍天如果真有眼的话,怎么又会让他家里遭这么大的灾祸呢。本来好好的一家人,如今一下子败落成如今这副景象。绣娘一路走着一路想着,不一会就走到一条窄窄的南北巷子的路口。这个小巷子两边的房子都相背而建,中间只留下一条数百米的三尺小路。巷子南头可到山陕会馆,北可到沙河河堤。巷子里有一口千年的古井,因而小巷得名井过道。相传这巷子里有贴墙鬼,夜里如果谁被贴墙鬼撞见,就会被贴在墙上。因此这里就是白天也行人稀少,每到夜间就更是黑乎乎阴森森的不见人影。绣娘走到这里时不由的心中有些害怕,急匆匆往前,一不留神差点和一个人迎面撞上。绣娘仔细一看面前这人不禁吓了一跳,只见这个人穿着银钉石青缎面的军服,前心后心各绣着一条团蟒,威风凛凛。身后还跟着两个穿青布军服的士兵。绣娘正要低头走开,不料那个当兵的却说:“姑娘,我们想找一个人,问个路行吗?”

绣娘低着头问:“什么路?”

“我想找坊子街的刘大柱,请问坊子街怎么走?”

绣娘一听这话吓了一跳,她不知道当兵的怎么会找自已哥哥并且找到家里来了。哥哥跑船出门又将近一个月了,难道是出了什么事?绣娘惊慌失措的不知道如何是好,她脱口问道:“你找我哥干什么?他是惹上什么官司了吗?”

那人一听,知道自已问对人了,就和气的说:“请问姑娘是刘大柱的什么人?”

绣娘有点迟疑的说:“我是...我...刘大柱是我哥。”

紧接着她又焦急的问:“我哥怎么了,有什么事你和我说行吗?你先别去我家了,我爹身体不好,我哥要是有点什么事他可担不起。有什么事你就跟我说吧。”

这人笑着说:“哦,原来你就是刘大柱的妹妹呀,那太好了,我还真是问对人了。我是宁夏总督张总兵麾下的参将,我姓马,叫马良才,奉张总兵之命来寻找刘大柱,不知他在不在家?”

绣娘一听惊的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哥哥怎么会惹上官家了呢,还是个什么总兵,他在外面到底是犯了什么事,这可怎么办呢?“我哥哥他为人方正,从不害人,也从不干偷鸡摸狗的营生,前些日子他为了给人家帮忙还把自已弄了一身伤,他怎么会得罪了总兵大人哪!”

绣娘又惊又吓,眼泪掉了下来:“我哥从来都是本本分分的,没干过什么犯法的事,您家大人一定是弄错了!”

那位马参将说:“小姑娘,你不要着急。我问你,去年腊月间有父子两人在渡口把一条小船丢了,是不是你哥去给他们找回来的?”

绣娘呆呆的点了点头,说:“是啊,是他帮忙找回来的,就是因为这个才弄了一身的伤。”

绣娘不知道这人怎么会问起这件事。马参将说:“那就没错了,总兵大人就是要找这个帮人找船的刘大柱!你快带我到你家里去吧。”

绣娘没有办法,只好战战兢兢的带这几个人回到家中,刘青山见绣娘带回来个军爷也是吓了一跳,等这人缓缓的说明来意,刘青山和绣娘才放下心来。原来大柱帮助的那小虎父子是舞阳侯集乡人,小虎爹的堂兄张永清从小父母双亡,自小被叔父收养,在小虎家长大。张永清二十三岁从军,因为作战勇猛,三年后由士兵而至额外外委,再至外委千总,同治十三年随刘锦棠出兵新疆,因大破敌营升为把总,光绪二十七年又升任宁夏总兵。这位张总兵虽一路青云直上,官运亨通,却一直不忘叔父婶母的养育之恩。但是因为长年征战在外,多少年不曾回家,等到他派人去舞阳侯集乡寻找叔父一家时,叔父婶母早已故去,堂弟一家也离开家乡不知所踪。经过一翻波折,多方打听,两个月前张总兵刚刚派人找到堂弟小虎一家,立刻命人把他们一家都接去了宁夏自已的府邸团聚。后来在和小虎爹的叙谈中,听小虎爹感激涕零的说起素不相识的刘大柱,如何在寒冬腊月里为自已找回丢失的船只,才免了一家人的灭顶之灾。总兵大人原本爱才,一听之下深为感动,想把善良仁义又身强体健的大柱收入自已的军中,好好栽培,也算是对大柱的报答,所以才专程派人来寻找刘大柱。刘青山听了喜出望处,非常的愿意,他想总兵大人既然这样看得起大柱,想必大柱从军后能有出头之日。总比风里来浪里去做个船工有出息。可大柱如今还在船上,归期还不知道,所以他请这位马参将留下了地址,说等大柱回来一定立刻就叫他去总兵府参见总兵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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