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决了那个可怜的小丑，路明非和零蓦地四目相对，忽然又像是什么都没有看见一样同时刺侧过了头去。 反差感大概就是这个世界上最神奇的东西之一吧…… 平时总是不苟言笑的三无女孩忽然笑了起来，给人的感觉简直比冬日的暖阳还要温暖。 路明非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一种就这么一直和零平静对视，然后永远也不挪开眼神的冲动。 这个世界上值得他用尽一切去保护的东西有很多，零是其中之一，但也是其中的唯一。 他在真正做出了决定之后也会想。 为什么自己要那么忽然地下定决心要去打破他们两人之间关系的平衡，试探性地迈出新的一步。 或许，就是为了一个这样的笑容吧。 他的决定和那些一直缠绕着他的破碎记忆有关，但那些记忆并不是最决定性的因素。 经历此前从未经历过的苦难，是改变一个人的最快速也最直接的办法。 在那场大梦之中穿越到了另一个地球之后，路明非经历了足以颠覆自己过去那18年人生的一切。 废墟之中的挣扎求生，军校里面的学习与训练，重归地球却亲眼见证亲人的牺牲。 他在另一个世界里面见证了太多太多可敬的英雄……也是从那时起，他长久怯弱的心也发生了改变。 身为一个注视着英雄长大的人。 他理所应当地憧憬着英雄，憧憬着那些即使背负苦难和不堪回首的过去，却依旧不顾一切迈步向前的人。 当然，路明非并非在歌颂苦难和高高在上的评价别人身上的痛苦…… 他只是，对所有那些曾经经历过悲惨过去但依旧坚强的人充满着崇敬和发自内心喜欢。 正因为他在战争中的那些经历。 所以，从废土回来的他一直都更倾心于对那些不论经历了什么都会永远不曾放弃的坚强女孩。 没有哪一片寒冬不可逾越…… 他在内心深处最渴望见到的，就是像零这样曾经经历过不幸的女孩，能够再一次面对世界露出笑容。 ——当然，零身上自带的萌点也很密集，十分戳路明非的xp就对了。 三无但腹黑，可萝可萌可御姐的女孩子谁不喜欢？路明非觉得自己反正是不能也不想拒绝自己身边多一个这样的女孩子的。 路明非在心里想着，忽然又有一点羞耻，他不得不一边在内心强烈声讨忽然从哲学思辨直线掉头开始呐喊可爱的女孩子真棒的自己，一边挪过又去不再看零。 路明非看向那群蛇形死侍，他的黄金瞳并没有被他燃烧到极限，但死侍们依旧在路明非的淡金色的眼瞳注视中下意识地开始后退。 那群蛇形死侍虽然的确是无智的怪物，但他们依旧有着近乎野生动物般的野性直觉。 他们察觉到了从天而降的路明非身上凌然的气势，那是曾经埋葬了一个至高至上君主之后，比君主更让人畏惧的威压。 路明非同时沐浴了青铜与火之王双生子的鲜血，路鸣泽曾经的许诺早就已经在路明非身上应验。 虽然第二个言灵还没有觉醒，但是龙王之血已经开始潜移默化地洗礼路明非现在这具身体。 这种洗礼隐藏的好处很多，如果是楚子航接受了类似的洗礼，那大概他以后一辈子都不会再被龙血失控所困扰。 但是另一个世界里那群科学家为了防止路明非失控而给他做的预防手段已经足够多了，所以龙血洗礼为路明非带来的最直观改变，反而是他身上缠绕的比龙王更骇人的威压。 蛇形死侍敏锐的感官察觉到了这一点，忽然一层所有的战斗都停止了，死侍们不再敢肆意地发动冲锋，畏缩的只是在电梯井内微微探头。 蛇岐八家的专员们对敌人忽如其来的退缩而感到不解，他们没有第一时间发动反攻。 但是弑君者对于他们的杀意却没有因为他们的退缩而出现任何收敛，暴风再一次席卷整个大厅。 “路君……” 源稚生从二层的天花板上跳下，他被耽搁了，因为他刚刚隐约从战场的嘈杂中听到了一阵诡异的梆子声。 那阵梆子声几乎在瞬间摧毁了他的心智，但令人感到幸运的是这个声音只出现了几乎不到一秒就忽然消失。 代替梆子声的是一阵爆裂的破空声，源稚生猜测是路明非打断了敌人的那种诡异手段。 而随着风声的乍现他脑袋里忽然乍现的那些幻觉也在一瞬间消失，那是在地下室迎着尸体和血水举着刀片舞蹈的戏子。 最不愿回首的那一段记忆被强制翻开，痛苦与愤怒让源稚生在第一时间警惕地回神，他跃下一楼想要寻找那个手段诡异的敌人。 这是……某种精神控制类型的言灵吗？ 可是什么言灵会通过梆子声释放？这完全违背了言灵学的底层逻辑！ 虽然路明非的言灵其实在某种意义也是对言灵学某些底层逻辑的颠覆。 但至少前不久弗拉梅尔导师发表的炼金论文之中提出的假设成功解释了“请君勿死”对学术界的颠覆！ ……虽然在源稚生看来那种假设其实也蛮离谱的就对了。 源稚生抛开幻觉给自己带来的那些杂念，他在跳跃至一楼的第一时间就开始寻找路明非，身经百战的他知道对于这种防不胜防的“言灵”一定要提起一万分的警觉。 虽然路明非的确很强大，那阵梆子声也确实很快就被终止……但是强者阴沟里翻船的故事在历史上可是一点都不少见！ 源稚生一边警惕地判断着这一层的局势，一边寻找着路明非的踪迹。 而在他回头的下一刻，他忽然在缭绕的烟尘之中看见了那个无数次出现在自己梦境里面的男孩。 “……弟弟？”
这一瞬间，源稚生甚至以为自己依旧在梆子声带来的幻觉里没有醒来。 蛇岐八家里很少有人知道源稚生还有一个弟弟，在他们两兄弟的存在被发现时，为了避免家族中的敌对者加害最后的源家子嗣，橘政宗对外只宣布了源稚生的存在。 有时候源稚生也会跟夜叉和乌鸦他们讲起自己小时候在山里上学的故事，但除了刻意不提小镇的名字之外，他还会自然而然地省掉一个人的存在。 在他自己讲述的故事里，他从小到大都是一个人。 他一个人来到东京，用令所有本家成员都不得不低头的实力证明了自己就是这一代的天照命。 他从一个乡村少年最后成了日本黑道中最大的权利者，顺利轻松地简直就像一本刊登在网站里让人提不起性子去读的爽文小说。 那个名叫源稚女的弟弟被他从自己的往事里抹掉了，只剩下一张藏在钱夹深处的照片。 他曾经以为只有那张照片能够证明这个男孩存在过……可现在这个男孩却再一次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哥哥……好久不见。”
源稚女沉默了片刻，他似乎也知道这样场景下的重逢究竟意味着什么。 在这样的战场上相遇，意味着在哥哥看来，他依旧只是那只应该被太阳焚烧成灰烬的极恶之鬼。 源稚生猛地拔刀，蜘蛛切和童子切的锋口同时对准了自己曾经无数次回忆起的弟弟。 这当然不该是幻觉，幻觉里可不会出现如此真实的心痛，源稚女的站位和零遥遥对立，他就是之前和零交战的那个家伙。 今天这场混乱的幕后黑手之一竟然就是源稚女……可是为什么？ 他分明记得自己亲手杀死了弟弟，把他的尸骨扔在了一口废水井里。 明明他已经用铸铁的井盖将自己最亲的人从此彻底地埋葬了，他扣上了沉重的铁索，自以为从此以后在这个世界上再无血脉相连之人。 可为什么源稚女还会再一次出现在这里？源稚生几乎开始怀疑自己的记忆。 “别冲动，你的弟弟现在暂时没有任何威胁，等解决了那些死侍之后你再自己问他吧。”
路明非去处理那些死侍了，零也没有继续保持着自己的微笑，她重新又变回了之前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 世界上很多习惯性保持着自己面无表情的人，其实他们大都只是因为觉得身边没有值得自己多费心力的人。 虽然零对于源稚生的身份已经有了一些猜测…… 但对于这种差了她几乎一个辈分的小孩子，零没有任何对他倾注过多注意的想法。 “好的。”
源稚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现在的局势十分清晰明了，被路明非的气势所恐吓，死侍的攻击性已经减弱了。 而两个幕后黑手也一位被切成了人彘钉在了墙上，一个怯弱地看着自己，眼里丝毫没有战意。 这一次并不像他自以为亲手杀了自己弟弟的那一天……源稚女并没有点燃他狰狞的黄金瞳，也没有暴怒得像一个即将夺人而逝的恶鬼。 他露出的是源稚生最熟悉的眼神，那个属于乡间少年源稚女的眼神。 这种眼神刺痛了源稚生，让他在刹那间弥漫出了无数疑问，但也深深地提醒了源稚生，他的时间还多。 源稚生知道这一次，自己或许有机会去问清楚一切了。 他扭头看向抗击死侍的那一片战场，路明非果然已经第一时间冲上去支援。 短刃的肋差还在“赫尔佐格”的身上，路明非手无寸铁，但他对付这些低劣的生物并不需要武器。 仅仅只是一脚，一具本来被死侍们故意架在电梯井前充当进攻掩体的尸体腾飞而出。 虽然在重量上比不过那块震撼了所有人的钢筋混凝土，但是蛇形死侍遍布全身的鳞甲让它能够承载路明非的更多力量。 除了源稚生和零没有任何人能看清少年的身影，在飞腾的灰尘和沙石中间死侍的尸体仿佛成为了世界上最恐怖的武器，每一次碰撞都会带走一只死侍的生命。 做工精致的大理石地板一寸寸地被崩碎，尝试着想要从电梯井内探出身体的死侍在一瞬间就被自己同类的尸体狠狠地撞在墙上 被作为武器的死侍亲切地问候着自己同类的每一处骨骼和内脏，巨大的冲击一瞬间让这些怪物被摊成了一张没有骨头，空被鳞片和皮肤维持身形的肉饼。 不过数秒钟的时间，整个一层大厅仿佛经历了一次极致的清洗，硝烟味和建筑崩碎后的沙石不再特定地聚集在某处。 整个大厅都是一片狼藉，几乎每一个电梯井都在一瞬间被暴力扭曲成麻花般的形状。 但此刻没有任何人来得及心疼这些外物，所有人都沉浸在这一刻最极致的暴力当中。 路明非轻巧地站在那唯一一个被他预留下来的电梯井处，下面依旧有不少死侍在苟延残喘。 这些死侍被冲锋上前的那些同类们几乎摧枯拉朽的死亡所震撼，而路明非暴怒之后身上腾起的那一丝若有若无的威压也还并没有完全消散。 它们在此刻抛弃了自己本能之中嗜血的渴望……虽然没有血肉他们很快就会因为燃烧尽自己体内的所有能量而死。 但他们本能地想要把自己的死亡往后面再拖延一点。 “源兄，我才接触混血种世界没多久，这种死侍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吗？我觉得还是先把剩下的死侍全部引上来比较好一锅解决了比较好。”
路明非并不知道源稚生此刻在心里想些什么，他在此刻忽然有点犯难。 虽然他也可以下楼去一一处理掉那些忽然失去了攻击性的死侍。 但是那个“赫尔佐格博士”和这次事件最大的幕后黑手还在这里呢！ 虽然“赫尔佐格博士”已经完全被自己卸掉了所有可以用于攻击的肢体部件，彻底成了一条人棍。 而幕后黑手兄也疑似被“赫尔佐格”用梆子声强制性地转换了人格，成了一副毫无攻击力的样子 但是这毕竟是两个能够在蛇岐八家大本营里也闹出如此程度事故的“超级大反派”。 路明非可不信他们两个人真的一点准备都没有就敢来挑衅自己这个最近在混血种世界里声名鹊起的超级屠龙者。 盛名之下难有虚士虽然路明非不认同自己身上的英雄名号，但他对自己实力的认知是清晰的。 要是这个“赫尔佐格博士”真的莽到拿着一个梆子就敢如此随意地闯龙潭虎穴……他大概是绝对不能活到今天的。 “我可一点都看不出来你才接触混血种世界一年……” 听着路明非的疑问，源稚生忽然感觉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吐槽为好。 但索性路明非一如既往地难以理解成功让他迅速调整了自己的注意力，他微微张口，但他的话下一刻就被打断。 “除了普通的血肉以外，死侍渴望化的本能也会让他们极端渴望血统更优秀者的血肉。”
“虽然他们现在一副被打怕了的样子……但是我想如果有S级的血的话，大概他们第一时间就会重新一拥而上地追着你跑吧？”
就在源稚女一边在心里吐槽，一边开始回忆自己当初看过的那些古籍资料的时候。 楼外蛇岐八家文员们的封锁忽然拉开了一条口子，一个沉稳的老人迈着步子走了进来。 “大家主。”
所有蛇岐八家的专员在同一时间低头行礼表示自己的尊敬。 “老爹？”
源稚生有些惊讶，但仔细想想，又觉得这是情理之中。 路明非和源稚生逐层清理死侍的速度极快——主要是路明非的速度极快。 清理每一层加上封死电梯井也不过是十几秒的时间，大头至都被浪费在了赶路和走楼梯上，路明非也是因此才会为了走捷径一脚踩碎地面。 所以，虽然看起来发生了很多的事情。 但其实从地下的爆炸一直到现在一共也都没有超过半小时。 若是橘政宗在距离东京并不太远的醒神寺照常处理公务，那么如果他收到消息就即刻出发，现在这个时间他也差不多该赶到了。 “感谢几位本部专员的仗义出手，我想要不是你们这一次在，源氏重工大概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沦陷吧？”
“卡塞尔学院本部的精英们真是名不虚传，我们本以为稚生已经足够天才了，但现在看来似乎我们还是有些坐井观天了。”
橘政宗看起来一副对本部专员们感激不尽的样子。 虽然有客套和奉承的嫌疑，但这一次事件之中他们这些本部的专员也是的确为阻止死侍们的出逃做出了极大的贡献的。 要是没有楚子航和夏弥两个人几乎时刻不停地释放言灵。 那群死侍大概早就顶着火力把安保们的防守撕开口子了。 而对于橘政宗语气中隐约对本部专员实力的刻意抬高，蛇岐八家的成员们更是没有表示任何不满。 在他们看来，这并不是刻意地在抬高这些本部专员的实力。 路明非的实力他们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即使源稚生也不能如此轻易地解决那么多的死侍吧？ 这就是足以猎杀初代种龙王的屠龙者所具有的实力吗？ 每个曾自信于本家“皇”的实力的人都低下了自己的脑袋，他们在此之前从未想过一个人类竟然能掌控如此程度的暴力。 在此之前他们之中的一部分人甚至还自以为是地认为所谓本部的屠龙英雄，其实不过就是被营销出来的而已，毕竟本部在混血种界对于路明非事迹的宣传的确有些过分的不遗余力。 “我的血吗？”
路明非若有所思，随手抓起地上一片破碎的死侍鳞片，轻轻在自己手腕上一刺。 他对于自己身体每个部位的操纵早就已经臻至化境，放松某个部位的皮肤对他来说轻而易举，更别说他本人面对强敌时候的“坦度”其实更多地体现在他的自愈能力上。 血口被轻而易举地划开，橘政宗脸上忽然闪过一个不易察觉的浅笑。 路明非细心地收敛了自己血管之中涌动的帕弥什，那种力量是绝对不能外露在任何一个地方的。 只是与此相对的是，其实他并不十分怜惜自己的血液，他即使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也受过好几次伤，但他的血液并没有展现出任何与普通人不一样的地方。 而且说实话他其实也并没有感觉自己的血统有多厉害，在另一个世界里，接受来自黑野的改造之前，他自以为已经把血统开发到了极限。 但放到这个世界，他的身体素质也不过就只是一个和楚子航以及恺撒相平齐的顶尖A级混血种的水平。 而也的确不出路明非所料的是，下一刻，鲜红的血液滴落。 死侍们闻到了头上“食物”的气息，纷纷从阴影之中探出自己的脑袋，眼中闪过一丝渴望。 然后…… 然后他们纷纷又重新把自己的头缩了回去，似乎和路明非身上的威压相比，他的血对他们完全构不成任何吸引力。 路明非沉默了片刻，忽然回头看向橘政宗。 而更深的黑暗里，忽然一声轻笑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