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工们奋战45天，进度基本达到了预期。工地4个分指挥部，所属34个总队，都完成了百分之六十稍强的土方量。但是越向后，天气越冷，地质越差，积水越快，爬坡越高，人越疲劳。恰似登山队攀登高峰，越到山顶越是艰难。工程总指挥部及时召开了各分指挥部、各总队负责人会议，要求再次动员广大民工发扬中国人民志愿军爱祖国、爱家乡、斗严寒、克顽敌精神，不怕疲劳，连续苦战，争取完胜。各总队迅速召开大队长、宣传干事、施工员、估方员会议，传达总指挥部会议要求。不料这天下午3时许，老天再降大雪。有德和广达、先礼、文军冒着漫天飞舞的琼花回到大队部。沿路，他们先通知清沟、木店、乌庄、柘树、合丰5个中队，利用大雪停工时机，立即组织分队、小组开展深化劳动竞赛、克服疲沓懈怠、反对浪工的讨论，调动每个民工的积极性，力争超前完成施工任务。一到大队部，有德便挥笔写了一张纸条，记下这些话，命惟鸣去跑其余5个中队，条子让每个中队长签名后带回。惟鸣领命，戴上斗篷，飞跑而去。洪兴雷看到纸条，让郑步云当即抄下，复写6份，他亲自拿了，要送达每个分队长。步云说：“既然中队长事必躬亲，干脆帮助下属代发一下《工地报》吧。”
兴雷故意瞪眼道：“你倒抓起我的差来了？嘿嘿，不谈，我也是勤务员，拿来吧！”
“中队长，这期有一篇我们中队的。”
“啊？你为什么不早说，是那篇？”
简报是一张8开土灰纸，对折分为两页。步云指着第2页一个标题，读道：“秦玉武勇救塌方 叶建民义帮邻队”。兴雷看见下面“郑步云”3个字，笑道：“哦，是你写的。这件事值得宣传。往后你再多写写们中队的先进事迹。凡是登到们中队的，我情愿代你跑腿。”
他卷好《工地报》，戴起斗笠，钻出门帘，风风火火地顶雪而行。见到建民，他先报喜，然后提醒他不要翘尾巴，想想下一步怎么整。建民应诺，立即招呼3个组长和文通到炊事班碰头。进入炊事班草棚，他让3个女子继续忙晚餐，不要回避。他先读了那篇报道，但凡涉及自己名字和内容的部分都跳了过去。最后折起《工地报》说：“玉武同志的事迹值得大伙学习。”
开阳和有信一起笑道：“玉武是们的榜样。”
玉武羞红了脸，连连摇手：“被你们碰上还不是一样。”
文通说：“可能一样，也可能不一样。我相信开阳、有信敢冲上去，但能不能顶住难说。万一顶不住，不是牺牲，就是伤残。”
有信说：“二爹说得对，除了力气不如他，我跟开阳还都结过婚，他是童男子，元阳就比们强。”
建民笑道：“不要说那么玄，们学习他的勇敢就行。”
接着传达了上级通知，问组长们怎么贯彻。开阳瞄了一眼红梅的身影，抢先发言道：“我建议先分小组讨论，晚饭后，队长收集汇总各组意见，再集中全体民工开大会。”
玉武、有信都表示赞成。建民想了想说：“可以围绕这几个问题讨论，一是眼下有哪些浪工表现？二是怎么克服浪工？三是劳动竞赛怎么深化，究竟比赛哪些方面？主要是土方完成量，但不单单是这个。马上分头行动吧。”
开阳临走没忘记瞟红梅一眼，见她低头洗菜，没有一点反应，只好恋恋不舍地走了。回到工棚，玉武招呼说：“大伙收收心，开会唻！”
刚才自学、谈笑的众人纷纷各归铺位。一个多月来，河工们用工具加劳苦改变了大地的模样，也渐渐不知不觉地改变了自己。体格变得更加坚强，只是外表，意志与毅力的精进是含而不露的。一次次学习讨论，慢慢地收获着春风化雨的效果，正在让许多言语粗浅者变得细微沉着，怯场木讷者变得敏捷活泼，思维怠惰者变得勤于思考，平庸淡漠者变得积极热心，保守落后者变得开明进步。当然，人的差异无处不在。眼下的主要困难其实是，身体与精神的双重疲劳，让外在的不同刺激效力递减。人不是地螺，没有外力也会自己转动；但人如同机器，需要不断地添加能源。然而，人终究是肉做的，即使有超常的意志与毅力，也有坚持的极限，好比机器有功力的极限。眼前，阻碍他们的不仅有沉重的土方、意外的难关和恶劣的天气，还有自身的双重疲劳。只有战胜这个，才能在日复一日、月复一月的苦战中保持理想的状态。领导者吹响了鼓舞人心的号角，河工们的反应却不尽相同。听玉武说了讨论题，众人立刻热吵起来。他们对别人揭短不留情面，给自家指错也不遮遮掩掩。一些勇敢者已不知不觉地冲破了古老的情面观念的束缚。对他们来说，真是跨出了了不起的一大步。郭永虎开了第一炮：“我发现玉文尿太多，半天要朝茅司跑三四趟！”
有人发笑，玉文低头不做声。李惟宁问来到工地时间不长的李惟实：“惟实三哥，你天天下半天回工棚一趟做什么呀？”
李惟实有些尴尬：“我忍不住饿，去泡碗焦屑点点饥。”
郭胜我点洪周、湖周的名，指出他们倒土总要磕磕兜子，站住望两眼，耽搁一刻儿。李惟定自我批评说：“我的草鞋打得不结实，经常在工地坏掉，只好回工棚拿新的，要改正呢！往后天天出工前先查看。”
连王讷民也发言了，责备族侄王继楠挖锹慢了点，有时候让人等。文通、惟和等人指出了工具准备方面的不足，兜子断绳啦，锹拐滑脱啦，上马掉刀，是出工前没好好检查。建民参加了夏开阳2组的讨论，发现了他们强烈的竞争意识和高人一筹的竞争策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