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民吃惊地掉头答话：“李惟耀，叶建民。大队长，您的腿能走雨路吗？”

有德说了声“你忙你的”。每经过一个草棚，见外面有人忙修补，他必问你是那个。先礼则叮嘱每个冒雨补棚子的人，结束了一定要喝一大碗热水。转了一圈返回时，有德问先礼：“们刚才看了5个中队加一个分队，共计108个草棚，漏雨的有67个，占多少百分比？”

先礼默算了一下，说：“接近百分之六十二。”

“对恶劣气候缺乏预见就受惩罚，有多少河工没有好觉睡，教训深刻啊！”

“是啊，一旦好天，就要让各队仔细检查一遍草棚，该修补的抓紧修补，雨雪不会客气，说来就来。”

有德表示赞同，接着发狠说：“有一个中队长、5个分队长没有露面，名字我都记住了。马上再问问广达他们，有哪些干部是缩头乌龟，明天非好好地咵（比喻严厉批评）他们一顿不可！”

1组漏雨的棚子终于修补完好。建民、惟耀，还有2组3组4个人，棉袄后背都湿透了，棉裤也湿了半截。他们钻进被窝，湿衣服被送到厨房，让建秀她们烘烤。厨房没有生姜，建民让她们烧了半锅开水，送给淋过雨的人，要每人喝足热热的一钵。惟耀拱进被窝喝完热水后，还是接连打了3个大喷嚏，那声音惊天动地，差一点就将草棚震散。隔了4天，工地发生了两件大事，好比双石激起千层浪。总队正式下发了不提倡“吃三睡六干十五”的通知，但要求继续大力开展劳动竞赛，确保工程进度。通知没说的是，在魏甸大队3个小组的实验结果说明，疲劳战的效果是递减的，白天发挥出潜能，效果相对稳定，而且二者的差距微乎其微。如果算上发病率增高、劳力减少带来的影响，疲劳战就是得不偿失。总队同时印发了《关于大力开展民工扫盲运动的通知》，要求动员民工像芦集镇东分队炊事班叶建秀等同志学习，积极报名参加识字班。要充分利用晚饭后睡眠前和雨雪天，见缝插针地组织文化学习。要让通海河战场同时变成学文化的课堂。河工们听说不再打晚工，无不欢呼叫好，对办识字班却议论多多。镇东分队1组就出现了青蛙闹塘似的热吵景象。听文通读了文件，永虎先甩出一颗冷弹：“们又不想做官，不识字是农民一个，识字不还是一个农民？”

湖周接道：“嘿嘿，睡觉养精神，明天多挑两担泥还有些着下（着，读/Z∧/，着下，名堂，好处，收获）。”

文迁的口气有些无奈：“像们这么大年纪，脑筋死板唻，只能歇歇拉后头的船（比喻做容易的事）啦。”

“认得自家的名字就行唻！”

这是王继楠的态度。但认识一些字，尝到甜头的人，就挺身而出，表示不同意见。惟定笑道：“识字有用的，记得我头一回帮爹爹记账，他连口水都笑出来了。”

玉文说：“起码不会贴错对联。”

玉武悄悄地踢了他一脚。众人晓得惟宏父亲闹过笑话，都不接这个茬。惟和谈的却是自家的体会：“识字能看皇历（历书的旧说法），不求人就晓得到了什么季节，做什么农事，这不是个大好处吗？”

建民接着说：“我看识字最大的好处，是能读书看报，做明白人。”

文通不禁感叹：“建民说话跟敲鼓一样，锤锤打到鼓心。人不就是要活个明白么？不识字不等于是糊涂人，但识字多了，经常学习，肯定能做明白人。大伙要懂这个理。”

最后，众人终于形成一致意见，听从上级号召，文盲都报名参加识字班，到通海河工程结束时，争取认识150到200个常用字，基本能看报纸、会写信。有文化基础的尽义务，分头包教几个乡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