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尽思识相地拉着白茧儿去自己的休息室猫着了，好在店堂里安装了摄像头，桌子底下也贴了一只小话筒，她们可以通过休息室的电脑屏幕继续围观。“你是在网上签到的时候认识他的，你叫花仙子，他叫来福。”

华琴把一部手机递给李可盈。现在，网上签到绝对是在网络聊天室过气掉价后新兴起来的另一大艳遇集散地。段南贤之流玩“切客”如鱼得水，这是他的战场他的江湖。“整垮EX—”上传到网络上的不雅视频只是给段南贤享受恋爱人生带来了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影响，他换一个网名，换一张侧脸角度的头像，照样开张。华琴让许斯凡跟踪锁定了他的新账号，跟着注册了一个叫“花仙子”的账号，先在他出没的地域附近发了一些自说自话的信息。比如“天气很好”、“喝咖啡中”、“今天很忙”之类，再发一些似是而非的局部自拍特写，都是网上下载的素材，统一规格是不露点不露脸。此举相当于在狼群中抛下一只风情万种的小绵羊，群狼激动，嗷嗷乱叫。这相当于钓鱼前先在水面撒一些糠。接着，她开始抛下一个个饵，“有一家甜品店的布丁很好吃，谁与我喝茶聊天，度过一个愉快的下午？”

真真假假的应征接踵而来，当然“花仙子”钓“来福”这条胖头鱼，余者炮灰了。“你把我的照片上传做成头像了？”

李可盈大概想就隐私和肖像权的问题给华琴一点提醒。“绝对没有。白茧儿新买了双高跟鞋，发现鞋身磨脚，鞋跟太高太细根本没法穿，我就拍了照片当做头像，好歹别浪费了是吧？这样就可以打入我们的办案成本里。”

华琴笑着瞄着李可盈脚上的鞋。“你敢说你们不是成心要看我的笑话才去买这双鞋的么？”

李可盈不好骗。“你这么说，也可以啦。时间要到了，我先走了。白茧儿真是，打扮自己还过得去，怎么给别人化妆手艺这么潮，我都看不下去了，但愿别砸锅。”

华琴打着哈哈走向休息室。李可盈无计可施了，谁叫自己上一轮不义气，引起了公愤，真是墙倒众人推，但愿她们没有继续打什么伏笔阴她。在方尽思的休息室里，一套看起来就超级柔软超级舒服的沙发组合，罩着方尽思用古董脚踏缝纫机踩出来的罩子，印着一支一支蔷薇花柄，也是很怀旧很复古。三个人脱了鞋子，盘腿坐在沙发上，边盯着多屏幕监控墙边嚼薯片喝红茶。“你看，进来了。”

华琴兴奋地提醒。一块屏幕给了一个清晰的正面镜头，一名穿着土黄色皮夹克的帅哥手里握着一朵塑料花出现了。花朵有七瓣，每瓣一种颜色。白茧儿不客气地嘲笑：“还七色花？阿琴，这就是你的创意？你敢再老土一点么？大家直接互发照片，约定座位不就好了，还玩网友接头啊？”

华琴尴尬地回应质疑：“当时还没有确定由谁出面，过早抛出照片我方会比较被动。我只说了红色高跟鞋，七色花是他主动提的，不怪我。”

那是，谁叫李可盈最晚来，先到的三位用闪电速度开了个碰头会，达成一致意见是：最后到的那人装“花仙子”，然后幸灾乐祸地为铁定踩老鼠夹子的李可盈准备行头。“本人比照片还好看嘛。”

方尽思由衷地说了一句。“那是，客户提供的照片是手机偷拍的，手机摄像头没有对焦功能，很模糊，脸孔夸张扭曲，就猥琐了。形象失真，不过倒从一个角度反映了反目成仇后，男人在女人眼中的形象大滑坡。”

华琴舒服地往后一躺。李可盈的那张桌子上摆着一大瓶玫瑰干燥花，分别有两支藏有摄像头的玫瑰以正面姿态对准了坐在桌两边的人，像某种潜伏生物的眼睛，形成了宽阔交叉的无敌视野。屏幕上，段南贤发现李可盈后，握着七色花的手垂了下来，停住了步子。他好像在犹豫。“想不到他眼睛挺毒的，打扮得那么‘美女’，都挑挑拣拣。”

白茧儿有点着急，生怕他掉头离去。“实在不行，还是我出马，就说我给他设的考验？如果他与我请来做群众演员的陌生美女聊得起劲，我就不出现。结果他一眼看穿了对方不是‘花仙子’，我就现身了……”她说着说着，掏出一面小镜子照了照，状极得瑟。华琴和方尽思都看着她，不说话。华琴还附送了一对上翻的卫生球眼。“阿盈也看见目标了。”

方尽思继续解说。李可盈是无心的，她只是正好把视线扫过来，看见了那支滑稽的七色花，就停留了几秒。她并不知道此举挽救了一场差点半途而废的约会。既然被看见了，就不好悄悄转身离开了，段南贤武装上和煦的微笑，重新把七色花举在胸前，缓步走到李可盈桌前。“你好，是花仙子？”

他欠身，风度翩翩地问。李可盈套着两只鞋跟又高又细的鞋子，动弹不得，也不站起来，只是点点头，“你是来福？”

“幸会幸会。”

“你好你好。”

“今天天气不错。”

“是啊，和风细雨的。”

“你吃点什么？”

“随便吧，这里的东西都很好吃的。”

“怎么称呼？”

“我姓张。”

“哦，我姓王。”

两人都没肯流露一点真心实意嘛。大家都有特殊情况，要保护自己的羽毛，都是马甲上阵，可以理解。华琴在休息室里打了个哈欠，“他们怎么不聊点带劲的话题啊，我这个观众都要睡着了。”

“明显是对阿盈的造型不满意。”

白茧儿笃定道。“还不是你挟公报私？往恶心了死整，掩盖了她原本的光环。”

华琴就地一歪，兴味索然地继续盯着屏幕。“别把我想得那么小人好不好，我也是希望她走出旧爱阴影，换个造型，多点女人味，桃花才会上门啊，虽然我们的手段暴力了一点。”

白茧儿表示她的出发点是好的。“你又知道她有旧爱阴影了，你翻过她旧日记？”

华琴稍微被钓起点八卦之心。“刚强的铁娘子，十有八九都有烈爱伤痕，对爱情失望了才自强不息的。”

白茧儿嘿嘿怪笑，自诩是爱情专家。“照你这么说，满世界都是铁娘子才对，这世上叫人不伤心的男人太少了吧。”

华琴说。“充分非必要条件啊。还有些天生的小女人坐在地上站不起来，还有记吃不记打的爱情圣斗士，还有一些开始变成油腔滑调的嬉皮士比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