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华琴一个人听懂了许斯凡的冷笑话，捶着桌子笑到喘不上气。看着举座愕然，她觉得很寂寞。如果温诚那家伙在，一定也可以明白的。那家伙比她还猥琐席间，许斯凡嚼着黑漆漆的老牛排，打开电脑，对视频做了简单加工，说白了就是打上马赛克，然后借用餐厅的无线网络发到各大论坛和交友社区。方尽思好奇地伸过头来想看一眼，许斯凡赶紧一阖屏幕，尴尬道：“思思还是不要介入这件事了。”

“唔，以后有口味轻一点的案子，会派你去的。”

华琴叮叮当当摆弄着餐具补充。“噗！”

白茧儿一口红酒喷在林文远的衣襟上，她正在用手机上网看许斯凡发布的视频，等看清了屏幕上的画面，又看见林文远白衬衫上一团殷红，她把头弯到桌下去吐了。华琴淡定地抓过白茧儿的手机，看了一眼，一键转帖，又掏出自己的手机用马甲登陆，转帖。这种不雅视频，贴到网上一定是会被删的。但论坛和社交网站的好处就是转的永远比删的多，删的速度永远追上转的速度。只一顿饭工夫，视频帖子就以病毒传播的速度扩散出去了。他们只负责点了把火，煽一煽，后面就管不了了，那是充满横冲直撞和暴力和网络世界，最欢迎这种东西了。“我有一个问题，你们是怎么定位受害人的位置的。”

李可盈虽然声称不参与，可她实质上就是在和一帮不法分子同桌吃饭，摘不出去啊。“追踪他的手机。”

方尽思回答。“许先生能编写追踪手机的程序？”

李可盈惊讶，开始盘算合法利用这项技术的可能，比如在工作中调查取证什么的。不过怎么论证，这还是非法的啊。“不是啦。是某些小公司提供的卫星定位服务，只需要提供手机号就可以，既然这么方便，我们就任务外包了。这次试用效果不错，我可以考虑跟他们长期合作啊。”

华琴代替许斯凡回答，“这样我们就不需要思凡哥攻击通讯卫星把数据黑下来了，安全得多。啊，我不是说思凡哥没有全身而退的能力，我们就是照顾到李大律师的体面，才选择了风险小的操作办法嘛。”

华琴这种看似贴心的出发点真是叫李可盈很崩溃。一周后，李可盈在办公室接到华琴的电话：“明天我请客，先到思思店里聚齐。”

李可盈就预感到事情可能不太妙，可也没有明确的证据说明阴谋是针对她的，她索性抱着姑且一探，见势不妙拔腿就溜的态度赴约了。光线柔和气氛甜蜜的“HONEY　HUT”糕饼店里，方尽思把一顶栗色大波浪假发套在纸板饼干筒上整理。白茧儿呼哧呼哧给一双红色高跟鞋上着鞋油。“就等你了，别磨蹭了，过来试试。”

华琴笑眯眯地出现在李可盈身后，拦住了下楼的关隘。华琴手臂上搭着一条飘逸的雪纺印花连衣裙。见此阵势，李可盈后退两步，把黑色真皮公事包举起来挡在身前，质问道：“你……摆的什么鸿门宴？”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先听哪个？”

华琴步步紧逼，朝李可盈走来。平日里其实强大的李可盈被诡异的阵势震住了，思路混乱地摆手，“随便你。”

“那我们先苦后甜。坏消息呢，是我们的网络暴力计划不太成功。客户对我们给女主演脸部打马赛克的处理方式表示不满，尽管视频被疯传了，可是给我们的目标带来的伤害并不大。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名人，视频里露一小脸又露得模糊，他现在换了个花名继续骗女孩子，我们拿他无可奈何。”

华琴惋惜道。“我早就知道你们以暴制暴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李可盈稍感安慰，觉得正义在扬眉吐气。“好消息是，客户还是肯定了我们的能力，并且追加了佣金。所以我想到了一个更加以暴制暴的法子，这项光荣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华琴郑重其事地把雪纺裙举起来，照着李可盈的肩宽比了比。“你们，太邪恶了！”

李可盈从假发、高跟鞋到雪纺裙，联想到色诱，继而联想到《赤裸特工》、《色戒》一类的片子，差点夺路而逃。华琴嘿嘿一乐，“事情应该没有你想的那么邪恶。应该也不触犯李大律师的法律高压线。”

她伸头在李可盈耳边叽叽咕咕了几句。李可盈脸色一缓，“真的只是这样？”

“当然，我们拿人钱财替人出气，犯不着把自己的老本搭进去是吧？不过我们得个你包装一下，你现在这样，完全没有女人味，没有谈恋爱的气氛！”

华琴皱眉打量李可盈。黑框眼镜，头发笔直，墨黑，短短的到耳根处就完了，打底白衬衫，配黑色麻料西装长裤，黑色平跟皮鞋。自从认识她以来就没见过她穿裙子的造型，坚持就是死了心从此放弃了恋爱的特权一样。“试试去！”

白茧儿握着油光光的红皮鞋，怂恿李可盈。“我们很期待你的崭新造型哟。”

华琴笑得像狼外婆。“阿盈，假发是我帮你挑的，还不错吧？颜色造型都很自然。”

方尽思也怀着同样看好戏的目的，加入逼宫行列。三路包抄，李可盈被赶进洗手间。“为什么是我，让白茧儿去啊。她完全不用改扮，直接就可以去。再说她上一轮任务失手了，让她去抵过啊。”

李可盈抵抗着，不甘心地拉替死鬼。“因为我好歹出过力了，你没有啊，连开车送送我都不敢。再说，我可能已经暴露了，还是启用没有露过面的人物比较安全。”

白茧儿开始狞笑，扒李可盈的外套。李可盈投降：“我自己来。”

“那我们在外头等着，我给你化妆哈。”

白茧儿跃跃欲试地扳动食指。三十分钟后，一名按照日系时尚杂志模特标准打造的甜美女郎诞生了。波浪起伏的栗色长发，飘逸婆娑的雪纺裙，还有鞋跟尖锐的高跟鞋。往脸上看，假睫毛能顶翻帽子，腮帮子上两团蜜桃色红晕。“完成！”

白茧儿打了个响指。三女围观李可盈，像参观三条腿的蛤蟆。“我就说她是可造之材，稍微改装一下美色就烘托出来了。”

华琴说。白茧儿嗤笑：“还不是我手艺不俗，不是我吹，就是给我一个案板上的猪头，我也能涂抹成西施。”

“你把猪头和阿盈比，你让她情何以堪呐。我稍微有点不满意，你这个造型，太模板化，没有什么特点嘛。”

华琴点头摇头又点头，评头论足。“放心吧，这是最安全的造型，男人眼里只要有美色就好，特色什么的都是次要的，反正不需要目标对她一见难忘再见倾心，阿盈代表的只是一个符号，脸上写着‘无脑美女’。”

白茧儿为自己的造型手艺辩护。“无脑美女？”

李可盈要发飙了，趿拉着高跟鞋摇摇欲坠地走了几步，惊险万状，只好扶住一张桌子停下。“你看她这样子，恐怕连楼都下不了，怎么去执行任务啊？”

方尽思提醒沉醉在围观乐趣中的二位。“好像……整理造型是生硬了一点哦。”

白茧儿也开始理性反思，“橱窗里的塑料模特都比她自然。”

“时间来不及了，反正也不需要她走出这间店堂。好了，阿盈你坐下等他来，娇羞一点，腰杆不要那么笔挺，放松一点。”

华琴下了指令。“什么？你把目标约到思思的店里来？你不要给她惹麻烦！”

李可盈一甩头长发飞扬。“放心放心，不会有事。只怕以后他再也不敢登门，说起来阿琴的主意还撬掉了我一个潜在的客人呢。”

方尽思安抚李可盈。“你，给我躲到厕所里，还有你，最好藏在吧台下，如果不满意，去哪随便，反正不要出现在目标的视野里。免得分散了目标的注意力。”

华琴对白、方二人说。对于李可盈这个俗艳雷人到掉渣的造型，华琴还是有点担心的，假得可以啊，明显敌不过清丽动人的白茧儿和温婉可人的方尽思那种落落大方，浑然天成。万一目标进来，看不上主角，直接找配角搭讪去了，她们精心安排的陷阱就衔接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