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第一文章当历史的车轮横扫而过的时候，必有粉身碎骨，必有功成名就。东方未白问顾都的家是不是在西南时，顾都没有回答。顾都望着天上的星星，只觉得星星的清高是那么的可望不可即。或许自己真的是一颗星星，不然自己为何会这般的清高？为何非要做天下第一文章？便做成了天下第一文章又能如何？瓜虫小子忽然觉得第一文章虚无缥缈，不可触摸。一股凛冽的冰冷席卷而来，来的如此突然。正如他的清高那般冰冷无情，触手生寒。第一文章仿佛就在眼前，浮在了虚无之中，触手可及。只是触手的一霎那，第一文章粉身碎骨，落了满地。冰冷无情的清高不再高高在上，不再触手生寒，而是粉身碎骨，零落成泥。顾都顿觉得孤独无依，茫茫无尽的空虚充塞了天地。激灵灵一个寒颤，顾都从梦境中醒来。只觉得自己的清高，清高的委实荒唐。第一文章未落一字，写文章的人却矛盾的不知该不该写了。第二日早饭过后，东方未白兴匆匆的跑回了书舍，与前一日直是判若两人。看见顾都还未离去听经，大呼小叫着喜事喜事。顾都看着眼前东方未白手舞足蹈的样子，倒有些不知所措了。“顾呆子，你又发什么呆？你的喜事到了，你就偷着乐吧。”

东方未白嘻哈哈的说“我的喜事？”

顾都不解的问道，实在想不出自己能有什么喜事。“对，就是你的喜事。哈哈，你还不知道吧？我也是刚刚听说，吃完早饭就跑来告诉你了。咱们花雨院过些时日要举行‘阳春三月，君子花开’赏花大会。”

“赏花大会？”

“赏花大会。”

“赏花大会怎的是我的喜事？我素来喜欢孤芳自赏的。”

“这你就不晓得了吧。名为赏花大会，实为切磋文章。正所谓出乎其类，拔乎其萃。花雨院这是要遴选院生了，你小子扬名立万的时候到了。”

东方未白得意洋洋的说道，仿佛要扬名立万的不是顾都而是自己。“扬名立万，呵呵？”

顾都微微笑了一下，笑容里不知是苦是甜。“当然，你的文章做的极好，就是道传也是自愧不如的。放眼花雨院之中，无人可对。便是东川顿，只怕也无出其右者。我还听说，此次赏花大会不同以往。凡东川顿数得着的文院都有人来，盛况空前。你小子是要大大的出息了！”

“我不想。”

顾都看着东方未白，生硬的说。“你不想，你不想什么？”

东方未白疑惑不解了，顾呆子又犯呆了不成。“我不想切磋文章。”

顾都想起梦中粉身碎骨的或许是第一文章，或许是荒唐的清高吧。“岂不闻孤陋而寡闻，独学则无友。切磋文章又非坏事，你怕些什么？到时摘得个第一文章，也不辜负了你寒窗苦读，夏暑冬雪。”

“我不想做什么第一文章了。”

“你在说什么？你来花雨院不就是为了第一文章吗？”

东方未白更加的疑惑不解了，面前的人愈发的看不透了。“我第一文章的梦已经碎了。”

顾都看着东方未白，平静的说道。“碎了，你难道活在梦里不成？”

东方未白苦笑着无奈说道，呆子莫非修成了正果。“不知道。”

顾都说着向门外走去，门外的君子顾盼已抽出了新芽。东方未白看着离去的身影渐行渐远，心里却不知是什么滋味。璞玉浑金之所以宝贵，或许是只有梦中才有，现世中难求。若一经雕琢，便失了气韵，失了清高。东方未白觉得顾都那个小名叫瓜虫的人就像浑金璞玉，只是沾了红尘。听经的顾都静静的坐在竹席上一动不动，只是道传说了些什么浑然不知。道传说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为所当为者，不为所不当为者。所当为者，道传未说；所不当为者，道传亦未说。东方未白觉得这叫君子有所说有所不说，说所当说者，不说所不当说者。想着想着，东方未白就情不自禁的笑了，原来自己也是可以做道传的。经课后回到书舍，东方未白问顾都自己是不是也可以做道传。顾都说东方未白文章写得好，性情聪慧，能做个好道传。东方未白又问顾都怎的知道自己的文章做的好，顾都说道传曾与他谈论文章。那时道传拿出了诸多学子的文章一一批点，其中就有东方未白的一篇。东方未白笑嘻嘻的问好在何处，顾都说新奇雄伟，大气磅礴。东方未白挠了挠头说，好像是《云台赋》吧。顾都说是，还说文章虽好，却有急功近利之气。东方未白听了哈哈一笑，怪模怪样的磨了磨牙。顾都问他磨牙作甚，他说咬人。东方未白说着便向顾都咬来，顾都扯着被咬的衣袖问为什么。东方未白似嗔似怒说顾都矫情，文章中还能看出急功近利的气机。顾都说好像是有些，功利之气文章中是常见的。东方未白瞪着眼对顾都看了又看，这呆子真是修成正果了。一心要步入仕途的东方未白表面越是放荡不羁，内心的功利之蛊越是汹涌的厉害。只因他无意中看见了父亲书房中的那幅字画，字画中有四个字：衣锦还乡。画尾还有四个字，虽不真切，东方未白还是偷偷的看了个真切。那看不真切的四个字，东方未白紧紧地记在心里，从未忘记。于是，坚韧的少年一步一步向着目标前进，目标似乎太过遥远。直到今日，他还未曾看到目标的影子。少年的心便有了煎熬，内心的波浪一浪高过一浪。东方未白极力压制着心中的功利之浪，却还是失了计量。不想，《云台赋》中的一丝野心，竟被这呆子瞧了出来。顾都见东方未白瞪自己的眼神怪怪的，于是睁大了眼睛瞪起了东方未白。“你瞪我作甚，顾呆子？”

东方未白被顾都瞪得冷冰冰的，不舒服的问道。“你瞪我作甚？我看你瞪我的样子怪怪的，想瞧瞧。”

顾都说“瞧什么瞧，你这呆子。你说我能在这赏花大会上讨个虚名吗，凭我的文章？”

“能”顾都肯定的回答道，“虽有浮躁之气，却也是上等文章。”

“呵呵，你这样说我就可以高枕无忧了。我的文章若是上等，你的文章只怕是上上等了。”

东方未白想说是第一文章的，话到嘴边却又改成了上上等。或许，上上等文章更适合瓜虫小子吧。第一文章总是难免不了孤独的，清高的人易哀。顾都只笑了笑，没有说什么。东方未白也是清高的人，只是隐忍的清高着。现实的世界是瞧不起清高的，只有俯视或者仰视。从来都是富贵荣华清高的俯视着贫穷孤苦，安贫乐道清高的俯视着富贵荣华，贫穷孤苦又清高的俯视着安贫乐道。只是清高一眼俯视了万物众生，万物众生不知不觉仰视了清高。至于东方未白为何把清高藏在骨中，顾都不得而知。顾都知道骨气中的清高与生俱来，这种清高超脱了大富大贵，是主宰红尘的。东方未白为何卑微隐忍，而清高独尝？顾都觉得是身后的故事，应在历史的云烟中。有一些功成名就，有一些粉身碎骨。东方未白何尝是想作上等文章？东方未白想做的是第一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