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月明星稀东方未白回院的时候，已经是日头西落。神色颇有几分疲惫，手里提着一大布袋。见顾都已将书舍收拾的整齐利落，放下布袋，躺在了竹榻上。“你还没吃过饭吧，布袋里有我从家里带来的点心，你尝尝。”

东方未白躺在竹榻上平静说道，一反往日的嘻哈无忌。伏案看书的顾都回头看了一眼，讶异于东方未白的转变。“我还不饿，你怎的了？”

顾都问道“没什么，只是觉得累了。可能是赶路赶得，歇息歇息就好了。”

“你为何不早些来，也免得匆忙？”

“你还不知道我吗？懒散惯了，早不来啊！”

东方未白说着苦笑了一下，只是顾都没有看到。这一心只想着作极好文章的人，又怎么会明白商场的尔虞我诈。东方家的生意出了问题，一个不小的问题。东方午中忙的焦头烂额，新年也未曾消停。休假在家无事可做的东方未白吃饭时看见父亲鬓角的白发又添了许多，不由得心酸的厉害。十八岁的自己或许已到了独挡一面的年龄。东方未白笑着对东方午中说自己在家无事，闲的发慌，有些事做才好。东方午中看着高过自己的儿子，心里想着儿子长大了，却冷冷的说：你能做什么？好好读你的书就是了。儿子想为父亲分忧，父亲却不愿苦了儿子。东方未白又说，儿子已经十八岁了。东方午中看着儿子坚定的眼神，没有多说什么。是啊，儿子已经十八岁了！想当年，十八岁的自己已经有了自己的家业。第二天，东方未白接手了东方家的米店。困难的日子没有过去，开院的日子已经到来。东方未白与管家交接账目，直耗去了半天。草草的吃了午饭，便赶来了花雨院。虽然疲惫，心里却知足。十八岁的自己也是可以独挡一面的。“你歇息吧。”

顾都说着转过身去继续看书，东方未白渐渐地起来鼾声。星光闪闪的夜，姣白的月亮不知不觉升上了中天。时间便在顾都的读书中和东方未白的鼾声中无声无息的流过。月明星稀的夜里，你想起了谁？顾都想起了花富贵、曾匹夫、杜开先还有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瓜虫小子的心里想到的第一个人是谁，瓜虫小子也不知道。只觉得想到了第一个，第二个、第三个便都冒了上来。也不知谁是第一，谁是第二了。顾都忽然觉得顾都应该是他墓碑上的名字，瓜虫小子才是他活着的名字。至于死后是在墓碑下安息，还是在荒山野岭长眠就不是现在考虑的问题了。“你在想些什么？”

不知何时，东方未白已然醒来，看着沉思的顾都问道。“没什么。你何时醒来的，却不声不响的吓人？”

“我在想我是不是应该离开花雨院。”

东方未白淡淡的说道，语出惊人。“真是天意无常，人心多乖。你平白无故的为何有了这个想法？”

“做文章不是我所想的，不像你有热爱之心。”

“既如此，你又何苦来这花雨院修学？”

“瓜虫，你是做文章入魔了。”

东方未白看了看窗外的明月，笑着对顾都说。顾都茫然的看着东方未白，只觉得瓜虫这个称呼亲切得多。似乎瓜虫这两个字是从东方未白的心里喊出来的，顾呆子只是嘴里吐出来的。难不成自己真是做文章入魔了，顾都想了想，点了点头。“你点头作甚？”

东方未白看着顾都呆呆的点头，不禁问道。“我觉得我可能做文章入魔了。”

顾都回答“你是做文章做成了痴魔，只活在文章的世界，看不到文章外的世界。你以为花雨院中都是些好文之人吗？不过是图个虚名，搏个清高。偌大一个花雨院又有几人如你一般，只是为文章而来。我爹要我进这花雨院无非是为的以后步入仕途，为官作宰。不然，我又何苦来这虚浮之地。倒是你说呆不呆，似傻不傻的落个自在。”

东方未白说着，嘴角浅浅的一丝苦笑。笑容一闪而没，望着窗外的星星，突然问窗前的顾都说。“瓜虫，你相信星星能转世为人吗？”

“不知道。”

顾都完全莫名其妙了，东方未白究竟在想些什么。“我爹说，十八年前，也就是我落地的那年，也是你落地的那年。天上有一群星星光芒闪闪的落在了东川顿，东川顿落地的娃子那一年也特别之多。我爹还说，我一定是一颗星星转世到了东方家。东方家日后是要大富大贵，大荣大华的。我问我爹如何便知道我是星星转世的，我爹说是一位老道人看出的。还说生我时，东方的天空还没有泛白，我就呱呱的落地了。所以，我爹给我起了东方未白这个名字。那道人说完后便飘然去了，我爹强留不住，只好作罢。我爹说那道人走不远的，他要在东川顿看一看这一班星宿。我觉得我若是颗星星转世，瓜虫你也一定是颗星星转世，而且你的星星要比我的星星亮得多。”

东方未白说着，望见窗外的星星一闪一闪。窗前的顾都光辉照人，沐浴着月光星辉。顾都记得也是这样一个月明星稀的夜晚，老叟坐在竹椅上，饮着清酒望着天空，自言自语的说：老师叔真是能耐啊，竟聚敛了这般的大气象！东川顿一顿之地，不足百年就有了俯视天下四十九国的气魄。待得那一班星宿养成，只怕是龙吟虎啸，吞风吐云啊！天下不宁，又要苦了万物众生。顾都还记得老叟说那一班星宿时看了看自己，说以后也会有人为你煮酒的。当时的瓜虫小子也不曾明白老叟话中的意思，只偷偷的抿了一口清酒。嘴里辣辣的，心里倒有一股清凉。自此后，瓜虫小子便常常偷偷的抿上一口清酒。久而久之，老叟喝酒的时候，瓜虫小子也喝酒了。只是进了花雨院后，瓜虫小子没有喝过一口，花雨院也没有老叟的竹舍中那般清凉的酒。老叟是不是又在这月明星稀的夜里望着天空，打量着满天星斗。顾都想着观天望气的老叟，月亮已经西斜。“瓜虫，你说天上的星星哪个是你，哪个是我？”

东方未白从竹榻下来，走到窗前，指着天上的星星，看了看顾都说。“我们的星星不是都落在了地上吗？”

“呵呵，对啊。”

东方未白笑容灿烂，又说。“我们在天上的时候，是不是在同一片天空？”

“应该是吧。不然，为何我们都落在了东川顿？”

“东川顿，东川顿。你听没听过东川顿里九座山，五座孤山镇西南？”

“没有。你听谁说的，我怎的不知道。”

“知道的人不多，我爹说是那老道说的。我爹还说，东川顿的气脉聚在了西南。”

“哦”顾都说着，点了点头。顾家都不就是在西南吗？“瓜虫，你家好像在西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