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雪芸回忆前世，并无有关这名小厮的异事，郁结眉间。凌夫人问：“小厮身份查了？”

管家薛丁翻看下人花名册，“此人名叫淮安，三年前老爷外出经商，见他卖身葬母可怜买回来的，签的死契。”

“询问了与淮安相熟的下人，也没有发觉淮安异常的地方。”

凌雪芸翻看了那半包剩余的藤黄粉，并无特殊痕迹，所用包纸是常见的。线索似乎就此断掉了。“这怎么好给秦公子交代。”

凌夫人愁上心头。闻言，凌雪芸想起前世从魏玠身上留心到的行事，早祀青柏之流，对魏玠的忠心不是简简单单钱财权势笼络的，一部分是折服于他身上强大的胆识和行事魄力。如果是他面对这般情景，会做什么呢？凌雪芸压下光是想起那人就胆寒心惧的情绪，尝试去分析思考，抽丝剖茧。一定还有遗漏的地方，一定……“对了！”

凌雪芸眼前一亮，捏紧了桌角，“外面，淮安在外是否有交往亲密的友人之类？再者这藤黄，平白无故买如此大量，药房伙计会不会有印象？这些都是调查方向。”

众人纷纷了悟，桃花与管事薛丁领了命，着人去调查。凌夫人走近凌雪芸，眼里惊讶又赞许，“芸儿，去了一遭寺庙回来，感觉你仿佛变了个人，娘心里甚慰。”

凌雪芸心头一噎，垂下头为自己的转变找理由：“家中夫子教了不少时日，虽比不上学堂举人夫子有经世治才之能，也叫女儿读了两本圣贤书，明白许多道理。女儿过两年便要及笄，无论嫁人与否，头脑活络些为爹娘分忧、为姊妹做表率，都是应该的。”

“如此甚好，甚好。”

凌夫人紧紧握住女儿的手。这日又是渐至黄昏，凌云彻才带着酒意归了家。“夫人，江公子实在与我们凌家有缘，今日宴席上他不过三两句话，镇西那块的生意便落到了咱们头上。”

凌云彻想到即将入账的白花花银子，笑得嘴都合不拢。“火都烧眉毛了，你还想什么新生意！”

凌夫人怒目圆瞪，扯着凌云彻进屋，告知了秦公子中毒一事。“秦公子来历不明，招惹不得，招此祸事，凌家难辞其咎，派出去调查的人可有结果？”

凌云彻灌了几口浓茶，几分酒意散去。话落，管家薛丁与桃花恰好归来禀告。“镇上各大药房均无大量购买藤黄，想来走的不是明面上的购买渠道，又或者是其他镇买的。”

“淮安性子内向，平时做好本职工作外，甚少与人来往，镇上也没有查到与他来往亲密的友人。”

皆无收获，事情又变得焦灼起来。凌雪芸摆手让下人先推下去，走到父亲身边问：“父亲有何打算，魏……秦公子那边要我们一定给满意交代。”

凌云彻头疼，揉了揉太阳穴，“还能怎么办，备厚礼赔罪。”

凌雪芸沉默，魏玠什么人，整个凌家奉上他都不定瞧得上。她虽着急，却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得在礼备齐后跟着父母去东院。“老爷夫人，秦公子正在用晚膳，说不牢老爷夫人费心，让大小姐进去解释。”

贴身使唤的小厮出来传话。凌云彻和凌夫人对视了一眼，又齐齐看向凌雪芸。凌雪芸心里一紧，不想父母多心，刚要解释，凌夫人做主道：“你去吧，定要妥善交代。”

“是，芸儿知道。”

凌雪芸心思惴惴，行之门口，引路的小厮也退下了，她推开眼前半扇微合的门。魏玠正在桌前用膳，墨色常服被他生生穿出了贵气，束发正冠，脸上还带着几分病气，剑眉深目间却蕴着冷厉，让人不敢直视。他睨着下人鱼贯而入，落地好几箱东西，幽深的眸光瞥向凌雪芸。“这是什么意思？”

凌雪芸摆了摆手让下人退下，梳理了一遍措辞，开口道：“调查已有——”“站那么远，声音又小，听不清。”

凌雪芸：“……”她怎么记得早祀说过，公子内力深厚，十丈之内，蚊声也能听清定位。她的声音当真那么小？凌雪芸又怕又疑，可在魏玠的沉沉目光催促下，还是往前挪了两步。“我会吃了你不成？”

魏玠冷笑了声。会……凌雪芸没敢说，又往前进了一步，提高音量，正色道：“这是家父备下的赔罪礼，请公子收下。”

“我若不收呢。”

魏玠好整以暇转着手中一个青瓷酒杯，酒盛的近乎满了，却在他的动作下，没有半点溢出，昭示他是个掌控全局的人。凌雪芸小心揣摩这男人的心思，解释道：“从公子院里洒水小厮淮安房中搜出了毒药，可他已经死在枯井里头，实在查不到更多。”

夜风抚起男人腕间的袖，那只有力的手在桌上敲了敲。“叩——叩——叩——”“一个小厮就想把我打发，凌小姐这个答复我不满意。”

一下下叩得凌雪芸心尖颤抖，她又想起前世男人种种强势之举，总是……总是这般不讲道理。那还能怎样呢？数般迹象表明淮安背后肯定有人推动这一切，可一个商户人家能有多大本事，能查出这些已经不易。又不是人人都像他那些手下厉害。这男人凉薄地像是锋利地刀刃，总是让她瑟缩害怕，前世她小心翼翼做小伏低，从未奢望什么，尚且落得家破人亡一死的下场，现在还要重复一遍老路？几息后，晶莹的泪珠染湿羽睫，她深吸一口气，有了决定。“很抱歉，但凌府没有其他办法了。”

少女泪落得得天见犹怜，小巧的鼻尖微红，一缕发丝散在细白如玉的颈上，像她一样颤颤巍巍。让他想到某种胆怯的小动物，他平日最是觉得这样的事物麻烦，但如今却……“公子安危珍贵，凌家能力有限，请公子另寻别的安全住所养伤吧。”

魏玠指尖顿住，将心中那忽然窜出的软意压下，深不见底的眸中含着浓郁嘲讽，冷道：“我倒小瞧你了，没本事破案，倒有本事赶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