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姐别急，我们一起去看看。”

话虽这样说，周巧儿却想起魏玠那日杀人不眨眼的样子，惧上心头。凌雪芸知她害怕，拍了拍她的肩安抚，“没事，你留着院里陪晓雅，我去东院照看，有胡大夫在，会没事的。”

周巧儿点了点头，目送凌雪芸的背影离开。行至东院门口，凌雪芸嘱咐看守的下人勿要走漏风声，等事情有了定论，她亲自禀告父母。现在刚过辰时，日头并不算火热，躺在床上的男人脸脖上却渗出豆粒大小的汗，原本苍白的脸色烧出红晕，剑眉紧蹙，手臂青筋毕现，仿佛强忍了天大的痛苦。“胡大夫，他怎么样了？”

凌雪芸停在床边问。胡大夫正切完脉，抚了抚胡子，又看了看魏玠的症状，凝眉深思。“这位公子本就有伤在身，但身上症状不像伤口所致，反像是……中毒。”

“中毒？！”

凌雪芸骇然，忙问：“能解毒吗？”

胡大夫也拿不准，“看情形中毒不算太深，可公子身上的伤本就损耗了气力，我只能尽力一试，是死是活要看他的命数。”

凌雪芸知这人命数硬得不行，没那么轻易死，却还是隐隐担心，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有劳胡大夫了，有任何需要尽管吩咐。”

胡大夫颌首，先开了一计催吐的方子，“照此方速速煎药，然后准备一碗鸡蛋清。”

服侍的小厮跑去照办，胡大夫道：“他所中的毒是经过提纯的藤黄，古方记载，鸦的胆囊是最佳解毒剂，可现在不好捉，只能退而求其次催吐后，用大量蛋清来解。”

催吐了两次后魏玠的难受症状果然减轻，可到了需要灌服鸡蛋清时，却怎么都喂不进嘴，伺候的小厮急得脸都白了。凌雪芸走近，只见魏玠闻着鸡蛋味便紧闭双唇，十分抗拒，手欲要伸向腰间。凌雪芸脑海中警铃大作！相处多年，她对魏玠身上一些习惯了然于心，他防备心重，常年备了一把精巧匕首与腰间，睡觉也不放下，只为随时给来敌反击。他此番伸手去取，是潜意识察觉到了有危险？凌雪芸顾不得想太多，小厮性命要紧，忙抓住了魏玠手腕，皮肤结实滚烫，她掌心又麻又烫，好在男人晕倒中力气小了大半，她用尽全力堪堪能控制住。“快，给他服下去。”

凌雪芸叫来胡大夫帮忙，三人努力下，总算将鸡蛋清给魏玠灌进去，她长呼了一口气，细嫩的手腕隐隐作痛。她想松开手，却不料被男人铁一样的力道反扣住，一瞬间，一股强大的压迫感席卷而来，她瞬间心跳如鼓，意识到了什么，抬头望去，对上那抹冷冽阴沉的视线。凌雪芸畏惧地缩了缩身子，如鼠见猫。“醒了醒了，想必没有大碍，我再开两剂清除余毒、培本固元的方子。”

胡大夫松了一口气。若是寻常人受了这么重的伤，又挨这遭毒药，不死也得虚弱大半，可这位公子竟这么快清醒了，体质果然不一般。“毒？”

魏玠低沉的声音有些哑，幽冷视线扫了几人一圈，最后落到床前的少女脸上。她脸颊细嫩如玉脂，暖洋洋的光自窗口照进，峨眉琼鼻，朱唇皓齿，美好得如同一幅画。可一看到他，眼底的怯意避无可避，惶恐焦灼着挪开视线，不忘扯了扯手，似是提醒他未松手。“晨间公子晕倒，我派人请了胡大夫来治，却发现是中毒。”

三言两语解释了来由，凌雪芸却见男人的眸色比方才更冷了几分。显然，他不满意。凌雪芸脑子快速转动，深深吸了一口气道：“若公子并未外出，想必问题是出在食住上。”

小厮从未来报魏玠外出，想来是他的那些仇敌不知怎么寻到了凌家，伺机下毒的可能性最大。她给小厮使了个眼色，很快魏玠晨起用的剩余餐食被端来，胡大夫一一看过后，在一份用得不多的绿豆糕里发现被下了藤黄。暂且有了定论，凌雪芸看回魏玠，他眉目冷邃，浮沉着点点星寒，“凌小姐，下毒一事，与你府内中人有关？”

绿豆糕是夏日常制糕点，府内上下的人皆能接触，凌府的人推脱不掉。她深知魏玠是个有仇必报的人，在凌府受了中毒之苦，一怒之下让他们家破人亡都有可能。为了保住一家上下，那双孱弱的水眸，惴惴仰视他，不安道：“我定会查明此事，给公子一个交代。”

魏玠好整以暇，薄唇似笑非笑，“那就……希望凌小姐让我满意。”

仿佛审判落地，立在颈上的利刃暂时移开，凌雪芸心底松了口气。纤细的身影起来，她思考着后事，一时不查左手还被某人紧紧攥着，拉扯间重心不稳，向前倒去，撞上男人温热有力的胸膛。男人呼吸沉了沉，臂膀上的青筋仿佛显示他在隐忍着什么。两世，这男人的气息都让她惧怕，但此刻，男人强劲的心跳传到耳畔，似乎也不像平时稳定。头顶，男人清冷的声音落下：“凌小姐这么快就有定论了？”

凌雪芸怎么听不出他调侃投怀，白皙的耳垂瞬间发红，忙爬了起来，抬起被攥着的手，圆目微瞪，“松开！”

魏玠缓缓地松了力道，语气丝毫没有愧疚感：“不好意思，忘了。”

凌雪芸：“……”这男人心眼比十个女人都多，堂堂将领记性会差到这种程度？摆明了睁眼说瞎话！凌雪芸却不敢辩驳，匆匆离开了东院。父亲早早外出，她去到母亲院落，凌夫人正跪在一尊观音像前诵经。“母亲……”凌雪芸将中毒一事说了大概，凌夫人素来宅心仁厚，万万见不得有客人死在家里。“下毒之人狼子野心，不能放过，府内没有小厨房，下毒之人可能和厨房有关，彻查厨房人手和经手秦公子饮食的小厮！”

凌雪芸认同，立刻让桃花和管家薛丁带得力可信的家丁前去搜查。没有消息，午膳时，凌雪芸食之无味，在母亲安抚下才用了几口，事情牵扯到魏玠，那人瑕疵必报，她很难保持镇定。幸而落日十分，桃花带人回禀：“厨房并无可疑人员，东院洒水小厮自早上出去后就再没回来，在后院歪脖子树的枯井里发现了尸体。”

“在小厮房里，搜出半包未用完的藤黄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