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出浓浓警告味，凌雪芸吓得垂下头，很快她掐着掌心，让脑袋仰起来，孤注一掷道“小女说的是实话。”

魏玠瞧着她这身心不一的反差，越发觉得有趣了。“本公子既是你请回来的，便要负责到底。”

清冷的声音落下，这是不愿搬的意思了。凌雪芸抿着唇，犹豫再三还是开口：“公子是否想过，小女势单力薄，为人愚钝，负不起责。”

墨色身影起身，背着烛光缓步挪到她跟前，含着压迫感的阴影将她娇弱的身躯笼罩。凌雪芸撇开视线，只觉得那道摄人的视线在她脸上停留片刻，不知何意。“你可以。”

嗯？凌雪芸微怔，还想问什么，那抹身影却已走远。离开东院，伺候魏玠的小厮将她送到门口，凌雪芸脚步顿住，还在思考刚刚魏玠的话。她可以什么？她分明不可以！能要魏玠性命的人，她怎么防得住？事实如此，可该尽的人事还是要尽，她停下脚步，吩咐小厮：“日后每餐公子的饮食都要用银针试过毒，所燃香料、香烛，穿戴物品也要一一检查，确定没有问题才能用……”屋内，单手执起黑棋放在棋盘中心的冷峻公子，耳屏微动，嘴角上扬了一丝弧度。“还有，给公子的酒……算了，没什么，他爱喝冷的就随他去吧。”

男人嘴角那抹弧度顿住，平直垂下，眼神晦暗。小厮退下后，凌雪芸走向正院，月亮悄悄爬上枝头，歪脖子树依旧枝叶繁茂，可她单薄的身影映在路上，显得那般弱小无力。凌家又何尝不弱小？既然已被盯上，只能万分小心，她想带着一家人，在这纷乱的世间好好活下去。……“今日学堂夫子告病，学堂放了一天假，东边那棵枇杷树上的枇杷熟了，姐姐带我们去摘吧。”

一大清早，凌萧然趴在暮云院的窗头，求着凌雪芸。凌雪芸刚起床不久，昨夜将魏玠中毒之事后续告知父母，又与母亲一起对照花名册，将一部分暂且用不到的闲散仆人遣散出去。之前留着是凌家有钱，无所谓多养几个人，如今出了这档子事，方方面面都得谨慎，又招来余下仆人敲打一番。入睡时，已是深夜，现在睡眼惺忪，困倦着。迷迷糊糊间入耳琵琶二字，她浑身一抖，睡意去了大半，严肃望着弟弟：“你说什么？”

“姐姐怕不是睡迷糊了，我说枇杷熟了，咱们去摘枇杷吃吧。”

原来是枇杷。凌雪芸松了口气，点头应允，用过早饭后，禀明母亲。姐弟三人，还有周巧儿带着几个奴仆，乘车到了那颗枇杷树下。黄橙橙的枇杷坠满树上，较下边的果实已经被途径口渴的路人摘了，越往上的受日照足越甜。“你们两个，爬上去摘。”

凌萧然在树下指挥家丁。杏儿将携带的帕子垫在大石头上，供三位小姐坐下，凌晓雅一手揪着辫子，半边身子靠在凌雪芸身上，指着树上：“右边，右边，那边的又大又红！”

周巧儿捂着嘴笑：“多摘些，回去制枇杷膏。”

“小心身子，别摔下来。”

只有凌雪芸这个大姐姐紧张安全事宜。怕什么来什么，家丁身体再灵巧，也是百多斤的成年人，树枝越往边缘越细，脚下一滑。咔嚓一声。树枝应声断裂，家丁落下时又抱紧其他树枝才没出受伤。“不中用不中用，都下来，看小爷的。”

凌萧然摩拳擦掌，凌雪芸担心危险，上前拉住。“姐姐你放心吧，一棵树而已，我身体好着呢！夫子说过男儿家哪里有不磕磕碰碰的，老是待着温室里护着养着长不大！”

少年脸上笑容洋溢，是记忆深处的潇洒张扬。凌雪芸缓缓松了手，看着他攀爬上树，动作灵巧如履平地，渐渐放了心。右边最边缘的那串枇杷难摘，少年左手牢牢抓住上边结实的树枝，双脚浮空，往右边荡去，两个来回便把那串熟得最好的枇杷收入囊中。“哇！哥哥好厉害！”

凌晓雅激动站起来拍手。“表弟快下来，够了够了！”

周巧儿也上前。凌萧然捧着枇杷递到凌雪芸面前，仰着脖子讨巧：“姐姐，你看我厉害吧？”

“厉——”话刚出口，顶上一颗圆滚滚的琵琶果实啪嗒落到凌萧然眉心，砸出一道红痕。他捂住额头，嗷嗷两声喊疼。“上天还多送一个枇杷给哥哥！”

此话一出，众人都笑了起来。凌雪芸望着乐成一团的弟妹，心中热意流淌，这份温暖是她真正渴求的。一路上，几人分食枇杷，奴仆也有份。饶是都吃得半饱，到家时，还剩一半之多，凌萧然和凌晓雅规规矩矩捧着一部分去孝敬爹娘。凌雪芸和周巧儿带着剩下的进了厨房，亲手熬了枇杷膏，足足装了四罐。一罐独立出来装至食盒，拿给凌萧然。“晨起你说夫子染了风寒病，这枇杷膏化津止咳，润肺滋补，你去学堂，课后送给夫子，以报教导之恩。”

凌萧然笑着应下来，又问：“可还有多的，我也想喝枇杷茶。”

凌雪芸戳了戳弟弟额头，“有，多着呢！”

……六月十六，游湖赏花日。这日前夕，凌云彻着人拟了请柬，又叫来凌雪芸。“芸儿，江公子来府上时日尚浅，他帮了咱们家不少忙，我们更要热情招待。你明日与弟妹几个带江公子游湖泛舟，欣赏欣赏美景。”

凌雪芸深知父亲决定已下，便是不容置辩，只得应下，让杏儿通知弟妹们。次日晴光潋滟，安将军驻守此地，入乡随俗，差人在镇上派发糖果食物和花帽，得了东西的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悦，凌府家丁进出脸上的笑便没放下来过。“表姐，你怎么不再打扮打扮，湖上好多俊秀儿郎，还有……还有江公子。”

周巧儿往脸上涂脂抹粉，又打开凌雪芸给她用的饰品盒，戴上漂亮的珍珠耳环，发髻间插着之前江卓云送的玉簪。凌雪芸瞧得出女儿家的心思，不好劝得太过，怕起反作用。只讪讪笑了下：“昨晚睡姿不当，脖子有些酸疼，不想戴多的珠翠。”

闻言，周巧儿关切病情，凌雪芸推说不严重，见她已打扮好了，起身。“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