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征，你发什么疯……大雪封山，你进去送死吗？”

应可看见陆征如同着了魔一般，冲出了马车，不禁喝道。

若璃看着陆征，她的心越跳越快，她感到了不正常。若璃清澈的眸子，疑惑看着远山和那漆黑如墨的天穹。

苍空墨染，其中混杂的云朵，像是墨水晕开的痕迹，不知怎么的，却让若璃感到了一阵恐惧。

但，她还是迈下了步伐，因为，陆征就在前面。

若璃的衣袖被风鼓舞地烈烈作响。

漆黑的山脉之上，无数的云朵堆积，把山脉混迹地不成样子。

陆征不顾一切的朝着天穹之上奔去。

脚下的雪地赤裸，身边的雪风讥讽在他的耳边盘旋，随后穿过他的身躯。

“咕咕——嘻嘻——”

陆征踏上这山脉之后，几乎觉得自己的脑海开始晕眩，天上的锁链仍然在不停沽涌着，摩擦的声响带动着雪山的群石，发出陆征难以辨别的声响。

他抬头看着天空，锁链已然不是锁链，陆征每往雪山之上踏前一步，它就在不断地变化，像是蚯蚓，像是蛟龙，像是毒蛇，最后似乎散乱成了发丝，精密纠缠在一起，密不透风。

那发丝宛若活物，根根之上，都透着讥嘲的人脸，它们一齐朝着陋身探头，一齐朝着陆征呲出尖牙。

陆征突然感觉心中一停滞，脚下触碰到了岩石，不禁一甩，他的面颊已经被狂风和地上的碎石划破，出了血，瞬间染红半边，又即刻冰封。

陆征不过才爬到山的三分之一处，他感觉四肢已然麻木，但他倒下的这一刻，才有机会看见雪山之上的整片天空。

漆黑的苍穹之下，涌动的锁链早已变换了模样，细黑的发丝中一个个接连露出头颅，密密麻麻，难以数的清楚，接连数千数万，难以泯灭。

它们一重接著一重，它们干涸的脸上，凄厉嬉笑着，露出了漆黑的舌头，似乎蕴藏着剧毒，黝黑的细长的眼睛，直直盯着陆征。它们的头上似乎都咧开了一条缝隙，迎着风鼓动着，似乎对着陆征耳语着什么，一张一翕，满脸讥笑、

陆征感受着自己心脏的跳动，心脏跳的很快，但血液却是丝毫没有来得及供应，似乎到了脖颈之处便断绝。

陆征无法倾听风声，但它们说话的声音，却在陆征的耳朵里愈加清晰。

“……命运……”

“……命运的安排……”

“……放弃吧……”

陆征想要堵住耳朵，却发现风声过后，它们的声音却愈加清晰，愈加洪亮，简直让人震耳欲聋。

“放弃吧！这就是命运的安排！”

陆征低头一看，自己的身上也蔓延起了这些细黑之物，它们密密麻麻，在自己的身体之上繁衍，从自己的衣领，衣袖，裸露的皮肤，密不透风。最后从陆征的身体中尽数渗出。

他们探出头来。

直视着陆征。

“咕咕……嘻嘻。”

它们细小而尖利的牙，在陋身的身前竭尽自己的力量扭动着。

蓄力。

而后冲入陆征的眼睛。

陆征的眸子一凝，但紧接着，他的衣袖就被提起。

“啪。”

一声清亮的耳光响起。

“咳咳。”

陆征咳嗽着回过神。

他拼劲全力聚焦自己的眼神，眼前的景象才重新变得清晰。

举起陆征衣领的是应可，而打自己耳光的，是应可旁边的若璃。

若璃含着泪眼，看着陆征的眼眸重新变得清澈，用着自己的手背抹去了自己眼角的泪水，不顾一切地抱在了陆征的身上。

陆征面对突如其来的怀抱，一时间不知所措，他感受着若璃的啜泣，也理解了若璃心中的恐惧。于是，他轻轻拍了拍若璃的后背，表示一切都无碍。

应可看着陆征，眼神有些许忌惮。说道：

“你知道你刚才怎么了吗……”

陆征一愣。

应可看着陆征茫然的眼神，咽了口口水，迟疑说道：“你刚才倒在这边的雪地上，半边脸都是鲜血……但最让人恐怖的不是如此，我们过来的时候，你正在用双手拼死掐住自己的脖子，好像想要自己把自己杀死一样……你的脸由红变紫，但你的手却丝毫都没有放松……”

陆征微微一怔，他随即看向了自己的手，其上发红，却是有用力过度的痕迹。

陆征脑海中灵光一闪，随即又看向了天空，天穹之上，那锁链和那不知名的妖异不知去了何处，只是普通的乌云密布，雷光闪烁，似乎马上就要下起暴雪。

陆征刚才所经历的一切，似乎只是一场梦境一般。

若璃松开了陆征，用着手帕轻轻为陆征的脸上处理伤口，甚是小心，也甚是心疼。

“痛吗……”

若璃小心翼翼看着陆征，轻轻说道。

陆征摇了摇头，还给了若璃一个放心的微笑。

应可看着山下，淡淡的风雪之中，他们的马车已经如同一根手指那般大小，又看了看漆黑的天色，她微微皱了皱眉。

对着陆征低声说道：“我们一定要走了，等雪停再上山。”

陆征微微点头，他虽然复查担心柳初初的安危，但经历了刚才那一幕诡异的事件后，他深知此行的危险，就算他乐意上山，也不愿把两个女孩的性命交到山上。

于是陆征点了点头，由着若璃扶着，缓缓下了山去。

应可走在前头，陆征和若璃跟在后头。

走了几十米，一直平安无事，但陆征的心，却不由得跳动了起来，他的心脏砰砰鼓动，丝毫不由陆征控制。

陆征的眼神微凝，而身旁的若璃的眉头也是紧皱，她感到了无来由的不安。

但他们都没有言语，只是走着，希望下山的山路可以变得短一些，但直到走在前方的应可踩断了一根树枝，却发出了极为清脆的金属断裂之声。

陆征的感知顿时灵敏了起来。

铿啪——

那是锁链断裂之声。

陆征似乎看见了应可脚下一闪而过的白光，那道白光一直蔓延到了天际，到那漆黑的天穹之上。

陆征于是抬头。

漆黑的苍穹再次变换，在乌云和锁链之中影影绰绰，那细密奇诡的东西再次露出了矛头。

紧接着似乎是一道惊雷闪过。

白光顺着他们蔓延到了世界之中。

整个世界都为此一亮，然后又陷入了永久了昏冥。

而陆征的眼眸一怔，应可和若璃都为刚才的雷电而惊叹，但除此之外没有多余的神采。

“那东西”似乎只有他看到了。

在紧密的白光一闪而过照亮世界的那一刹那。

陆征看着这世界格外分明。

这个世界和天是紧密相连的，紧紧连接，密不透风的连接，似乎天地都融为了一体。

用那从天空中垂下来的，数以万计，不，是以亿计算的锁链。

它们和大地相连，几乎无法估量，密密麻麻爬满了陆征的瞳孔，冰冷而古朴，身上镌刻着繁琐细文，它们穿透了整个世界，似乎也穿透了陆征的身体。

整个世界，似乎从来便是一体，没有天地。

看见了这幅景象，陆征几乎感到了自己呼吸的困难。

同时应可的眼眸之中也露着惊恐，她似乎也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之物。

若璃平静的眸子也不禁动容。

于是陆征顺着应可的眼神看去，在那高耸的山峰之上，传来了远古神明的咆哮声。

轰轰轰——

白色的雪被天空染成了墨灰色，那般的浪潮如同海水倾覆，朝着陆征不断涌来，凄厉的压迫感，加上寒风与那世界末日的声响，几乎可以震碎三人的肺腑。

应可得眼神呆滞，呆呆说道：“怎么会，我才不过踩断了一根树枝……”

陆征几乎来不及喊出“快跑”二字，那如同巨浪一般滔天的骤雪，经着天空之上锁链的牵引，来到了他们二人的头顶。

陆征的思绪飞快，他几乎是看到了百米左右悬崖之边的高树的同时，就已经抓住了应可和若璃的衣领，把她们二人甩到了天空之上。

应可感受到了一股巨力而腾空之时，眼中先是一愣，随后闪过讶异之色。

而若璃的瞳眸之中，则是闪过深深泫然之色，满是不愿地看着陆征，眼眸已然闪烁泪花。

陆征几乎难以给若璃回应，他的头已然触碰到了从天塌下的雪浪。

他被这巨大的冲击力击倒，但在倒下的过程中，陆征的思绪，仍然让他有时间看到这片天空。

漆黑的天穹之上，无论是锁链，还是那细长的妖物，都张牙舞爪，它们朝着陆征耀武扬威……锁链的天空之处裂开了一条缝隙。

其上露出了雪白的天光。

但那刹那的天光，与周边黑暗的天空相映衬，就像是漆黑的天空对陆征露出的笑容。

寒冷而讥讽。

陆征在一次看见了天穹之上向下蔓延的锁链，他也知道这些锁链也是造成雪崩的罪魁祸首，那锁链动荡一次，就让山脉晃荡一分。

而应可踩断的那根树枝，正是导火索，让冰面裂开的一角，那根锁链断裂之后，碎裂的冰面蔓延了许多裂纹，它将天穹之上的其余锁链一齐晃动，让世界都为止倾倒。

这就像是为陆征故意做的局一般。

于是陆征倒下了，正如他所料，天上的锁链如同饥渴的毒蛇，朝着他倾覆而来，成千上万，就像那锁链也幻化成了海洋。

而陆征的身下的雪地，则是变成了一张巨网，由锁链织成的巨网。

陆征在其中，宛若一个无力的蚕蛹。

就在那锁链倾涌之即，那锁链之巨网，也随之收缚，似乎要将陆征灭绝。

陆征的心中冰寒，他看着这幅景象，心中没有一丝一毫恐惧，他似乎早就已经预料到了此番的状况。

“这就是，命运对我这个破网人的惩罚吧……”

于是，陆征安然闭上了双眼。

“他闭上了眼睛了呢……”

“他放弃了……”

“是呢，这毕竟是那个命运啊……”

“所有人都无法挣脱……”

“就连我们也一样……”

“该收网了……”

陆征的耳边传来了几股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让陆征心神略动，他似乎想要思考，但已经闭上了眼，就再也难以睁开。

但……

“陆征！”

一个熟悉的声音，陆征猛然张开了双眼。

一个白衣女子飘飘然，如同蹁跹的蝴蝶的一般，从雪崩之外赴入。

她脸色白皙，极力伸着自己的手，看着陆征。

她的指尖竭力伸展，然后触碰，死死紧握。

若璃看着陆征，眼眸中露出一丝灿烂的笑容：

“陆征……抓到你了。”

她不顾一切涌入了陆征所在的巨网，拥入了陆征的怀里。

若璃的眼中似乎只有了陆征，无论外界是否大雪封山，洪水滔天。

她不顾一切。

陆征感到了怀中的一阵温暖，随后他的视线便彻底被轰隆的雪掩埋。

身下的锁链巨网，似乎也承受不足二人的压力，深深坍塌了下去。

而巨网之下，是无底深渊。

若璃看着陆征，笑着说道：

“我要一辈子跟着你，你去哪，我便去哪……即便……”

“前途是无底深渊，我们会万劫不复……”

陆征轻声回应道。

若璃的笑容依旧好看，她紧紧抓着陆征的手，抱着陆征。

陆征也搂着怀中的少女，他们一同往下坠，不知尽头。

那飘然的声音再次响起。

“诶，怎么多了一个……”

“好麻烦，网可兜不住了……”

“那就用点劲……反正我们这都多了一个了……”

“哈哈，也是，少一个不忧多一个不愁……”

“““来！”

””

陆征感到了身子陡然一轻，无数的锁链再次从天穹之上涌落，犹如万枚带着流坠的星辰，携风而来，裹挟着陆征的身体。

陆征陡然感到了自己下落的劲头一缓，若璃神色一慌，但看见了陆征又露出了安心的微笑。

锁链再次织成巨网，将落下的二人包裹，陆征和若璃感到了身子一轻。

周边细碎的声音让他们闭上了双眼，神冥归一。

另一处，平滑的白玉高台上，地面如镜，显露着天空的虚影还有有如实质的璀璨星辰。

空中的一切都是那般的澄澈宁静，高台似乎是凭空悬浮在星空之上的。

只是那几根不知从何处垂落的锁链格外显眼。

三个白衣人影从星空之中缓缓走出。

分别是一白须老人，一白衣老妪，还有一个中年男子。

他们随手一抛，地上白雾显现，露出了一男一女两个身影。

他们三人看着搂抱在一只的男女，都是叹了一口气，悠悠说道：

“主角到场，这一循环，也该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