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承畴装模作样的呵斥了几句标营军士，然后转头装作为难的说道：“本官一向对他们亲厚，赏赐不断，这才使得他们这般骄纵，三郎，你看，要不让他们对战一番，也好让这些标营军士们，明白天高地厚？”
李自敬轻轻一笑，说道：“如此，也好，下官训练他们，苦于不曾经历战阵，就怕练出一群纸上谈兵之辈，大人有心指点，下官自然感激不尽。”
“那本官这随行标营马队有十五，每人都是骑兵，骑兵有马，步兵无马，战力一向一比三，就让你的五十长枪兵全部上去吧。”
“大人不必如此，既然标营马队们一人一马，那下官这边出三十个长枪兵，最为公平。”
“那这样啊，本官占了三郎天大的便宜，既然三郎执意如此，不妨任选火铳手，夜不收混合一起，与他们对战。”
对付骑兵最好的方法，就是用更好的骑兵。 火铳手处于藏拙的原因，李自敬没有准备在洪承畴面前展示战力，何况，火铳手可没有演练假打之说，火铳声响，铅子飞出，定会有人死伤。 刀盾手，忙着训练，夜不收与无定骑兵在外拉练，顺带刺探附近土匪消息，李自敬选择用长枪兵对战洪承畴的标营护卫骑兵，稍微展露些爪牙，让洪承畴以后剿匪时，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自己。 长枪兵是步兵，步兵对战骑兵，决定战斗胜利的因素，自古有天时，地利，人和之说。 天时地利不必讲，都在训练场里，同一片天空下对战，没有区别，人和方面，自家长枪兵气势沉稳，心中压着一股怒气，远胜标营骑兵们的骄纵与轻视。 此时，双方对战的将士都已经列队站定，相距二百步，这个距离是方雄的要求，因为骑兵冲阵的最短距离，至少要二百步，方英则是朝李自敬讪讪一笑，毕竟，吃拿李自敬的手软嘴短。 两方将士，手里的兵器，早已换成木头制成的，且在木枪木刀上，涂上了白灰，只要交战时，对方要害出现白点，就判定战死。 标营骑兵们身上清一色的是铜钉面甲，战马乃是上次剿匪所得的下等战马，身高一米五左右，观其高度，重量，速度等，这些战马，与夜不收胯下蒙古战马相比差远了。 三十个长枪兵，身穿镶嵌铁片的布面甲，手里鹤嘴长枪一丈二，腰间又有三把标枪。 这些标枪，乃是李自敬早些天里，让汤老蔫打造的，以松木为柄，铁镞为尖，杆短刃尖，枪头呈三角形。 整长约为四十公分，枪刃长十公分，枪头重，枪柄轻，犹如破甲箭，便于投掷。 《纪效新书》解说了用法：“以标执右手，待敌人近身四十步，掷标刺之，中与不中，敌必用枪顾拨，我即乘隙径进，急取刀枪在手，随牌砍杀。”
当然，这些标枪前面的枪头，也换成了木头的，只是更换以后，重量减轻不少，影响射程与准头。 此时，洪承畴与李自敬并排而站，身后则是郑善长，张成以及闻讯过来围观的其他人等。 洪承畴见两方人马准备完毕，大喊道：“擂鼓则进，鸣金则停，不可攻击对方双目，咽喉，下阴等地，以胸腹为要害，击中判定为负，最后一方全部死亡，则另一方获胜！”
“你等可听得明白？——” 众军士大声回答：“我等明白，还请上官发号施令！——” 洪承畴号旗一挥，早有艾能奇擂起战鼓，咚咚的鼓声，响彻震天。 标营骑士们，听闻号鼓，领头的方雄则大声喝道：“兄弟们，让对方见识一下我等的技艺，必要一鼓而下，斩尽对方！——” 说吧，方雄策马前行几步，身后十五个标营骑士依次两翼展开，左手御马，右手持枪，只等方雄一声令下。 刚才方雄的叫嚣，什么‘一鼓而下’之类言语，彻底激怒了李过带领的，随便抽出来的三十个长枪兵，只见他们嘴巴抿的紧紧，眼中怒火三丈。 其他乡堡围观众人，也纷纷怒容满面，自家儿郎的技艺，当然认为最好，哪怕你们是巡抚标营骑兵，也不能一鼓而下，简直小看儿郎们，欺人太甚。 可当方雄领着骑兵，开始组成锥形战队，驾驭战马缓缓迈动步子慢跑起来，继而加快马速，一股强悍气势随之散发时，围观众人的脸上，开始出现了担心。 李自敬面无表情，只是嘴角微微一瞥，只不过是久疏战阵的骑马标营青壮而已，算不得上真正的骑兵。 况且，哪怕真正的骑兵，历史上，无数次的以无马胜有马，都表明，没有绝对无敌的兵种，只有使用对的兵种。 方雄方英伏低身体，与胯下战马保持一致的动作，单手持枪，枪头平举，身后众人亦如此。 李过腰间号鼓敲响，随着鼓响，身后长枪兵分作两队，一队十五人，前队枪尖斜指天空，后队枪尖倚在肩头，单手握长枪，另一只手则拿出标枪。 两队之间留有两米宽，李过号鼓敲响后，则双手各持一把标枪，腰间左右还有四把。 战马越跑越快，马蹄声敲击在干硬地面上，发出隆隆的声音，声音如闷雷，直灌众长枪兵耳朵。 “稳！稳住！——” 李过爆喝发令，身后长枪兵紧盯着开始冲刺的骑兵队，虽目光稍稍有些慌乱，但阵型不乱。 一百步！ 八十步！ 六十步！ 李过声音响起，右手飞快掷出一把标枪，标枪嗖的一声，划出弧线，落在队列前四十步距离。 此乃定标！ 定标过后，眨眼功夫，方雄一马当先，跨过定标处，身后方英与其他标营骑兵，也把队形展开，准备冲阵。 李过喝令一声：“后队掷标枪！——” 话音落，李过左手标枪应声而出，同一时，后队长枪兵也都纷纷后仰，拧腰，掷标枪。 十六只标枪飞了出去，划过弧线，从空中带着巨大惯性坠落。 李过不看战果，左右手再次各拿出一把标枪，快速的掷了出去，其他十五个长枪兵也纷纷如此。 方雄刚跨过定标的标枪，此时马速提到最大，嘴里大喊：“兄弟们，凿穿他们！——” 众标营骑兵纷纷响应，锥形阵势再次向两边展开，向对面几十步外的长枪兵包围进去。 他们平日里在一起演练惯了，早已熟悉骑兵冲阵的方式，先是锥形战阵突进，接着两翼展开，最后，当敌人以为他们会正面冲阵时，再迅速分开两队，从敌人左右两侧攻击。 想的很好，方法也对，但是，李过已经预判了他们的预判，俺管你锥形冲阵，还是分成两翼从左右再冲阵，俺什么都不管，俺只要对着你们掷标枪即可。 把敌人消灭在进攻的路上，一直是李自敬灌输给他们的战斗思想。 只见，三轮标枪先后落下，沉重的杆身，带着巨大的惯性，从天而降。 “啊！——” “嘶，哎呦！——” 四个倒霉的标营骑兵，被标枪扎到脑袋上，要不是标枪枪尖换成木头的，只怕早已把他们贯穿在地上。 饶是如此，也都被木头标枪，震得头晕脑胀，还好有坚硬的飞碟大帽挡了一下，否则哪怕枪尖木头的，也会扎个血窟窿出来。 四名标营被判定死亡，悻悻勒住战马，又有几个骑兵，身下的战马受伤，判定只能步行。 骑在马上的，还在冲锋的，只剩下方雄方英四人。 方雄面如死灰，方英更是心中差点吐血，上次与李锦（李过）这厮还喝过酒，如今倒是下的真狠手。 还他娘的没冲到敌人跟前，就被废了大半战力，骑兵冲阵，人越多越好，可现在区区四人，还打个屁。 虽然这样想，可他冲阵速度没停，不敢停，自家上官在看着，他一停，就代表着临阵退缩，要是战时，必然犯军法斩首，即使是演练，也会在上官面前，落下怯战的看法。 所以他只能冲。 李过呲牙一笑，左右还剩一把标枪，持在手里，当做长枪使用，口中喊道：“前排蹲下顶枪，后排持枪突刺！——” 方雄四人四骑，已经冲到枪林前，战马嘶鸣一声，畏惧密密麻麻的的枪尖，停足不前。 方英方雄四人死命抽打战马，可战马依旧嘶鸣减缓速度，见此，方雄脸上惨淡一片，骑兵冲阵，没了战马的速度的加持，还冲个毛阵。 只见，战马被惯性带到枪林前，纷纷被枪尖刺中，嘶鸣着掀飞身上的骑士，方英方雄四人，或倒地被后队长枪刺中胸口，或勉强骑在马上，也被长枪刺中胸口。 李自敬麾下长枪兵，他们此刻觉得，刺假人与刺骑兵，没什么区别，只是一个会惨叫，一个不会惨叫。 方雄躺在地上，忍着胸口的疼痛，闭着眼捂着脸，恨不得此时地上有个窟窿，他好一头钻下去。 还剩三个没了战马的标营，李过兴致一来，双手提着枪，兴致勃勃的跑了过去：“方英兄弟，来来，与俺斗上一场，骨头正痒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