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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回 杨江夜夺官马监 刘广昼陷伏虎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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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曰:

临敌休急暴,对阵莫匆忙。

急暴难取胜,匆忙多败亡。

功名一念丧,世态转眼凉。

修定松竹性,浮生等寻常。

话说宣和三年九月,陈希真奉旨征讨河北巨寇杨江。计点手下军将,共十一员,乃是刘广、祝永清、陈丽卿、苟桓、栾廷玉、祝万年、栾廷芳、真祥麟、刘麒、范成龙、刘麟,左膀右臂,俱在行伍。因战事吃紧,刻不容缓,遂领朝廷所拨天兵五万,即日兴师,出神武门而去。

大军一路北行,陈希真并无言语,心中闷闷。来到元阳谷,时维九月,序属三秋,陈希真见谷内藤花已败,无甚景致,叹口气道:“这元阳谷号称京都北门锁钥,我虽生长东京,却不曾来过。昔年听徐虎林说起,此处盛夏时节,一路藤阴,景致甚好,可惜此番来的不是时候。”

祝永清道:“此地曾被盗贼盘踞,打家劫舍,百姓不敢进出,后经徐虎林扫平。今日虽无好景色,却喜太平无事。”

陈丽卿应道:“天下盗贼如此之多,安望太平!我等刚刚讨平梁山,尚未受封赏,今又被调往河北,不知朝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陈希真见说,变色道:“此乃国家大事,你一个女儿家,怎敢妄议官家,还不住嘴!”

祝永清忙道:“泰山休怪,卿姐说的也不无道理。想我等数年东征西讨,历尽艰辛,方才平灭梁山。朝廷未加封赏,反招那十节度进京,分明有牵制之意。如今征尘未洗,放着那十节度不用,反将我等兵马一分为三,征讨各处。若此番得胜尚可,一旦有失,则前功尽废。此等安排,不由人不心疑。”

陈希真见说,沉默不语,良久方道:“我岂不知?只是我等受天子招安,粉身难报,如今纵有不公,又算得了什么。做臣子的只有尊王攘夷,平定寇乱,方能受君王信赖,那时是非自有公论。”

陈丽卿笑道:“爹爹既然这般想,我听爹爹的便是了。待平定河北,明夏我等再来此地赏玩,如何?”

陈希真听了,方才露出笑容。大军过了元阳谷,依旧取路北行。

行至滑州,临近黄河,当地官员早已备下船只。陈希真等乘船渡河,经开德府北上,又行了数日,来到大名府。只见城外已无盗贼,那大名府路安抚使邓洵仁引吕颐浩、黄叔敖、钱怿、高公纯等出郭相迎,彼此寒暄毕,陈希真留栾廷玉、栾廷芳兄弟引军在城外扎营,自引余下将佐入城。一路问起形势,邓洵仁道:“那杨江僭号杨天王,麾下一十三寇,唤作十三太保,乃是透手滑元仲良、飞天狐昝仝美、穿云箭褚大亨、白城子赫连仁、震八方方琼、戴花孙胜、扑山豹张新、撞塌天申屠礼、混天猴刘克让、翻山动安士荣、独行狼柏森、过天星凌天传、掠地虎轩宗朝,引贼兵五六千人,围城半月有余。我等据城固守,贼人攻打不入。听闻天兵到此,前日夜里撤围而走,不知往何处去了。”

刘广道:“贼人兵马区区五六千,并不甚多,为何屡剿不尽?”

高公纯道:“这杨江一伙,并不似寻常盗贼,占据山泽州府,据险而守。只是冲州撞府,踪迹无定。若然得胜,则大路追赶官兵。若是失利,黑夜里潜逃无踪,因此甚难收捕。”

苟桓道:“此等游寇,须得粘踪捉杀,教其难以藏身,方可剿除干净。”

众人称是。

是夜,邓洵仁与众将设宴,要为大军接风,陈希真道:“诸公盛情,我等心领。只是大军远来至此,不见贼踪,心中难安。此宴权且寄下,待剿贼得胜,再庆贺不迟。”

便引诸将出城,分派军士四处哨探,查明贼人踪迹,不在话下。

次日天晓,陈希真召集众将议事。将近晌午,有军士回报道:“不好了,贼兵前日夜里打破广平府广平监,劫掠一番而去。”

众人听罢,不由倒吸一口冷气。看官,那广平监是甚么去处?原来大宋自太祖太宗开国,虽然平灭十国,打下四百座军州,然较之汉唐,西域河套及燕云之地尽失,疆宇窄狭。那西域等地多产良马,却被夏辽所占,朝廷只得在境内各路设官马牧监,饲养战马,以备军需。那广平监便属河北路官马监,分有二监,饲养良马数千匹。

且说那杨江等自起事以来,冲州撞府,纵横南北,虽然屡屡得胜,然所部大都为步兵,只靠两条腿走路,难免行动迟缓。幸而河北各处官兵亦是步兵居多,因此尚可与之纠缠。那日杨江等围住大名府,召集众头领商议,元仲良道:“我等无攻城器械,且兵马较少,大名府乃坚城,恐强攻无益。”

昝仝美道:“我等南征北讨,虽连败官军,然无根据之地,如飘蓬一般,不如打下几个城池,据为根本,再图进取。”

杨江道:“兄弟错了,要论势头,那梁山泊大不大?极盛时啸聚四十五六万人,打下数座军州,威震山东。虽看似风光,却终是败着。若占据军州,便须将兵马分散,力量削弱,反为官军所乘,各个击破。到头来终落得个外郡全失,本寨覆灭的下场。前车之鉴,岂不可戒?如今我等势力不如梁山,更不能重蹈覆辙,应将精锐聚在一处,灵活机动,以走制敌。如此官兵虽众,其奈我何?只是眼下有一事犯难,孩儿们大都步行,马匹甚少,长途奔袭不便,须得另想办法。”

申屠礼道:“天王所忧之事,小弟倒有一法。”

杨江问是何法,申屠礼道:“却是有个机缘,这大名府东北便是广平府,正是小弟乡里。府内有个广平监,乃是朝廷饲养战马之所,有良马数千匹。小弟昔日曾在广平监做事,见那里虽有官兵把守,却不甚多,且监内大都是老弱之辈。如今虽过数载,料其无甚变化。若能一举袭之,夺了马匹,易步为骑,则数千步卒,皆为铁骑劲旅也!”

杨江拍手道:“天助我也!兄弟正可为向导,我等速去夺那广平监。”

当日商议定了,大众摩拳擦掌,只等行动。

那时已是十月间,临近初冬。当日彤云密布,朔风渐起。才及申时,天色便已昏黑,却早纷纷扬扬卷下漫天大雪来。杨江见了,心中甚喜,传令人马禁声,悄悄拔营。其时暮色已深,又值风雪,是以大名府内官兵毫无察觉。杨江等离了大名府,先派哨骑打探消息,大队人马随后跟进,径奔广平监来。一路上,众人见那雪下得愈发紧了。

当夜酉牌时分,大众已到广平监东十里。只见探哨回来报道:“广平监内有大队官兵驻扎,四面设下寨栅,防守甚严。”

申屠礼听罢,皱眉道:“怎会如此,往日实不曾有多少官兵。”

杨江道:“事到如今,烦恼无益。且先打探备细,再做计较。”

便遣人四下再去打探,少刻小喽罗提了两个农夫来。杨江问道:“你等既是本地庄家,可晓得这广平监内形势?”

二人告道:“此地历来是朝廷养马之所,常有官兵屯驻,但不过百十人。只因那年广平府新到任一个总管,名唤陶震霆,甚是重视马政,亲到此地巡查。便说这里是要地,须有大兵看守,于是拨调一千五百名官兵到此,修筑寨栅,四面设有望台,把守十分严密。后来那陶震霆调任,刘广接任,仍照旧法,至今未变。”

元仲良问道:“如今这广平监是何人守把?”

农夫答道:“一个陶降龙,一个陶伏虎,两个是嫡亲兄弟,武艺高强。因是河南郾城人,与那陶震霆同乡,又是本家,因此甚是倚重,委派二将在此,多年未调。”

杨江想了一回,又问道:“监内马匹众多,平日所食草料从何来?”

农夫道:“此去西北十里,有个草料场,专供此地马匹。”

杨江听了大喜,赏了两个农夫去讫。

杨江对众人道:“既然有千余官兵在此屯扎,我等若是强攻,纵然得手,自家定亦伤损不少。况兵火相交,若伤了马匹,则大为不妙。依我之见,可遣一队孩儿去那草料场放火,这里官兵得知,定会分兵去救。那时我等乘势攻打,定可得胜。”

众人听了,俱各叫好。杨江便点申屠礼、孙胜、张新,引三百小喽啰去袭草料场,三个领诺去了。

当下申屠礼、孙胜、张新引三百小喽罗,冒雪疾进,投草料场来。彼时雪势渐大,朔风狂吼。幸得申屠礼熟知地理路径,当先引路。及至众人到得草料场时,雪已没踝。只见四野茫茫,天地一白,人鸟声俱绝。那草料场在风雪中,远望去好似海中一芥。大众近前时,不见一人。申屠礼、孙胜、张新见了,身先士卒,引众冲入。那草料场内仅有个老军与十数个戍卒,正在屋内向火。听得声响,开门出来,劈面与申屠礼等撞着,措手不及,早吃杀个罄尽。申屠礼选了一个垛子,众喽罗又四下寻干柴、马粪等物,堆积一处,点起火来。约莫一盏茶功夫,只见那草垛焰腾腾地烧着,必必剥剥爆响,浓烟滚滚。申屠礼等大喜,都出草料场外埋伏不提。

且说那日陶降龙、陶伏虎两个照例巡查一番,见无甚大事,又天降大雪,便返回屋内,围炉饮酒。约莫申牌时分,都喝醉了,正待躺下去睡,忽见军士慌慌张张来报,草料场火起。两个听了,大惊失色,急出营看时,只见西北上火光闪烁,浓烟滚滚。陶伏虎见火势不大,指着军士鼻子骂道:“这厮们怎地这般不当心,不知是烧炭炉、煮饮食,走了这火,何必这般大惊小怪。”

陶降龙道:“如今形势不明,不可大意。兄弟可带些兵马,速去查探一番。”

陶伏虎听了,虽不情愿,只得点五百官兵,急匆匆上马,奔草料场而去。

杨江等在广平监外,见西北火起,知是申屠礼等得手。过了半晌,远远望见陶伏虎引着一队兵马,投西北而去,心下暗喜。杨江便对众人道:“官兵已入毂中,成败就在今夜,诸位宜需努力!”

当时挥动全军,直扑广平监。那望楼上的官兵,见远处大队贼兵杀来,不敢置信,揉眼看时,见贼兵已抵寨外。急待敲钟,早吃褚大亨一箭,正中脖项,跌落台下。杨江教小喽啰各执挠钩,向寨栅抛定,一齐用力,只听砰然巨响,那木栅早已倒塌。众喽啰见了,鱼贯而入。逢人便杀,见人便砍,如入无人之境。陶降龙听得贼兵来袭,心中大惊,弹压各处休乱。提刀上马,引官兵迎敌,正遇着褚大亨、赫连仁、方琼三个。陶降龙大怒,抡刀便砍,褚大亨、方琼两个挺枪截住,三个战做一团。约斗十余合,陶降龙情知不是势头,急待要走,背后赫连仁早到,大喝一声,陶降龙措手不及,吃赫连仁一刀砍为两截。官兵群龙无首,愈发惊乱。

那边厢,杨江见已攻入广平监,急令昝仝美、刘克让、安士荣三个引一千小喽啰去马监,又教柏森、凌天传、轩宗朝引一千小喽啰去夺甲仗库。自与元仲良助褚大亨、赫连仁、方琼等清缴各处官兵。不上一个时辰,各处俱已攻破。计点功劳,褚大亨、赫连仁、方琼献上陶降龙首级,斩首七百余级,降兵两百名;昝仝美、刘克让、安士荣夺得好马三千匹,劣马数百匹;柏森、凌天传、轩宗朝夺得甲仗无数。便教小喽啰将辔头、鞍鞯等套于马匹之上,三千匹马足够,尚有余裕。杨江大喜过望,便教于军中拣选善骑射的小喽啰并两百降兵,升做马军,余下仍为步卒。当时将金银、布帛等物风卷残云般抢掠一空,由老弱瘦马扛驮,小喽啰牵着。就广平监内放起一把火来,不移时四处火起。杨江等大队离了广平监,飞速望草料场来。

再说陶伏虎引五百官兵,沿大路投西北来。一路怨怅不已,约莫行了一个更次,离草料场尚有数里。忽听背后乱喊,急回头看时,却见广平监火起。惊得陶伏虎一佛出世,二佛涅槃,酒都化作冷汗出了。当时进退维谷,正不知如何是好。手下道:“眼见得是贼人诡计,不如速回去救援。”

陶伏虎道:“我等冒雪至此,已行了一个更次,人马疲惫,此时再折返回去,早已无力可战。既已到此,再难回头,索性先到草料场看个究竟。”

说罢,一马当先,引众望草料场来。行不数里,雪地内一声锣响,两边人头攒动,拽起绳索,将马绊倒。陶伏虎落马,正待挣扎。左边撞出张新,右边走出孙胜,一齐都上,把陶伏虎活捉,用麻绳背剪绑了。那些官兵待要救时,早吃申屠礼引兵背后袭来,横冲直撞,杀的满地都是红雪。余下百十个官兵抵敌不住,只恨爷娘少生了两只脚,争相望广平监逃走。

申屠礼等既擒陶伏虎,都到草料场内等候。不多时,果见杨江引大队军马都到。小喽罗将陶伏虎推过,杨江道:“那广平监数千良马,现皆为我等坐骑。你如今大势已去,何不早降?”

陶伏虎听罢,大骂道:“逆贼,你休猖狂。爷爷今日误中诡计,要杀便杀,终有一日陶将军会将尔等斩尽杀绝!”

杨江笑道:“我闻那陶震霆在盐山大败,损了一耳一目,这等不济事,何敢与我众兄弟为敌?”

众人听了,尽皆大笑。陶伏虎听罢,恼羞成怒,挣扎要与杨江厮并,早吃小喽罗按住。昝仝美道:“天王何必与他费口舌!”

说罢,将陶伏虎拖到路边雪地中,一刀斩了,提着血渌渌的首级来献。杨江道:“既已得胜,便教孩儿们都入草料场,埋锅造饭,教马儿也饱餐一顿。剩余草料尽带上路。”

大众领命而行。

回说陈希真接报杨江夜袭广平监之信,大为震惊。那刘广虽在陈希真军中,然本职正是广平府总管,如今管境为贼人打破,恼怒异常,便要引兵去追,吃众人劝住。陈希真忙引众入大名府,说知备细。邓洵仁等得知,吃惊不小。陈希真道:“如今广平监既破,须得严防其余诸处马监再有闪失。河北路境内,另有多少马监?”

黄叔敖道:“河北一路,共有马监七所,除广平二监外,尚有澶州镇宁监、卫州淇水二监、安阳监、邢州安国监等五处。”

陈希真道:“还请邓安抚速遣人将消息报知各处,调兵严加守备。若再有闪失,你我皆难向天子交代。”

邓洵仁称是。

当下陈希真对刘广道:“如今贼人易步为骑,来去迅速。若要剿除,亦须有大队骑兵,我等军中现有多少马匹?”

刘广道:“只有一千匹。”

陈希真道:“如此,尚有大额出缺。”

便对邓洵仁道:“邓安抚,今贼势猖獗,可否将就近马监中官马装备军中,以做讨贼之用?”

邓洵仁道:“卫州淇水监临近京都,马匹多供皇室,暂不可调。其余诸监共有马约莫五千匹,尽可调到军前使用。”

陈希真喜道:“如此最好,烦请作速调取。”

当时陈希真、邓洵仁等商议,于军中拣选精熟骑战兵士五千名,由祝永清、祝万年引两千,随吕颐浩赴邢州安国监;栾廷玉、栾廷芳领一千,随黄叔敖至安阳监;刘麒、刘麟带两千,随钱怿到澶州镇宁监。三路调取战马,同回大名府取齐。这里多派伏路军士打探杨江等行踪,陈希真等坐镇大名府,严加防范,以备不虞。

约莫过了五七日,祝永清、栾廷玉、刘麒等先后归来。计点骑兵,全军合计六千余骑,陈希真大喜。又接得探报:杨江等袭取广平监后,昨日自恩州过境,打破清河县,向东而去。陈希真见说,便与邓洵仁等商议道:“此贼之志不在争一城一地,乃欲效黄巢所为,东奔西窜,蹂躏各处。如此,大军须得尽快追上,与之决战,方可尽歼之。”

当日计议已定,陈希真虑大名府乃河北重镇,恐杨江回军再扰,遂留四千官兵协助镇守。亲率本部军将,引马军六千,步卒四万,星夜追赶杨江去了。

再说杨江等自打破广平监,组建马队,声势大振。那日自草料场出发后,望东北行进,一路上无人敢当。那河北地界厢军乡兵,百年未经战阵,畏贼如虎,那敢与之相抗,但求守城自保而已。杨江等大军过临清、宗城二县,沿路多有投奔者,因此人数渐众。及至清河县,已有马步二军近万人。那清河县是个小去处,城矮壕浅,抵挡不住,早吃打破。杨江等便入县城休整。

是日,杨江于县衙召十三位头领议事。众人坐定,杨江道:“自古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今后我等流动作战,须先将兵马改编。”

众人道:“天王之意如何?”

杨江道:“我意将全军分为马步二队,马队分黄、白、黑、红、蓝五色旗,黄旗一千骑,白、黑、红、蓝各五百骑,是为主力军。步队拣选耐饥耐劳,善于奔走之人,多收马、驴、骡等,扛驮粮草,随军作战。如此配合,方可来去如飞。”

众人道:“天王所思甚妙,骑队若成,日后如何迎敌?”

杨江道:“我已想出二十四字诀,乃是‘来去如飞,避实击虚。以走制敌,伺机进击。步骑联合,包围歼敌。’可编成谚语,教孩儿们传唱。”

众人皆喜。

元仲良道:“小弟有一愚见,行军打仗,情报尤为重要。可于大伙前后数十里,各设一伙游骑,往来驰骤,打探官兵消息。大伙之前号边马,大伙之后号绊尾,以为耳目,如此可进可退,来去自如,方不致入险地。”

杨江道:“妙哉,兄弟所言甚是!”

当日商定,杨江、元仲良、昝仝美统黄旗,孙胜、张新统白旗,申屠礼、刘克让统黑旗,安士荣、柏森统红旗,凌天传、轩宗朝统蓝旗,褚大亨、赫连仁、方琼统步队及一应骡马运输之事。众军打造旗帜、器械等,不过数日,均已整备改编完毕。杨江甚喜,统队离了清河县,投东望武定府进发。

且说陈希真引本部将佐,星夜追赶杨江。大军追至清河,早已不见贼踪。续探知贼兵已抹德州境,望武定府去了。陈希真对众将道:“武定府乃河北重镇,若有疏虞,其祸不小,须速去救援。”

遂拔队飞奔,星夜狂追。渡过马颊河,行至宽河镇,前面哨骑来报,贼人围武定府三日,不得便宜,乃分成两股,一股投东北,望海丰县而去。一股望南,打着杨江旗号,过山东界,似有觊觎济南府之意。刘广道:“贼人既分两股,我等亦可分兵南北追袭。”

祝永清道:“如今形势未明,贸然分兵,反把力量分弱了,恐为贼人所乘。”

陈希真道:“贤婿所言有理,然济南府乃山东都省所在,如今贼人只在河北境内,若被他袭取了济南府,则山东一带震动,为祸匪浅,不可不救。为今之计,可一面飞饬各处州府严防,我等分兵追击。沿途多设斥候,一处有警,则另一处火速回援。”

众人称是。

当时传令调拨人马,陈希真部下:祝永清、陈丽卿、栾廷玉、祝万年、栾廷芳。刘广部下:苟桓、真祥麟、刘麒、范成龙、刘麟,各引马军三千,步卒两万。分派已定,陈希真引众将去南路,刘广领众将去北路,分头追击贼兵,此是十月三十一日的话。

却说刘广一路,离了武定府,昼夜兼程,奔海丰县来。刘广因忿贼兵打破广平监,急欲报仇,催趲军兵火急赶了三日路,到得海丰县蛇角岭,早不见贼人踪影。真祥麟道:“此地昔日曾为梁山党羽盘踞,后吃云将军剿灭。今山上寨栅已毁,想贼人定不会在此落脚。”

刘广称是,便令歇息造饭。饭尚未熟,只见哨骑又来报道:贼人后队刚过宁津县,奔吴桥县去了。刘广一听,霍地立起,飞身上马,急令全军启程。大众不敢有违,只得起身,饭也来不及吃。赶了一日一夜,行到吴桥县虎翼山,见山上有小股贼兵。刘广见了,急挥全军掩杀。那些贼兵如何抵敌,丢下数具尸首,落荒而走。苟桓生擒一名贼兵,那人伏地乞命,刘广喝道:“你这厮要死要活?”

那人叩头捣蒜般道:“小人要活,要活。”

刘广道:“既如此,我且问你,你等头目是谁,手下人马多少,大伙何处去了?”

那人道:“小人原是猎户,为贼人所掳,迫不得已,做了贼将安士荣手下游骑,专责打探消息。如今安士荣带领五百人马,听得天兵来讨,不敢迎战,已奔东光去了。小人乃是家中独子,上有八十老母在堂,望将军饶命。”

说罢,竟吓得小便顷刻失了三次。

刘广见了,笑道:“既然这等不济,便杀了也空污我的刀斧,权饶你性命,留在军中,转运粮草罢了。”

教兵士带下去,便要继续北行。刘麟道:“爹爹听禀,大军已连赶五七日路程,兵乏马疲。何不稍作休整,再追击不迟。”

刘广听罢,变了脸色,喝道:“行军打仗,那个不辛苦?我等受天子厚恩,当以死报效。如今不过赶了几日路,如何便怨天怨地?我等疲乏,难道贼人便不疲乏么?”

说罢,又上马赶路。大众见刘广如此,都不敢再说,只得相随。

当时大军北行,一路奔驰不歇。次日天明,已到东光。只见贼人遍地锅灶,犹冒炊烟。刘广教人数时,正是五百余人,便传令飞速追赶,刘麒劝道:“爹爹,连日赶路,人无休息,马无饱食,疲惫已极。此刻便是赶上贼人,也无力交战,不如先作休整。”

刘广听罢大怒,骂道:“逆子,你怕死么!那年我叫你保护祖母,你撇下他独身走了,我尚未找你算账。如今贼人就在眼前,不粘踪剿灭,更待何时?速速退下,我刘广麾下,皆忠勇之士,容不得你这般不忠不孝之子!”

吓得刘麒俯伏在地,不敢则声。当时只得重复上马,随众前行。

当日深夜,大队追到南皮县。看官听说,那刘广孤军连追十数日,早已筋疲力竭。马队尚可支撑,步队兀自苦不堪言,有连日不得一餐者,步卒沿途累死者数百,军中多有怨言。是以步队不及马队,驽马不及良马,队伍早已断断续续,难成行伍。便是刘广,因督军穷追,多日不离鞍马,手疲不能举缰索,只得以布带束腕,勉强驭马。苟桓见此,对刘广道:“将军,非是苟某贪生怕死,畏惧劳苦。实是长途奔袭,人马困乏至极。不如且先进城,休息一夜,明早再追。”

刘广见说,叹口气道:“非是刘某无情,只是军情如火,贼人一日不除,天下一日不宁。罢了,将军所言亦是实情,就休整一夜罢。”

便教范成龙去叫城。

不多时,范成龙回来,告道:我到城下时,见城上火把通明,众多官兵把守。小将说知入城之事,那县尉说白日曾有盗贼临城,夜深兵贼无差,竟闭门不纳。刘广听罢大怒,便要亲去理论,吃众将劝住,苟桓道:“如今讨贼要紧,还请将军息怒。况那县尉依规办事,若强行入城,恐授人以柄。”

刘广只得强忍怒气,传令军士于城外歇息一夜。次日天明,那县尉方引兵出来相见,言辞傲慢,刘广本是怒气未消,不觉火上浇油,一拳过去,打得县尉牙齿缺落。刘广兀自不解气,上前一顿拳脚,众人慌忙拦住。那知县唬得冷汗如雨,急引阖城百姓出城求饶,又预备下两百头猪、两百只羊犒军,刘广方才罢休。细问时,方知贼人昨日临城,急攻不入,奔沧州去了。

当日刘广方才消气,忽接报沧州盐山地界发现贼兵。刘广接报,心急火燎,便要引军去追。怎奈步卒连日狂奔,早已疲惫不堪,至有不能站立者。刘广无奈,只得留苟桓引步军在南皮休整,自引真祥麟、刘麒、范成龙、刘麟,并马军三千,先行望盐山来。及至日中,行到沧州地面,正遇着数百贼骑游巡。刘广见了,心中大喜,急命将马队分为三路,真祥麟、刘麒居左,范成龙、刘麟在右,自统中队,大呼冲杀。贼兵惊慌失措,一触即溃,且战且走。看看追到一处,只见一条冈子,周边树木丛杂,正是盐山县伏虎冈地面。刘广不知是计,催促三队掩杀过去,恨不得将贼兵一口水吞了。

杀到冈前,只听一声炮响,冈上三条好汉当先,正是褚大亨、赫连仁、方琼,引无数喽罗杀下,那些溃散贼骑亦翻身杀回,重复拢来。官兵正自惊慌,忽闻号角齐鸣,喊声大起,冈子两边无数贼马围裹上来。左边孙胜、张新,右边安士荣、柏森,一齐杀来。当时贼军马步夹进,冒烟冲锋。只见伏虎冈上,马呶人欢、居高临下,慓疾如风雨,其势如雷霆,卷地而来。刘广无心恋战,急令全军掉头,火速撤退。却见前面喊声又起,大队军马呐喊摇旗,斜刺杀到,拦住去路,正是杨江、元仲良、昝仝美。手下一个个兵强马壮,齐喝道:“刘广待走到那里去,官兵都吃老爷们杀尽了!”

看官听说,原来杨江等早已探得陈希真引大军来讨,因此定下分兵之计,命申屠礼、刘可让、凌天传、轩宗朝引黑、蓝二旗,打着杨江旗号,奔袭山东,吸引官军主力追赶。杨江却引余下兵马,扮作偏师,以走诱敌,设伏歼之。饶那陈希真足智多谋,亦不敢托大,只得分兵去追,不想刘广果然中计。前志中蒙阴大战时,俞仲华曾解“避其朝锐,击其暮归”之意,如今刘广等师老兵疲、锐气顿减,被杨江等生力军四面裹住,困在垓心,已入兵家死地,正似当年黄信、燕顺的光景,焉能不败?

当时刘广见情势危急,急令突围。官兵拼命冲突,真祥麟、刘麒敌住孙胜、张新,范成龙、刘麟截住安士荣、柏森,两边狠斗。不料乱军中褚大亨一箭飞来,范成龙急闪时,吃柏森乘间一刀,将左臂砍断,当时跌下马去,刘广死命向前救起,官军愈乱。贼兵四面进逼,箭如飞蝗。刘广已身中八箭,流血满身。众将见了,纷纷弃马步战,死命遮护,眼见贼兵蜂拥杀来,命在呼吸,刘广长叹道:“只怪我轻敌冒进,误中贼计!如今成龙兄弟断了一臂,大军陷围,真是天丧我也!”

正是:昔年百战英雄士,今朝顿作怨艾人。毕竟不知刘广等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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