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鹰啼划破长空，还在把酒言欢的将士们看到神情肃穆的李润来了，纷纷坐直身子，放下手中的金杯玉盏。他们都出身寒门，能得到如此优待，全是拜李润所赐。“众将士听候号令，本将且问，在桂林危在旦夕之际，若有人故意抹黑九重军，往本将的脑袋上扣屎盆子，该当何罪？”

李润身形单薄，但坚毅的面容透露出威严。李小二被这幕深深的震撼了，曾经只会吟诗作赋，摆弄木器的大公子，身上居然有了李定国的影子。其实他的眉眼和李定国有八成相似，是那两分柔情，让李润和李定国的气质截然不同。更像李定国的人，一直都是李润。只是世人并未见过李润真容，李润又是不争不抢的性子，连小厮都未曾仔细审视过他，更别提对他失望透顶的父亲。在一阵沉寂后，为首的陈牛扬声道：“通敌叛国，罪不容诛，应该株连九族，主犯游街问斩，让墙头草搞清形势，敢反，就要以人头作代价！”

陈牛的话让将士们有了共鸣，顿时一呼百应。“杀无赦，把叛狗的脑袋挂到城墙上！”

“父四族、母三族、妻二族，通通不能留！这样的血脉必定是一窝叛贼，全部剿灭是最好的做法！”

“斩草除根，绝不留下后患。”

在陈牛的撺掇下，众将士异口同声：“杀无赦，杀无赦！”

李润缓缓勾起唇角，见稳定了军心，朗声道：“桂林城不能有一颗老鼠屎，随本将军剿灭内贼！”

马蹄声震耳欲聋，行人让出一条道，一百八十余名将士，骑兵和步兵形成两道方阵，在李润这些日子的操练下，他们和大明军队不相上下。拥有雄心壮志，憧憬着保家卫国的九重军们，把李润当作土皇帝，他的话自然就是圣旨，在桂林城内，没有比李润更尊贵的人，况且小兵小将没有势力勾结，能摧毁的唯有信仰。想要策反九重军，无疑是比登天入地还难。东郊，欧阳家的宅邸。毫无防备的家主欧阳信在家仆的牵引下，来到了门前，数不清的悍马和铁骑，他们手中持有银枪，也许说错一句话，就会成为枪下亡魂。欧阳信极力维持着镇定，在看到人群中神采斐然的李润，他试探着走了过去：“在下欧阳，久仰大名，您就是李将军的大公子吧？”

“宅院冷清多年，许久不曾这么热闹了，李公子你带了这么多将士，不是要在我的院子里安营扎寨吧？”

李润漫不经心地偏开头，粗略打量了下欧阳信。反正欧阳信黄土都埋到脖子了，也没必要和他打哑谜。“欧阳老贼，是你在城中肆意生事，说我是妖怪？”

明明是疑问句，但欧阳信在他脸上看到了肯定。他一口否认：“必定是有小人在背后挑拨离间，我和李公子无冤无仇，为何要用这般下作的手段。”

李润略一沉吟，似笑非笑地望着欧阳信。一个还没到弱冠之年的将军之子，竟叫人不寒而栗，如果李润发难，他还有千百个借口搪塞，怕的就是李润不说话，李润的心思，谁也揣摩不透。将士们大气不敢出。“欧阳，我看你是老糊涂了，你明知道李将军是我父亲，城中谁不知晓将军府的威名！要查出谣言是从谁的嘴里传出来，那可太简单了。”

“你不愿承认？那好，我请父亲与你对峙，来人！”

李润抬起手，话还没说完，就被欧阳信制止了：“且慢，我有苦衷，老朽为了江山社稷，才出此下策，全都是为了保全桂林城的百姓。”

毕竟李润带了百八十人，必然是从军营中调遣，可能就有李定国的授意，否则就凭李润，是做不到的。所以与其惊动了李定国，还不如在毛头小子面前，说几句好话。李润就静静地看着他编，点点头示意他继续往下说。“明军和清军在战场上交锋，每战每败，未尝一胜，明军付出的代价，你也看到了！现在只能在小小的一片区域，建立政权，激怒了清军首领，谁都别想过安生日子。”

闻言，李润冷笑：“这就是你的难言之隐？”

“站在你面前的这支军队，就是我的九重军，他们能在空中作战，清军如何匹敌？还没上战场就先输了阵势，欧阳你对得起千千万万的战士？”

“他们抛头颅，洒热血，都是为了能光复大明，你却在背后挥刀向自己人。”

欧阳信轻哼一声，在他看来，李润就是幼稚的理想主义，清军的不败战绩，是所谓的天罚能终止的？不过是几个木鸢！“李公子，恕我直言，清军有二十万将士即将赶赴桂林，届时凭借几支木鸢，装神弄鬼，就能骗过清军的眼睛？”

“等几道滚滚天雷炸毁了清军营帐，恐怕清军也早就攻下城门了，清军欺男霸女，一旦沦陷，后果不是你我能承担的，连李将军也无力回天。”

“识时务者为俊杰，李公子，我可以当你没来过。”

欧阳信吃了秤砣铁了心，他就是要无条件举白旗，他才不管奋力拼杀的将士们，无论是清还是明，对他都没有影响。家国可以破，他不能死。李润眯起眼睛，眼神中泛出危险的光芒，好个老家伙，不仅不糊涂，还筹谋不少，他为了不让清军侦破情报，研制火炮的事，只有九重军和工匠的人知道。显然欧阳信只看到表面，没看到更深的地方。正当李润打算手刃这个无耻之徒时，厢房里，一个姑娘莲步轻移，俏脸被吓得惨白，只一瞬又恢复了原样。穿的是绫罗绸缎，戴的是金钗玛瑙，难怪欧阳信想要独活。欧阳信瞧见姑娘的瞬间，勃然大怒：“萍萍，我不是千叮咛万嘱咐，让你留在屋子里吗？”

姑娘叹了口气，转头看向李润：“小女子这厢有礼了，李公子，小女叫欧阳香萍，还请您听我一一道来，切莫因误会怪罪了我父亲。”

李润自上而下审视着欧阳香萍，不得不说是老天爷赏饭吃，肤若凝脂，由内而外都散发着书香气。美的大气，恐怕是欧阳信呕心沥血，培育出的闺女。欧阳香萍七窍玲珑，怎会看不出李润对自己的中意，她故意装作不知情，缓缓开口：“小女的父亲是粮商，各处历练，结交了不少朋友，不客气地说，海内皆知己。李公子您自幼在桂林生长，对外头的局势不甚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