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南忆脑中一片空白，闻着声音就往里面跑，脑中熟悉的场景闪过。也不管此时身处在那里，直觉得跑得快些，再快些。只要她加快脚步，便能挽回这一切。穆子然刚跟上前去，却被堵在路上的宁元白横着折扇懒散地拦下。他知道大戏已经上演到高潮了，可心底突然间就没了底气，他害怕接下来的事情康南忆会承受不住。一向对事情都不怎么上心的穆子然捏紧了拳头问道：“宁神医，这法子真的行吗？”

“谁知道，管他呢，试试看呗。”

这吊儿郎当的话语，真是不关自家事高高挂起。穆子然的拳头都想直接抡上去了。“不要——”一道尖细的惊呼打破了夜晚的宁静。屋梁上挂着一条白色的绸缎，地下的椅子已经被踢得东倒西歪。中间悬空着的人面色惨败，双眼紧闭，依稀还能看见挂在脸上的泪珠，顺着脸颊悄无声息地滚落下来。康南忆也顾不得被椅子绊了一跤，跌跌撞撞地踉跄上前，抱住霍言心的小腿就想把人给托下来。奈何她的力气实在太小，晃动了半天倒有些把人折腾得越缠越紧的架势。情急之下，康南忆几乎尖叫了出来道：“有没有人，有没有人，快来帮帮我……”先前听康南耀说过，康南忆的母亲是她面前断了气的。那时康夫人不受待见，姬妾为了排挤她暗中调走了一些贴身的婢女，以至于在康南忆急呼唤人的时候，竟然没有一个人来帮忙。此刻往事重新上演在眼前，康南忆后悔了无数遍的场景浮上心头。她用力地托着霍言心的小腿，一脚勾起翻到在边上的椅子，然后把它勾到自己面前。“我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在发生……”像是在说服自己般，康南忆眼里少了先前的慌乱，多了几分的坚定。她稳稳地踏上木椅，用尽全力把霍言心托了起来。还不忘继续向外嚷道：“有没有人！快来救人！”

穆子然实在忍不住，康南忆的叫声尖锐响亮，是他从来没有听过的惊慌错乱。一声声地闷闷的打在他的心上。他从未想过有一个看着纤细柔弱的女子会经历了什么，才变得这样无助中又带着些残忍的果决。刚一个箭步，就又被宁元白拦住了，“你先转两圈，小爷先去看看，把戏做足了。”

穆子然刚想要和他干上一架，手势一起就有种万夫莫当的架势。宁元白理也不理他，拉开嗓门着急地叫嚷道：“哎呀，我说妹子啊，你怎么就寻死了呢。”

好好的怜惜心疼之情荡然无存，满满的都是回过味的尴尬，这场大戏的高潮还得是你这个戏精推上去的。宁元白三两下地把悬在半空中的霍言心放了下来，转头问道：“她挂了多久了？”

康南忆颤抖着肩膀，回答的倒是言语流畅道：“小半炷香，我一直托着王妃。”

她又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番，说话的气息有些乱，但言语上条理分明，丝毫没有传闻中的磕磕巴巴。装模作样的把了把脉，宁元白点头称赞道：“也亏康小姐机智，人晕过去了，应该无事。”

直到这时康南忆才松了口，整个人像是泄了气一样，瘫软在地上。额上的冷汗被风一吹，整个人松散瘫软下来只感觉冷飕飕的。估摸着应该到了自己出场的时候了，穆子然迫不及待的上前说道：“康小姐不如你先随我休息一下，让宁神医先救人。”

说完穆子然还把不知道何时出现在手里的披风，披在了康南忆的肩头。两人刚刚离开十来米的距离，霍言心一个翻身就从地上坐了起来，摸着勒出红印的脖子，叹道这康南忆看着弱弱揉揉的，扯她的时候怎么下手那么重。差点把她给直接弄交代了，莫不是她娘也这么毁在她这助攻里的。刚才还半死不活的人，立马拉上身边救死扶伤的神医说道：“三哥，走！我们偷窥去。”

霍言心也是有所准备的，她事先给康南忆安排的屋子，院外有一排的假山做屏障。假山本是起到隔断的作用，没想到此刻倒成了他们偷窥的掩护。喝过一杯热茶之后，康南忆也有些回过神来问，脸上没什么表情，话语说得却是顺畅无比道：“外界都说湛王甚是宠爱王妃，怎么今日会吵的这样凶？”

穆子然干咳了一声，心头很是发虚，既不敢问她怎么不结巴了，也不敢答今日王府这场闹剧是为何。尴尬地直冒冷汗，一双手紧贴着衣袍，就这么傻呵呵地站着，像一个犯了错的孩童一般。这一副样子倒是直接证实了康南忆的想法，又问道：“可是哥哥和你说了些什么？”

“那个……我想帮你……”穆子然组织者语言，心头盘算着要不要直接把宁元白和霍言心给出卖了。这两人馊主意出的倒好，但丝毫没有想过这个烂摊子要怎么收拾。不知不觉间，一个问一个答，说话结结巴巴的倒成了穆子然。他的局促不安倒是惹得康南忆一阵好笑道：“其实我没有结巴的病，只是不爱说话，日子久了便有些不利索了。”

回想起母亲的事情，她总有些心悸，虽然后来父亲和哥哥再三安慰。父亲自责下也遣散了众多姬妾，可就那么个活生生的亲认死在自己面前，无论如何她都无法接受。甚至有些责怪自己，若当时她处理得当，可能母亲就不会离开了。可旧事重提，相同的场景趁现在眼前，仿若隔世。久远的记忆，似乎随着年月的流逝，也应该烟消云散了。“七王爷的好意我心领了。”

稍稍一回思，康南忆就明白了。心下还起了些许的感动，竟然诺达的一个湛王府都陪着她演戏。不过话锋一转又道：“你我身份有别，今后还是少见面吧。”

穆子然听得当场急了起来，不经意间触及她的衣袖，赶忙拉住道：“有什么身份上的区别，你是世家小姐，而我只是个不得宠的皇子。”

“更何况……”穆子然顿了顿，有些难乎为情地道，“我不知你记不记得，年幼时旁人总笑我是宫女生的杂种，还时常受到冷眼和刁难。”

“七、八岁那年吧，我被太子为首了一群世家公子打的鼻青脸肿的。你入宫经过我身边时，悄悄给了我块帕子擦拭，那时我就觉得你如同仙女下凡般……”为了证明自己所说的话非假，穆子然七手八脚地在身上摩挲着，最后终于找到了块泛黄却叠的整整齐齐的帕子。“后来我知道你是大学士府上的千金，就想着若能跟着四哥建些军功，说不定到时候可以求得父王指婚。”

见康南忆把脑袋沉得更低了，也看不出什么表情，穆子然自嘲的笑了笑道：“只是不知康小姐愿意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