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爵城对一个女人如此上心，他对你、真是好的没话说！我也实话讲，他算不得什么好人，真要是好人也不会仇家……”蓝希笑着打断，眼圈却是真切切地红了：“祸害遗千年，不是吗？”

楚淤阳哈哈大笑几声：“是。”

他正要再说点什么，林子间突然一声尖叫。蓝希脸色大变：“是乔语！”

楚淤阳霍然起身，正要拔腿又站定，将腕表三下五除二摘下来扔给蓝希，嘱咐道：“我去一会儿就回，嫂子你别走远。”

蓝希接住表，是很精致的机械表。等待中如果能看到时间，会好过许多，毫无参照的等待会让人感觉一等就是几个世纪的漫长。蓝希手指扣紧掌中的腕表。爵城、乔语、楚淤阳，那么多那么优秀的人都在照顾她，因她涉险……她何德何能啊！树林离火堆不远，但这样无星无月的深夜时分，几米开外就丧失了全部视野。蓝希循着方向坐着，凝视着漆黑，希望下一秒就能看到韩乔语和楚淤阳打打闹闹结伴走回来。可黑暗还是那样的黑暗。突然一股凉意从脊髓瞬间蹿上头顶，蓝希浑身汗毛竖起，她余光看到地上一道颀长的影子。那不是她的影子！“蓝小姐。”

温和的声音在背后响起。蓝希转回头去看，沈息渊的脸上印着摇曳火光，一半橘红如血，一半隐于黑暗。站在她身后的温润男人，是包括她在内所有人认定的、此次枪击事件的头号嫌疑人。蓝希僵硬地咧了咧嘴角：“你去哪了？半天见不着你。”

沈息渊解释道：“山上途中看见些有趣的东西，便驻足看了会儿，再一抬头就见不到你们影儿了。我顺着山路往上走，绕了岔道，一时也找不到你们。”

蓝希追问：“那你……”沈息渊自然地打断：“后来听到动静，便循着声找过去——那是枪响吧？”

蓝希只好先点头。沈息渊道：“我察觉不对就没上悬崖台，沿着山路往下走，想回营地。走到半途天就黑了，我摸黑走了一段，看到火光便想过来借宿一宿，没想到是你们。”

这个理由还算过关。他走岔了路，所以上下山都没与他们撞见；他听到枪声从另一条山路赶去时，楚淤阳已经带着她们下山——这之间是一段时间差。他也要下山，自然不会按原来的岔道返回，会走另一条路，也就是他们往返的道路；因为那段时间差，他们生完火坐了许久，沈息渊才过来。严丝合缝，逻辑链毫无破绽。沈息渊问道：“发生了什么？他们人呢，没出事吧？”

“没什么大事儿。”

蓝希不敢放松警惕，轻描淡写把厉爵城中枪落崖的事情带过，指了指那边的小树林，“乔语去采果子，突然尖叫一声，楚少去看发生了什么，这会儿了还没回来。你来的正好，我一个人有点怕，你陪我也去看看吧。”

说着她挣扎站起身，腿上还是无力，便伸出手，示意沈息渊拉她一把。沈息渊会意地握上，稍微用劲便将她拉起。“谢谢——啊！”

蓝希腿上一软，眼见就要跌坐下去，沈息渊两手连忙抄住她肩膀，蓝希的头撞在他手腕处。沈息渊关切问道：“你还好吗？走不了不要勉强。”

蓝希站定，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没事，刚就是没站稳。走吧。”

话已至此，沈息渊不好再阻拦什么，两人并肩走了一段，他忽然问道：“淤阳走了多久？”

蓝希看了眼机械表：“约摸十分钟。”

沈息渊点了点头，不再多问。一路无言，各有各的心思。等待的那十分钟里蓝希一直在按摩腿部，独自站起都没有问题，踉跄摔倒那一下是假装，为的就是看他左右手。她从小爱看小说，侦探悬疑类尤甚。书上都说用枪的老手掌心和虎口会有一层茧，而且刚开完枪后，火药伴随子弹喷射而出会附着在衬衫下摆、裤腿上，就是所谓硝烟反应，简单辨别法就是闻闻衣服上有没有硝烟味。蓝希撞到他手弯时特意嗅了一口，干干净净的没什么硝烟味，借着火光看到他手的那一刻，她恍然想起他是钢琴家。钢琴家的手最是完美，白净而修长。虽然还有可能是雇凶杀人，好歹能排除本人开枪的嫌疑。和沈息渊并肩走进黑蒙蒙的树林前，蓝希终于减了几分对他的怀疑与防备。天象这东西很神奇，昨晚还是漫天星辰，还能深夜躺在帐篷里看星星，今儿一片云彩飘来将星星月亮遮挡得严严实实。树林里黑咕隆咚，沈息渊掏出手电也没增加多少可视范围，蓝希捡了一根树枝四下挥舞才免于撞树。两人不敢往深走，在边缘浅处找了一圈，连个人影都没见着。沈息渊提议：“咱们出去等吧？这种地形太难找人了。”

蓝希也有此意。两人掉头往后退，进来也就五六分钟的路程走了十分钟还没见着平地，蓝希心底不好的预感越发强烈。“先停。”

沈息渊打着手电环视一周，在一棵模样古怪地老树上停留了好一会儿，凝重道：“蓝希，我们迷路了。”

这棵老树树腰的位置长了个巨大瘤子，让人过目不忘的奇特造型，蓝希鱼一般的七秒记性也觉得方才见过。他们遇见鬼打墙了。自以为沿着直线往外退，实则在兜圈子。周围太黑了，很容易丧失方向感，出现鬼打墙可以解释。所以韩乔语和楚淤阳一去不返，可能不是遭遇危险，而是和他们一样迷路了。楚淤阳手上也有些功夫底子，被一声不响做掉不大可能。在迷路这种令人绝望的情境下，蓝希居然舒了口气。“我们不能漫无方向地走，无谓耗费体力。”

沈息渊抬头望了眼黑沉沉的天空，叹息一口气，“可惜了，不能北斗七星辨位。”

听到北斗七星，蓝希鼻头一阵酸涩，她昨晚才刚学会，她还记得清楚最后一颗星叫摇光。蓝希努力克制住泪水，手掌攥紧，机械表的金属表盘透着微微凉意。她心中一动：“有个办法或许可以尝试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