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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回 灰姑娘的外壳(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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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认识吴建林的时候,那时,吴建林还和他的第六任女友在一起呢。那时候,章语心还只是一个野模,住在一个月五百多块钱的地下室里,用着廉价的化妆品,每个月会寄两千块给在农村老家的父母,钱包里的现金从来没有超过三百块。这样在演艺圈飘着的人,各个都宣称自己有梦想。可是章语心没有梦想。一个连生存都无法保障的人,谈什么梦想呢?她的梦想,是从遇见吴建林的那一天开始,吴建林就是她的梦想。那天和任何其他平常的一天相比,并无任何区别,章语心早早地起床,化上了浓艳的装,去那个号称经纪人,实则跟包工头差不多的人那里去问工作情况。有没有什么地方需要站台啊。有没有那部戏需要龙套啊。可是,像章语心这样的人太多了,章语心也不是最出众的,最起码,她长得不好看,顶多身材不多,身高也够高。那天又是无功而返,章语心数了数自己钱包里的零钱,只敢买了一个完全没放肉的素烧饼。可是烧饼实在太难下肚了,所以,章语心又在老板的鄙夷下,在上面刷了许多许多辣酱。她正要啃烧饼。一辆炫酷的兰博基尼来了一个漂亮的漂移,停在了她的面前。从车上走下来两个男女。他们都是那么漂亮,打扮得光鲜亮丽,从车上下来的时候,仿佛有足够的资本睥睨一切似的。女人似乎在生男人的气,女人挽着男人的胳膊,撒娇一般抱怨道:“我不愿意继续整了,你为什么一定要把我变成那个样子?我觉得我现在的鼻子很好看,不需要再把鼻头缩小,手术很疼的。建林,你别再难为我了,好不好?”

“你说过,你愿意为我做任何事。”

那个被女人称之为建林的男人,平淡无奇地回答道。完全没有情绪的声音,却异常悦耳,仿佛天籁一般。章语心住在地下室,天天和那些龙套演员一起厮混,听惯了他们吆五喝六的声音,还是第一次,听见一个人说话时,那么冷静,冷静得仿佛没有一点情感,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中似的。“人家确实会为你做任何事情啊,可是你很奇怪诶,要不,我给你订制一个充气娃娃吧,就照着你要的那个样子订制……”女人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闭嘴。”

男人冷冷道。女人不说话了,两人从远及近,章语心只是在看他们,看着男人那张俊秀得仿佛从漫画里走出来的,柔弱不堪而又冷漠不已的脸,不免走神。在他们经过章语心的身侧时,章语心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似乎先给男人让开通道。可就在后退的时候,她手里的烧饼掉了。掉在了男人皮鞋上。男人低下头,看着自己黑色的皮鞋上沾上的红色辣椒酱,不由得脸色微沉。“给我舔干净。”

他说。还是那种冷静得几乎不带一点感情的声音,但是强横至极,完全不许人反驳似的。章语心鬼使神差地弯下腰,抱起了他的脚,真的伸出舌头,打算为他将鞋面舔干净。章语心描述这一段初遇的时候,几乎是饱含感情的,陈米可却听得头都大了。如果哪个男人敢这样吆喝她,陈米可一定会一针扎到他下半辈子都举不起来。可是当时的章语心,却兴奋得全身颤抖。她崇拜者他的姿态。那种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的姿态。那是真正上位者该有的姿态。他就是她的国王,而她是臣服在他脚下的奴隶。她在这个世界里经受了太多磨难,她甚至掌握不了自己的命运,可是,只要有国王在,她就会觉得安全,因为他是掌控者,他可以掌控一切。是的,这样匍匐在吴建林脚下的章语心,莫名觉得踏实。吴建林低下头,看着那个又丑又卑微的女人,颤抖着,将鞋面上的辣椒酱舔舐得干干净净,他看着她没有营养的头发,以及还算耐看的身材。挽着吴建林的第六任女友有点不耐烦了,她拖了一下吴建林,“建林,我们走吧。”

“是你走,我们分手了。”

吴建林扫了对方一眼,淡然道。女人愣了一下,随即跺了跺脚,哭丧着脸,转身跑远了。吴建林一直看着章语心,等章语心舔完,她又用自己的袖子将鞋面擦了擦,擦得油光程亮。然后,她抬起头,像一只小狗狗一样,邀功一样瞧着他。尤其是她的眼神,讨好的,柔顺的,卑微的。她的卑微,打动了他。吴建林向她伸出手。章语心愣住,迟疑了好久,才确定他是向自己伸手。她小心地将自己的手掌放在了他的手心里。吴建立用力,将她拉了起来。“你叫什么名字?”

他高高在上地问。“章语心。”

她老老实实地回答。“你愿意为我做任何事情吗?”

吴建立又问。他像她提问的姿态,就好像那是一种赏赐似的。章语心使劲地点了点头。仿佛平庸的生活就此关闭,她的国王要带她去另外一个世界,一个她以前连想都不曾想的世界。她是一个那么幸运的人,幸运得让她几乎觉得不真实。她的国王竟对她青眼相加!这难道,不是一种幸福吗?她只能仰望的,想都不曾想过的男子,居然会批准她的付出,章语心何其荣幸,她每天都被幸福包围着,那些讽刺她攀上金主的傻子们,那些总是嘲笑她野鸡变凤凰的笨蛋们,根本就是嫉妒她。嫉妒她的幸运!嫉妒她的幸福!“你说,我是不是一个幸运的女孩?”

章语心说完这一切之后,还得意洋洋地转向陈米可,试图从陈米可的眼里找到哪怕一丝艳羡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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