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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回 灰姑娘的外壳(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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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语心的脸色惨白,眼珠向上翻起,确实已经没有了生命体征。按理说,这种手术虽然血腥,并且对人体造成不小的伤害,但不至于致命才对。她怎么突然就昏死过去了呢?“还愣着干什么。快抢救啊!”

陈米可催促道。“我……我就是一个整形医生。”

白大褂讷讷道。言外之意,就是根本不会急救术。太乱来了,真的太乱来了。敢下刀却不会救人,这不是草菅人命吗?陈米可已经冲了过去,将章语心平躺放好,先做了一套紧急的胸部按压,然后弯下腰,将耳朵贴在她的胸口,去倾听她器官里的杂音。陈米可耳力很好,而人的身体,就是一个连贯的流水线,它们井井有条地发出各种工作的声音,血液的奔流声,心脏的张合声,肠道的蠕动声……只要有一个部位出现异常,声音都会不一样。这和传统的听脉是一回事,只是陈米可将它更加升级了。杂音。血管里有杂音,堵住了心肺。陈米可看了看仍然裸露在外面的伤口,突然明白了病因。是栓塞吧。太多次这样的整形手术,让很多被切碎的血肉,也顺着血管,留在了身体里,它们慢慢变成了栓塞,稍不注意,就堵住了通往器官的血管,从而造成了内部器脏的大罢工。发病虽然凶险,但是还好发现得及时。陈米可直起身,对白大褂道:“便携B超仪和注射器,你总有吧?”

白大褂赶紧把仪器递了过去。陈米可接了过去,然后从齿缝里挤出一个“滚”字。这样不负责任的‘医生’,是陈米可最深恶痛绝的人物。当一个人把自己交给医生的时候,她是全心信赖你的,信赖到可以托付生命,结果,却总被庸医所误。人与人之间最起码的信任呢!白大褂屁都不敢放一个,灰溜溜地就跑了。陈米可用B超仪找到了栓塞的具体位置,然后,将注射器精准地插入,再将栓塞从里面抽出来。她一共抽出了三处。这三处,还只是因为容易找到,其他暂时找不到的隐蔽地方,不知道还隐藏了多少这样的定时炸弹。陈米可做完这一切后,又给章语心做了一套按压,帮助她恢复她的心肺功能,章语心的喉咙发出一个大大的咕咚声后,终于醒转了过来。陈米可也累到虚脱,她瘫坐在一边,望着仍然躺在手术床上的章语心,没情没绪地问:“值得吗?”

为了男人的一句话,差点送了命,值得吗?“值得。”

大概是从鬼门关里绕了一圈的缘故,章语心此时的态度变得出奇顺从,她还是很虚弱,虚弱但是平静。陈米可没料到她居然给出这样一个回答。真想重新掐死她。这样执迷不悟的人,真是白救了。“我看过你以前的照片。你一早就知道他的前任女友对不对?你根本就是为了吴建林而整容的,为什么?弄成现在这个结果,你开心了?”

气归气,陈米可还是想知道她到底是怎么想的。明知道吴建林就是一个超级变态的完美主义,而且把女友都当布娃娃一样,完全不懂得珍惜,她何苦还要飞蛾扑火地扑上去。那个吴建林,到底有什么魅力?如果是因为钱,章语心这段时间星途坦荡,就算与吴建林分手,估计也不会太穷。可如果不是为了钱,难道,是因为爱?陈米可自己都觉得这个答案很可爱,用一副躯壳去爱他?拜托,他看上的,也只是这个不真实的躯壳而已。“你不是我,你不知道我的快乐,我现在很快乐。”

章语心静静地望着天花板,身上,还有已经缝合好之后,仍然血淋淋的伤口,脸上,却带着一缕谜之微笑,她的目光是那么华光四射,那几乎是一种幸福的表情,那么幸福。陈米可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她居然……居然还觉得快乐幸福?受虐狂吧!“我不认识你,不过,听你的语气,你大概从未真正卑微过,是吗?虽然你长得很丑,可是你的骨子里很自信,这样的自信,并不是每个女人都有运气拥有的。”

章语心扫了陈米可一眼,轻声道。陈米可救了她一命,所以,即便章语心已经认出她是那天和安小弃一同出现的人,却还是敞开了心肺,开诚布公地对她说到。陈米可揉了揉鼻子,“不是啊,我一直挺穷的。”

她真的是穷人哇。可是穷人,确实不等于卑微,卑微源自于自我否定,陈米可生来洒脱,的确没有真正卑微过,就算是在陈家被两位陈家大小姐百般欺凌的时候,她也不是卑微,只是懒得计较而已。所以,也许吧,她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女人可以心甘情愿地卑微至此。“我确实是为了吴公子而整容的,可这有什么不对吗?就像灰姑娘一样,灰姑娘为了参加王子的舞会,不也得先让仙女变出漂亮的衣服和鞋子吗?这张脸,这具身体,就是我去赴宴的衣服和鞋子,王子终于肯和我跳舞了,原来高高在上的王子,现在却愿意陪在我的身边,去摸我的脸,去摸我的身体,我有什么不满足的?我太感谢整容了,整容就是我的水晶鞋,我只有穿着我的水晶鞋,才能用同样的高度站在他的身边!”

章语心越说越激动,脸上的光彩也越来越浓烈。她是真的开心啊。就算付出这样的代价,她也打心眼地觉得值得。陈米可默默地叹了口气。果然,还是源自爱。钱的魅力,不会让一个女人付出那么多,除了爱,还能有什么呢?有时候想一想,爱真的是一种神奇的东西,虽然陈米可并不懂那是什么。“你认识吴建林,应该是在整容之前吗?”

陈米可问。反正楼下的派对也无聊至极,不如在这里听一下故事吧,顺便观察一下章语心的情况,万一她出现什么并发症,却也麻烦。“是啊,我认识他的时候,他从不拿正眼瞧我……”章语心似乎很乐意去讲述这段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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