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按照你这么说，我很想知道你究竟跟他们是什么关系？他们为什么会来追杀你？而宏烈他们的死，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徐良低头沉思了片刻，最近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他自己都有些目不暇接的感觉，为了燕红鸾的事，他现在都不敢回雍州，据说李婉儿这段时间一直都住在拙风园里面，跟李梦鱼两人几乎形影不离。知道了这个消息以后，徐良表现的更加心虚，甚至连跟李梦鱼的日常通信都中断了好几天，谁曾想才送走了岭南王李建民，这个浑身破烂儿的老道士，又偷偷摸摸的混进了自己的书房里，在这个大战将起的时候，徐良只感到自己身心俱疲。“我？嘿嘿，如果要按照辈分上来说，我是他们的师叔，可这些家伙早就似人非人，现在跟我八竿子都打不着，就这几天之前我们还喊打喊杀呢！”

“至于你师父宏烈他们，这件事说起来话就长了，其实以他们的修为，一直都知道我的存在，只是很多事情看破不说破而已，特别是李道然那家伙，当年他被李政设计困在天柱山，我实在看不下去，才出手帮了他一把。”

“没想到他的天赋确实很高，我只不过是随口点拨了他几句，这家伙就一路高歌猛进，没过几年就成长为连我都不得不仰视的高手，这年头就是这么怪，很多事情我也是想看都看不懂。”

坐在椅子上，老道士赵淳一口气啰里八嗦的说了一大堆，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侯封蓝所伤，脸上泛起几分异样的红色。现在放眼整个天下，也就只有雍州和北疆，在李道然之手封天后，完全屏蔽了天道，想要摆脱侯封蓝等人的追杀，赵淳这才不得不潜入大北城，好在他跟徐良也有过一面之缘，到不至于被人扫地出门。“前辈你应该也知道，现在对我而言，最重要的事情就是面对蛮族南下，南宫野雄心勃勃，倾尽整个草原的兵力，号称有百万之众，说不定在什么时候就会兵临大北城下。”

“所以什么天道，什么气运，至少在现在这个时候，对我来说都是无足轻重的，我只想好好的打赢这一仗，如果一旦战败，整个大周天下都会暴露在蛮族的马蹄中，那绝对不是我想看到的结果。”

徐良摇了摇头，事有轻重缓急，感应着从雍州方向传来的那股越来越强烈的气息，他将心里的不安强行的给压了下去，眼下诸事琐碎，如果再度分神，很容易就会为南宫野和耶律仁康抓到破绽。两军交战，攻心为上，这个道理徐良一直都很清楚，按照刘定方等人的预计，这一次南宫野绝对不会再给他兵行险招的机会，足足百万大军，完全可以一路碾压过来，采用最保守也是最稳妥的战法，在根本上就把他们天驱克制的死死的。所以到现在，不管是大周也好，还是蛮族也好，所有的底牌都已经亮在了桌面上，谁也别想再偷奸耍滑，接下来就是兵力互换，在正面战场上争锋相对，就看谁能坚持到最后。“你这么想倒也不能说你错了，只是你有没有想过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这句话？许多事情不是你想象中那么简单，在这几百年的时间里，蛮族一直都裹步不前难以南下，你以为是因为什么？是你们天驱骁勇善战，悍不畏死吗？”

“我承认，确实有这种因素在其中，但你跟蛮族交战这么多次，难道就没有发现，蛮族的四大精锐，其实并不逊色你们天驱多少，但是他们却在人数上有着绝对的优势，可为什么这么多年来能被你们死死的挡在大北城外？”

赵淳端起桌上的茶盏，也不介意是徐良喝过的，端起来就咕噜咕噜灌了下去，然后看着徐良的表情似笑非笑。自从当年蛮族铁蹄踏来，整个大周几乎没有一合之敌，天驱于草莽之中横空出世，如当时横挂在天空中炙热的艳阳，大破蛮族，拯救大厦于将倾，从此便开启了长达三百余年的戍边之战。整个天下，包括蛮族在内都认为，阻挡他们南下的最大阻力，就是来自于天驱，这帮家伙一脉相传，就连继承人都不受到朝廷的干涉，而且麾下从将领到士卒，个个都悍勇无匹，就算蛮族付出数倍的兵力，也无法从他们身上跨越过去。徐良听完这话，眉头微微皱了起来，时至今日他对蛮族的战力其实已经有了很深刻的了解，当初他追随宏烈在大北城的时候，面对的不过只是一些蛮族的游兵散勇，经历了有限的几次大战，也是在众人的重重包围之下。可是后来随着他跟耶律仁康交手，再北上草原，每一次看起来似乎他都大胜而归，可实际上只有徐良自己心里清楚，蛮族的战斗力绝非被世人轻视的那样，特别是他们的四大精锐，从严格意义上来说，并不逊色于他们天驱多少。见徐良面色古怪，赵淳又嘿嘿怪笑两声，“北方的蛮子，统一也就在这百十年的时间，当时处在四分五裂的状态，即便是想要南下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这才让你们大周安然享受了三百多年的平稳日子，而且在那个时候，咱们头顶上的那片天，他还没有睡醒。”

“气运这种事情本来就是虚无缥缈，玄之又玄，寻常武夫根本就感觉不到，可是你知不知道，在千年前的时候，有一群叫做练气士的家伙，他们就是想通过对自身的修行和天道的感知，从而跨过天门飞升成仙，从此成为不死不灭的天人。”

看徐良露出一脸茫然的模样，赵淳心满意足的点了点头，千年前的事情对现在的年轻人来说，完全就是天方夜谭，就算偶尔得知其中一二，大多也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太多的真相，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最终消失于历史的长河之中，这些东西本不应该被现在的人所遗忘，可在某些力量的干预之下，知道的人已经越来越少。“天下气运两分，一入草原，一入大周，这个我倒是经常听人提起，不过大多时候我都把它当成了一句笑话，我辈武夫，向来不屈于命运，所谓人定胜天，大概也就是这个道理。”

徐良难得的点了点头，对于眼前这个老道士说的话，他多多少少能理解几分，虽然对于千年前的事情，他也所知不多，以后跟在宏烈身边这么多年，耳濡目染之下，倒也并不算是太过陌生。武道一途，向来只有心志坚定之辈，才有资格踏足那最后的巅峰境界，如果单纯只是依靠所谓的天道气运，那么不就是跟蛮族的那三个老太监没有什么区别了吗？“所以这就是我们南朝和蛮族的区别，自从天门被人斩碎，天人无法在垂钓人间气运以来，我们南朝向来就讲究一个我命由我不由天，而自从天道气运两分，北方的蛮子就将天道气运作为他们的神灵和信仰，所以天道在北而不在南。”

赵淳双手支撑着椅子，有些艰难的站起身来，透过窗户望向雍州，目光逐渐低沉了下去，“高白在这一点上，或许是得到了铁剑张三的部分传承，他看的比你更远也更明白，所以他凝聚北疆和天驱的气运，要斩杀的人，就是躲在大周钦天监里三百多年的家伙。”

“李道然当初也很明白，你们大周想要战胜蛮族，所能依靠的除了他们这些巅峰武夫和强大的兵马之外，必须要让天道击溃，否则人算不如天算，吃亏的终将是你们自己。”

终于说清楚了整件事情的原委，赵淳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侯封蓝那一剑对他来说，确实造成了不小的伤势，这种伤势是作用在他的阳寿之上，根本无法逆转的。作为大宋最后一个末代皇帝，在赵淳身上所凝聚的那些东西，正随着时间的流逝，一点一点泯灭着，大周取代他们大宋皇朝，可以说是世道向前运转的必然结果，而蛮族一旦灭周，那么整个南朝数千年的传承，就将断送在此。谁也不知道最后会发生什么样的结果，只是赵淳很清楚，天道绝对不会再度允许，有威胁到他的力量出现，在那个时候，无数前辈所坚持的东西都将化作灰飞……“我是不是可以把钦天监里的人，还有草原上的那三个大太监，理解为天道化身？他们一心催动蛮族南下，其实就是为了让天道再次统一？”

徐良的眉头已经皱成了一个川字，他很担心高白现在的状态，这家伙做事向来大而化之，只要他认准的事情就一定想方设法都会办到，哪怕付出任何巨大的代价都在所不惜。这个家伙一旦犯起倔来，只怕现在已经没有人能控制得了他，只希望高白尚且还有三分理智，千万不要做出什么难以弥补的事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