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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至亲为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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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极说罢,傲然环顾,瘦削躯体竟油然而生凛然气势,令人不敢小视。  一时间,堂内堂外俱是雅雀无声。  李慎忠明知他故作惊人之语,亦不禁肃容以待。  无他,祭祖乃是国人头等大事,已经融入到血肉灵魂中。  《礼记》言“万物本乎天,人本乎祖”,又言“修宗庙,敬祀事,教民追孝也。”

连祖宗都不祭拜,谁敢说不是“大不孝”?岂不是自招骂名?  此言如宝剑出鞘,锋芒毕露,无人敢直撄其锋。  李慎忠抱定不惹是非的宗旨,正襟危坐,不予置评,只看那少年如何应对。  却见他恍若未闻,神色如常,不由心生诧异。  这少年人到底是定力超凡还是不识轻重?不孝罪名足堪毁人一生的!  “被告,你有何话说?”

李慎忠问道,打破死一样的静寂。  此刻,无论是堂内公人,还是堂外观客,俱屏息凝神,暗自猜测这第一回合谁胜谁负,多不看好柳二郎。  柳湘莲早有腹稿,处变不惊,抬眸望去,正对上高坐之人审视的目光。  他拱手答道:“都察大人,小民的确没有参加阖族公祭。”

“啊!”

“这……”“糊涂呀!”

柳二郎竟然干脆利落的承认了不祭祖宗的事,围观之人无不惊叹。  怎的如此不智!难道是认怂了?别呀!老子好不容易才挤进来,就让我看这个?  “但,小民绝不敢担此不孝之名!”

柳湘莲骤然扬声,清脆如金石之音炸裂。  他继续道:“小民家中供奉祖宗牌位,四时皆祭,不缺牢牲。如果认为非宗祠不得祭祖,请恕小民不敢苟同!天下间离乡客寄之人何止千万?若依此论,岂不是尽皆沦为不孝子孙?向闻圣皇仁孝过天,以孝治天下,若世上果真有如此多不孝之辈,岂不是……”  “啪!”

“住口!”

听到此处,李慎忠神色遽变,猛拍惊堂,疾声喝止。  心里连声骂娘,柳家都是人才啊!一个比一个能扯淡!伯父大言不惭说“祖宗托梦”,侄子张口就是“天下皆不孝”,你们怎么不上天呢!下面肯定不是好话,万一来句“岂不是圣上失德”怎么办?  这话如果从他这里传出去,还能落好?  柳家小子死不死不打紧,他还要保乌纱帽呢。  打断柳湘莲不知天高地厚的“谬论”后,李慎忠喝道:“天下人如何不必你这孺子来说!你只须说为何不参与阖族祭祖!”

被人打断,意犹未尽,柳湘莲叹口气,黯然道:“不是不愿,实是不敢!”

“不敢?”

议论纷起,嘈杂一片。  李慎忠眉头大皱,面露疑惑:“这倒古怪,世上竟有人不敢祭祖?是何缘故?”

柳湘莲昂首,目光扫过柳家叔侄,高声说道:“国公府高门大户,小民进去容易,却未必能出得来!实有性命之忧!”

“胡说!”

“污蔑!”

柳家叔侄忙出言反驳。  “住口!本官问话,再敢喧哗,大棍打出去!”

骂完柳家叔侄,又压制住堂外喧闹,李慎忠神色慎重,冷声问道:“被告,你不要打机锋,把事情一五一十讲清楚。否则定罪之后,悔之无及!”

李慎忠心怀不满,只想赶紧了结此案,可这小子看着也不是好玩意儿!  众目睽睽之下,柳湘莲掏出一张诉状,恭敬奉上。  环顾众人,高声说道:“都察大人明鉴!当年诸位伯父欺小民幼弱,强夺家产,其行与强盗无异!见我渐将成人,又派人袭杀,差点儿重伤而毙!何谈伯侄之亲?分明生死之仇!若入其门,安有命在?蝼蚁尚且贪生,岂有人不惜命?不敢孤身入府,只为苟且偷生!此情天地可鉴,请大人主持公道!”

“放屁!你这忤逆孽畜!谁曾夺你家产!你自己挥霍尽了,竟敢来诬告尊长!……”  柳湘莲尚未说完,柳极恼羞成怒,上蹿下跳,破口大骂,最后被衙役扯住,捂了嘴。  他本也不敢在公堂上乱发脾气,没想小贼不但不认罪伏法,竟敢反咬一口!  他虽得意于当年壮举,很希望再来一次,可这事儿只能干不能说呀!  突然被揭破,偏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禁气的胡子猛抖,心跳加速,大喘粗气儿。  “可恶!”

“不当人子!”

“主持公道!”

……  围观之人比看了大戏还激动,传出阵阵叫好声、喝骂声和要求主持公道的呼喊。  他们也必完全相信柳湘莲的话。只是这年头被以不孝之罪送进衙门,谁不是先挨顿板子?  好个柳二郎!不但没挨板子,他还反告了!  观者顿觉精彩,就凭这一手,今儿就没白来挤一场,大汗淋漓也非常值了。  李慎忠是想借助舆论压力,迫使柳家息讼,按下此案,免得捅到上面。  虽派人喝止旁听者胡言乱语,也不曾将他们驱逐出去。  这时接了诉状一看,他的脸色越发精彩。  原想息事宁人,不料一案没结,又生事端!  将诉状放在一边,他喝道:“被告!你所告夺产之案已过十余载,牵连远年,证据失落,难辨真伪,本官决定不与受理。”

“啊!”

“怎能如此!”

……  很多围观者大感失望——好好一场大戏,竟胎死腹中了!  柳湘莲并不失望,他原也不准备此时发难。  当年带头的是柳芳他爹,而柳芳现在京营任职,算是今上夹带里的人物。  柳芳没出手拍死他,比如直接以族长之命派人把他绑了,已经很不错了。  案件久远则不受理,也的确有这个规矩,类似于后世追诉时效,时间久了,证据、证人都不好找的。  柳湘莲这时提出只是反戈一击,证明双方纠纷由来已久。  李慎忠驳了诉状,并没有全然置之不理,问道:“当年纠纷不必再提,你说遭袭杀,是怎么回事?”

柳湘莲回道:“四月初,翠怡班掌班胡大海诓骗伶人蒋玉菡,借以诱小民前去救人,并埋伏人手袭杀,致我重伤濒死。事后查证,胡大海与柳家二房柳茁关系密切,此事定是柳家所为无疑。证人就在外面。”

呵!真是越发精彩了!喧嚣声又起。  柳家叔侄吸取教训,不敢多说。  涉及杀伤案件,与现在正进行的胡搅蛮缠不同,李慎忠也得慎重以待,命传证人进来。  柳极原以为所谓“袭杀”是污蔑,着实气愤,这孽侄真是毫无廉耻!  转头看向柳茁,却发现他在见到证人时呆愣住了,喃喃自语。  柳极立马有了猜测——茁侄儿长能耐了,竟敢暗下杀手!  证人不是别人,正是胡大海。  三十来岁,面目磕碜,胡子拉碴,精神萎靡,衣冠不整,显然最近过的很不好。  跪伏于地,身子发抖,肯定受过折磨。  李慎忠不在意这些细节,只当没看见,问道:“堂下何人?”

胡大海听到问话方敢抬头,报上自家姓名身份。  李慎忠问:“被告说你袭杀他,可是真的?”

被抓后的折磨实在不堪忍受,胡大海忙说道:“冤枉啊!青天大老爷,柳家茁大爷托我教训柳二郎,但我拒绝了呀。那天有人袭杀,可真不是小的动的手,说不定是找了旁人……”  柳茁急赤白脸喝道:“胡说八道!姓胡的你别诬赖好人!”

“啪”惊堂木一拍,柳茁讪讪住嘴。  李慎忠瞪着他冷声道:“未经本官允许,不得胡言乱语!若敢再犯,直接打出去!”

柳茁区区支庶算什么东西?到底知不知这里是谁的地盘!  李慎忠喝问:“到底是谁偷袭?若敢隐瞒,定不轻饶!”

胡大海浑身瘫软,趴在地上痛哭:“大老爷,小的真不知呀……”  李慎忠盯着他:“你果真不知?”

“委实不知。茁大爷一直想对付柳二郎,还想买通小的下手,他或许知道。”

胡大海忙甩锅。  “冤枉!”

柳茁身子一软,跪倒在地,狂呼不止,同时悔恨万分。  柳二郎近年越发出众,又通过了武童试,仿佛其父柳棱重生。  柳茁担心其出人头地,做了官不好拿捏,所以提前布子,最好能打断条腿什么的,断了前程。  他的确找过胡大海,此人道儿上名气不小,但却拒绝了他的收买。  不想今日竟被翻了出来!  话说柳湘莲醒来后认定有人设局,先隐忍不发,暗中派人探查胡大海。  待到柳家发力要整治他,便命柳落和倪二抓人拷问,没找到那日偷袭之人,却发现柳茁曾想让胡大海教训他。  不过胡大海为人精明,没接这单生意,而刺客是谁他也不知。  李慎忠不想得罪理国公府,无意对柳茁动刑,只当又是一笔糊涂账。  “证据不足,袭杀之事难以定论。”

他迅速下了结论,让人将胡大海带下去。  “不过,”他看了眼双方:“既然你们彼此早有嫌隙,被告不敢入府情有可原。”

当下命人前去柳宅查看是否果真设了神位,嘱咐要详加记录,如实回禀。  李慎忠又问柳极:“祭拜之事揭过,原告还有什么说的?”

“大人……”柳极颇觉可惜,很是不甘。  不祭祖宗的罪名何等要命!偏偏有了这档子事儿,人人都道他们对小畜生不怀好意,反倒不好继续纠缠了!  都怨这蠢侄儿,你倒是做的干净些!若他空口白牙,岂能取信于人?  如今只能先罢休了,真要掰扯下去坐实刺杀,就玩脱了。  实际上他早已失了操纵案件的信心。  见他迟迟不应,李慎忠脸色一沉。  柳极忙道:“这第二桩罪……”  “荒谬!”

柳湘莲出言打断:“哪儿有什么第二桩罪?你诬告的第一罪便不成立!刚刚大人的话你全当耳旁风不成?”

柳极恨的牙痒痒,除了瞪眼也没奈何,调整气息,强压愤怒,方道:“他盗用族财,擅置私产!”

见他说的理直气壮,李慎忠更觉好笑。  族产者,阖族公产也,是要在衙门备案的,平日里有专人负责经营。  柳二郎小小竖子,堪堪成人,有何本事竟能盗窃族产?难道族人都是吃干饭的不成?  不过他也好奇柳极到底如何巧舌如簧,便问:“到底怎么回事,你说清楚。”

柳极熟练说道:“他父亲是府中幼弟,向来负责打理族产,死后有大量财货下落不明。今他以巨资投资戏园,定是动了这笔钱!否则他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儿,哪儿来的钱?……”  “本官说过,年代久远之事不得再提!”

李慎忠打断道。  现今的事都还掰扯不明白呢,说什么以前!  柳极忙道:“察院明鉴!不是年久之事,这戏园子是他刚办的。”

李慎忠有些烦了:“你到底有没有他盗窃族产的证据?”

柳极昂头答道:“证据便是他出资了!有确切消息,他投了十万两银子!他哪儿来的钱?”

说出这个数目是为凸显柳湘莲罪大恶极。  “十万两?!”

不说众人惊讶,李慎忠也忍不住低呼一声。  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快赶上三年清知府了。  随即又醒悟过来,老头儿一心算计自家侄儿,嘴里的话岂能相信?不外乎虚词捏造。  更加不耐烦:“证据呢?”

柳极哪儿有什么证据?  他们原也不在意,这年头没证据好办,安上罪名,三木之下,何求不得?屈打成招嘛!  如今顺序反了过来,要先问证据,这就难办了。  柳极尚未转过这个弯儿来,理直气壮道:“他不能解释这钱从哪儿来的,不等于不打自招?”

呵呵!李慎忠摇头失笑,目光轻蔑的看着他。  这老头儿真是利欲熏心,到了昏聩地步!就算柳二郎真有钱,难道就是你家的?  这种推论何其荒谬!  不过他也有些好奇,想知究竟是什么情况,便问:“被告怎么说?”

柳湘莲冷哼:“盗用族产?简直痴人说梦,一派胡言!”

他望着柳极,脸上带着嘲讽,高声喝问:“不知你所谓族产是何物?田地?店铺?金银?价值几何?存于何处?谁人见得?张口就来,你也真敢说!这里可是公堂,不是理国公府,任由你信口雌黄!”

这话把柳极和理国公府一并骂了。  柳极等人是听贾珍说柳二郎投了十万两银子,且戏园子的确搞得很大,实际情况并不知道。  只能重复道:“你不要胡搅蛮缠,只说你哪儿来的本钱?”

伯侄身份在,柳湘莲不能当众骂他,懒得回应,低声自言自语:“利欲熏心之徒,信口雌黄之辈,无耻之尤,天诛地灭,断子绝孙……”  “你……孽障……”  柳极与他相近,听得一清二楚,差点儿没被气的心肌梗塞。  他指着柳湘莲吹胡子瞪眼,全不济事儿,只好对李慎忠哭诉:“大人啊!你看看这孽障嚣张狂妄的样子!他眼里哪儿还有我这个伯父!悖逆人伦呀!……”  “啪”!惊堂一拍,柳极唬了一跳,饮恨收声。  李慎忠并未听清柳湘莲在说什么,隐约似在骂人,也觉得他太过嚣张,冷声喝问:“不要牵扯别的,只说戏园子。你到底占股几何,出资多少,是何来源?从实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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