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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趣阁 > 红楼鼎革 > 第44章 各方角力

第44章 各方角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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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家丝毫没有遮掩告状之事,甚至有几分大张旗鼓以作威慑的意思。  柳湘莲很快收到消息,诉状抄本也送到他手中。  并非察院传唤,是书吏偷偷抄了送来。  非独他有此等待遇,出卖案情信息以换取赏钱,是胥吏的惯常操作,生财有道。  如果当事人有需要,还可以提供介绍讼师应诉、私下说和、帮助行贿主审官等一系列周到服务。  看完诉状,柳湘莲也觉大开眼界,角度着实新奇,颇能自圆其说。  此事非同小可,若操作得当,能把他摁死,万劫不复。  如今他能利用的手段有限,不敢轻忽,唯全力应对。  当即命倪二招呼人手,四处宣传十余年前柳家伯父谋夺幼侄家产之事。  又编造一连串故事,似真似假,有模有样,旁人也无从辨别真伪,借此煽动舆论。  戏园终日人来人往,小伙子、老婆子拎着茶壶能叽叽呱呱说半天,都不带停的。  不管有用没用,先把对方名声搞臭再说。  柳湘莲又亲往神武将军府拜会冯紫英,由他发帖宴请众位戏园小股东。  事发仓促,未曾提前投送请帖相约,不合礼数,此时也顾不得了。  好在一这帮子世家子弟本就年少,整日玩乐嘻戏,没有正经事儿要做,都有闲暇。  听闻柳二郎设宴相邀,自不会推辞,打马而来。  一时间,冯府内熙熙攘攘,锦衣如云。  冯紫英、陈也俊、卫若兰之外,还有数位公侯伯家子弟。  不拘身份贵贱,嫡庶皆有,只以性情相近,义气相投为重。  入席落座,众人息声。  柳湘莲站起,擎茶为敬,开口便道:“诸位,咱们的戏园子怕是开不成了!“  众人还道他又有什么新鲜花样儿,一听这话,顿时被唬了一跳,便是冯紫英也未料到他竟出此言。  这帮公子哥儿原只抱着闹着玩的心态,应冯紫英相邀,投了些零花钱,少则数百两,多则上千两,并不以为意。  如今却知这戏园子能赚大钱,且是快钱。凭借地价上涨,一二年内也许能翻个几倍,更是个细水长流的好营生。  他们头一次干正事儿,刚尝到甜头,欣然踊跃想说服家里再投钱呢,竟要竹篮打水一场空了?俱是面色大变,纷纷开口询问究竟。  柳湘莲摆手示意,众人收声。  他叹口气,神色黯然,将事情原委略作说明。最后恨声道:“柳家贪婪无度,可我柳二郎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纵是毁了戏园,他们也休想得逞!”

“啪!”

冯紫英怒极拍桌,喝道:“二郎勿忧!我等也不是摆设!他们想夺便能夺么?让他们放马过来试试!”

他可投了两千两,他爹听说后都对他和颜悦色了,夸他眼光不差!如何能坐视这等好事被人搅黄!  在座皆是热血少年,关键是投了钱,没的白白便宜柳家人,无不出声应和。  柳湘莲并未因此解忧,摇头叹道:“不说诸位兄弟相助,便是我有一剑在手,柳家宵小岂敢逞凶强夺?我所深虑者,乃是柳家凭借权势,去衙门打点关节,胡乱编织罪名,陷我入狱。届时,身陷囚牢,岂不任人宰割?难道小弟还能无视国法,杀出来不成?”

众人出身不凡,这等徇私枉法之事见惯了,一听便知大有可能。  理国公府要处置族中悖逆子弟,就算不去私下疏通,衙门的屁股也会坐在国公府一边。  他们也猜到了柳二郎召集他们意欲何为,绝不会是束手待毙。  诸人中冯紫英投资最多,保他的决心亦最坚定,毫无犹豫,当即慷慨言道:“二郎不必过虑,柳家岂能只手遮天?我等各家为你联名作保,无论是谁主审此案,也不敢小觑于你,肆意枉法!”

其他人也出言相和。  在他们眼中这并非什么大事,不过是递张名帖提个醒,甚至无需多说。  又不是要主审官徇私枉法,不至于担心横生枝节,给自己招灾。  至于柳家,肯定会得罪对方,但他们也不惧。  落毛的凤凰不如鸡,众所周知,今上不喜开国勋贵,大家半斤八两,谁也别笑话谁。  此行目的已经达到,柳湘莲愁容尽去,剑眉舒展,风采如旧。  他的诉求也只是给主审官施加压力,令其不敢明目张胆的徇私,并不贪求其他。  议定此事,众人心怀放开,吃喝高乐。酒酣之际,谈及今后戏园如何经营,得知还有更多项目可做,需要大量资金投入,纷纷表示愿意增资。  散席后,众人各自回家安排后续事宜。  柳湘莲亦归家修整,状态恢复后,又前往荣国府拜会老太君。  冯紫英等人都是少年,纵然家中不愿相助,少不得偷了帖子送去,外人也不知真假。  贾家这里就有些难办,贾琏毕竟年轻,要得贾家之助,还得老太君发话。  今上登基后,因开国勋贵中多是太上皇和故太子旧部,且多腐朽,不堪重用,于是提拔了一批新贵,唯独对贾家有所区别对待。  盖因贾演、贾代化父子先后担任京营节度使,长达数十载,根基深厚。尽管如今贾家没有高官在任,其影响力仍不可小视,不得不加以笼络。这也是贾家姻亲王子腾能得重用的原因。  所以,如果贾家肯发话,比那几家加起来都有用。  只不过,柳湘莲已在贾母身上薅过一把毛,老太太有些警觉了。  前阵子他为促成和秦可卿的婚事,极不地道的搞突然袭击,让老太太抹不开面子,用了印。  贾母因此对这外孙心生不满——擅作主张、肆意行事,哪儿有宝玉温顺乖巧?  此后几番拜见,竟不得其门而入。  今日柳湘莲决定迂回一番,就找了贾琏帮忙,又请托了凤姐。  这一对儿可不是善茬,只要能赚钱,什么不愿干不敢干?何况也没什么为难的。  于是,柳湘莲先进荣府拜会贾琏,再由他直接带着前去拜见贾母。  七月天气炎热,赤日高悬,暑气升腾,下午也闷闷的。  贾母午睡起来,甚觉无聊,备下冰镇的西瓜、樱桃、杨梅、荔枝等各色鲜果,并消暑饮品,叫来宝玉和几个孙女,请她们吃喝谈笑,胡乱打发时间。  忽有个小丫头,兴冲冲跑来报说,柳二郎又来了!  贾母一听这话儿,心里直打突突,莫不是为他主婚的事儿发了吧?  不过,就算柳家不同意要闹事,她乃国公诰命,也完全不需担心。谅他们绝不至于昏了头来寻她麻烦。可是也烦心呀,老年人哪个不贪图省心安逸的?  本不欲见,便如先前那般婉拒,奈何吃里扒外的大孙子琏二爷早领着人到了院外。  此刻就在垂花门前等着呢。  而且,凤姐就在老太太身旁,一边扇扇子,一边为柳二郎说好话。  她自然是过来踩点儿兼通风报信的。  宝玉和姐妹们早听说广和楼又演新戏了,也撺掇着要见柳二郎。  老太君抹不开面子,只得命人请入。  柳湘莲一如往常,恭敬有礼,向贾母请安问好后,又与众位姐妹打过招呼。  贾母懒得问他今儿来干什么,反正这外孙子心眼儿贼多,令她心累。  便对孙女们道:“你们不是盼着他来吗?有什么话,赶紧问他。”

宝玉跃跃欲试,似要开口说话,柳湘莲现在可没心情与他闲扯淡,忙接话道:“老祖宗诞辰将近,孙儿特意安排戏班抽出时间,届时前来为老祖宗贺寿!今儿过来就想问问,老祖宗想听什么戏?是新戏好,还是旧戏好?昆曲咱们也能唱的。”

贾母生日是八月初三,今已七月下旬,早已开始筹备。  自从入了七月,来荣府送寿礼者络绎不绝。到时还不知要摆几天宴席,自然少不了请戏班子。  贾母爱戏爱热闹,知这外孙别的不说,写戏本很有一套,都开起了戏园子。  听了这话被勾起兴趣,困意全消,忙前倾了身子问道:“旧戏哪里不能看,还用得着你来献殷勤?这新戏有几出呢?”

“除了《霸王别姬》,现又新添了《贵妃醉酒》。若非时间赶不及,单为老祖宗特意排一出都是可以的。”

听听,这都要给自己排戏了!虽知他捡着好听的说,贾母也很欢喜。  于是笑呵呵说道:“霸王戏看过了,最近倒听不少人提过贵妃戏,勾得你宝兄弟和妹妹们心痒,都想去看呢!可哪儿有姑娘家去戏园子的?她们想请戏班子来家,我说你们肯定忙,怕是没闲暇。这次能来家里,倒是好的,也遂了她们的心!”

几位小姑娘美眸闪闪,兴奋的叽叽喳喳。  氛围极是融洽欢快,正适合泼盆冷水。  柳湘莲神色转黯,叹道:“原也想亲来为老祖宗作贺,只是……唉。”

神情惨淡,吞吞吐吐,似有心事的样子。  贾母岂能不好奇?先前是有些不愉快,可这外孙还是孝顺的,刚又因献戏重得了欢心,难免要关心一下。  “是有何难处?你怎么不来呢?”

“这……”柳湘莲欲言又止,眉头深锁,目光悲切。  众人都觉诧异。  凤姐俏脸一板,凤眸逼人:“都是自家人,二郎若有难处怎不说呢?难道是把我们当外人不成?”

柳湘莲仍不开口,更显有难言苦衷。  贾琏引他过来之后,未曾离去,透明人似的站在旁边。  这时一步走上前来,冷哼一声,引的人都看他,方说道:“老祖宗,别说过来贺寿了,二郎到时候能不能活命都不知呢!”

“啊!”

众人不禁大惊,怎的就这么严重了?  几位妹妹更唬的不轻。  小惜春自从得了虞姬玩偶,又得了霸王玩偶,心愿得遂,打心底喜欢这个柳二哥哥。别说远胜亲兄长贾珍,就是比宝哥哥都胜过一筹。听说他活不得了,顿时给吓哭了。  迎春茫然无措,小白兔玩偶她也挺喜欢的,柳二哥哥这么好的人怎么就要死了?是得罪了什么人吗?  探春年纪虽小,尚且镇定,忙去安抚小惜春。  黛玉罥烟眉轻蹙,目光狐疑的打量柳二郎。暗思,他若真是大难临头,还会有心情来献戏作寿?不该赶快逃跑吗?  上次的事儿她可瞧在眼里呢!老太太原是不愿意给他主婚的,谁知他先斩后奏,弄得老太太下不来台,只得应了。难道这次又来忽悠老太太帮他办事儿?不由的起了疑心。  贾母对柳湘莲确有几分不满,但那只是相对于宝玉来说的,远没到看着他去死的地步。  听琏二说的严重,也着急心慌起来,忙问:“到底怎么回事?你要知道就快说!”

贾琏早打好了腹稿,将柳家找薛蟠说了些荒诞无稽的疯话,图谋戏园子,又向察院告状,想要网罗罪名,置柳二郎于死地等等,有的没的,全添油加醋说了。  特别提到柳家告的竟是“忤逆不孝”之罪!  贾母闻言脸色大变,怒声骂道:“岂有这样放屁的事!他老子娘都死了多少年,更别提老国公了,做伯父的也敢问他不孝?柳家真是一点儿脸面也不要了吗!”

自始至终,柳二郎垂首而立,沉默不语,孤单无助的样子。  贾琏在旁继续煽风点火:“老祖宗,这事柳家做的着实不像话,所为的也不过是戏园子。再怎么说,二郎也是我贾家外孙,不看僧面看佛面,岂容他们如此作践……”  欢喜心情破坏无遗,贾母听得头疼,对外孙说道:“我当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儿呢,你就愁成这样!衙门也不是他家开的,柳家的话更不是王法!”

转头对贾琏道:“去取了你叔叔名帖,请那审案的堂官儿务必秉公办理,否则我家是不依的!”

“老祖宗果然最爱二郎!”

贾琏笑嘻嘻道,行个礼,一溜儿烟的去找贾政领帖子了。  柳二郎此时方缓过劲儿来,对老祖宗感谢连连,激动不已。  一时间祖慈孙孝,其乐融融。  柳湘莲心情放松,也不介意与宝玉谈谈新戏,又和众小萝莉言笑一番,不消细说。  西城察院。  前明曾在京师设巡城御史,本朝沿袭明制,以巡城御史督率五城兵马司,掌京城治安,审理诉讼,其官署被称为五城察院。  柳家便是将诉状投递到西城察院。  现任巡城御史名为李慎忠,年近四十。因主管西城治安与诉讼事,平时难免与勋贵外戚打交道,很多时候对方只要不是做的太过分,也会卖个面子,不作深究。  比如已经不可能再发生的“张华状告贾琏”一案,“那察院深知原委,收了赃银。次日回堂,只说张华无赖,因拖欠了贾府银两,枉捏虚词,诬赖良人。”

这就是完全颠倒黑白了。  这日李慎忠在衙署办公,接到柳家诉状粗略看过以后,便觉有些为难。  无他,诉状所言,不合于法,却深合于礼。  考虑到今上以孝治天下,格外重视孝道,而柳家亦是国公府,轻易得罪不得,况且只是处置族中子弟,并无多少难办之处,他便将诉状收下,准备择日审理。  是夜,柳家二房的柳茁亲赴李府,送上八百两纹银。  原本公中出了一千两用作打点,被他昧下两百两作为跑腿的辛苦钱。  他也不直言要如何,只说这个弟弟闹得实在不像样子,不服族中管教,只能送交大人代为管束。  什么意思,不言自明。  对于这位柳二郎,李慎忠也所耳闻,知其最近因写戏本名声大躁,倒也没什么了不得的。  他也不是什么清官,一者清官日子难过,京师居大不易,二者不合于众也容易被排斥。  他奉行“圣人不凝滞于物,而能与世推移。”

便心安理得收了银子。  天地间孝最大,这位柳二郎行事的确过了些。  不料次日形势突变,令他原本浑不当回事儿的态度,随之有了天翻地覆的转变。  先是几家勋贵甚至宗室投了帖子,并无为柳湘莲开脱之言,似乎只是临时想起,顺便提及此人,赞赏几句人品上佳的话,别的什么都没说。  可这是何意他会瞧不出来?虽然这些人家并非大权在握,也令他深觉棘手。  这还没完,不久荣府贾家嫡孙贾琏亲来,带着叔父贾政名帖,说柳二郎乃是贾家外孙,因老太君宠溺过度,年幼懵懂,行事或有不妥,请代为管束,不胜感激等等。  这个“管束”的意思和柳家所说可是截然不同,分明是反话!李慎忠岂能连这个都不懂?  没想到小小少年,名不见经传,只因写个戏本儿,竟与这许多权势之家勾连!  此案一旦处置不当,定会得罪许多人,反受其咎。  关键是没必要冒着偌大风险为柳家火中取栗,得不偿失。  可柳家情面也不得不顾,还收了银子呢,此事着实难办。  李慎忠待在衙门里,全无了办公的心思。  左思右想,并无两全之策,大感怅然,唤来师爷为他出谋划策。  官吏无论是科举出身还是纳捐出身,往往都缺乏处理日常政务的经验。  所谓“问刑名,不谙律例,问钱粮,不识度支”。师爷便显得格外重要,正所谓“无幕不成衙”。  被唤来的这位师爷姓陆,年近六十,日常负责案件审理,属于刑名师爷。  落座后,听过此事的前因后果,他只稍作思索,便捋须而笑,端茶慢饮。  见状,知其必有解决之法,李慎忠忙走下来,恭敬作揖请教。  陆师爷也不拿大,如此如此解说一番。  李慎忠听了亦觉甚妙,拍手笑赞:“陆公妙计,诚可谓‘不战而屈人之兵’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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