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孟别尘这话一出口，自己就先愣了一下。然而不等他细想，蓝裙少女和手握金瓜大锤的少年就已经三下五除二地解决了墨明山庄的人，将他们施了定身术。轿子中的人见势不对，立刻化作一阵烟，弃轿逃走。这两人自然是刚被传送回来的林时雨和洛玄光，他们见轿子里的人走了，正要去追，却被莫停云叫住了：“不用追了。”

洛玄光关掉凝音石，背景音戛然而止。莫停云一手揉着刚才被墨明山庄打过的肩膀，走到洛玄光面前：“你怎么现在才来？”

说话间，还看了一眼旁边的林时雨。林时雨没空理她，她的注意力被赶紧上前来的孟别尘吸引了：“师兄。”

听到林时雨如此叫他，孟别尘非但没有轻松，反而心乱如麻。不仅如此，看到她，孟别尘还莫名有些心虚。见林时雨目光落在他手中的那枚银杏发簪上，他下意识地将那枚簪子拢到袖子里藏了起来。莫停云也看到了他这个动作，她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林时雨，心里突然闪过一丝酸涩。她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心中就是不好受。但眼下并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只听林时雨对孟别尘说道：“我们刚刚听到这里有打斗之声的时候，就给同门发了讯息，他们马上就到。”

莫停云连忙用手肘拐了一下洛玄光，洛玄光不懂，转过头一脸懵地问她：“干嘛？”

莫停云用嘴型无声地问洛玄光：我们的人呢？如果天剑门的人到了，无忧城就只有他们两个，那天剑门肯定要找她秋后算账。洛玄光没看懂：“你哑巴了？怎么说话没声音？你怎么了？”

他说着就伸出手要去探莫停云的灵脉，孟别尘一直盯着他们的动作，见洛玄光要碰莫停云，他上前一步就要阻止。然而，也正是在这个时候，几道冰蓝色的光剑凌空出现，几名天剑门的弟子现身，见到孟别尘，他们先是大吃一惊，随机反应过来，纷纷对孟别尘行礼：“小师叔。”

孟别尘被吓了一跳，连忙撤回了手。莫停云看了一眼他收回的手，默默抱住了自己的手臂。林时雨看了那几名弟子一眼，走到孟别尘面前：“这些日子你不知所踪，门中弟子找你都找疯了。快跟我们回去吧。”

孟别尘抿着唇，目光沉沉，若有所思，却闭口不言。他一向古怪，林时雨以为他又犯病了，没有理他。正打算叫其他弟子一起离开，领头的那个天剑门弟子却发现莫停云此刻正在他们对面。他顿时大怒，“咻”地一声拔出长剑，直指莫停云和洛玄光，喝道：“魔女还敢来！你假借决战之名拐走我们仙盟弟子，今天如果不说出个子丑寅卯，休想离开！”

孟别尘本能地想上前挡住对方的长剑，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脚却重若千钧，难以移动。莫停云倒退一步，强迫自己不去看孟别尘，维持着脸上的镇定。其实早该想到的不是吗？从她发现孟别尘失忆那天开始，她就应该想到，堂堂天剑门首徒、下一任正道仙盟盟主，怎么可能一直失忆下去？一旦他想起来，他们就还是生死之敌。她最终还是忍不住，转头看了一眼孟别尘，只见他神情怔忪，让她心中莫名一酸。饶是如此，她依然冷笑一声，扬起下巴对那名弟子说道：“呵，我想走，你拦得住吗？”

那名弟子被她噎了一下，转头看向孟别尘：“小师叔，她……有没有把你怎么样？”

“什么？”

孟别尘愕然抬头，他根本没听清，那名弟子于是又解释道：“那天在逍遥峰上，他们无忧城假借决战之名，却对你暗下杀手，你当时跟她一起不见的，这些日子，她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逍遥峰……决战……暗下杀手……当日逍遥峰决战场上的一幕幕又出现在孟别尘眼前，如此真实，由不得他不信。他看向莫停云，可那张熟悉又昳丽的脸此刻居然有些模糊。看到孟别尘朝自己看过来，莫停云有些心虚，偏过脸，避开了他的目光。孟别尘看到她的动作，心中一凉，一股从未有过且难以言喻的情绪在心中弥漫开。那名弟子不明白他为什么不吱声，赶紧问道：“她是不是对你做了什么？你可是我们正道仙盟的下一任盟主啊，小师叔！倘若这个魔女对你做了什么，你可一定要告诉我们，我们替你报仇！”

正道仙盟……孟别尘仿佛看到他一身白衣立在山巅，眉眼间全是睥睨天下的气势……回忆中，一个样貌清癯的白发老者一拂拂尘，语重心长地对他说道：“你承载了我们正道仙盟所有人的期望，可万万不能做出什么自毁的事情啊。”

自毁……那他和莫停云在一起待这么久，算是自毁吗？那名弟子见他一直痴痴的不说话，以为他遭到了什么重创，几乎是要抱头痛哭一般大喊道：“不是吧？小师叔，她当真对你做了什么吗？”

他眼睛一直往孟别尘腰下看，暗示道：“是不是……是不是，她……她对你做了什么——”在旁边一直没吭声的林时雨见那名弟子的眼神，立刻懂了：这可是件大事，如果他真的被莫停云给那啥了，整个仙盟都会遭殃！当然，天剑门和仙盟的那些长老就再也不会把他俩凑做一堆了。思及如此，林时雨声音里带着三分紧张三分窃喜三分关切和一分忐忑地问孟别尘：“是不是啊师兄！”

她说着，还破天荒地伸出手，拉了拉孟别尘的袖子。“啊？”

被她这么一拉，孟别尘猛地回过神来，他不懂他们的意思，想也没想地就说道：“是啊。”

是！林时雨和那名天剑门弟子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恐。他们师兄/师叔，真的失贞了！莫停云听见他说“是”，当即怒了：“‘是’什么‘是’？孟别尘你脑子有问题吗？什么‘是’了？”

明明是再熟悉不过的语气和话，但落到孟别尘耳中却如此陌生。一边是他师门，一边是莫停云，孟别尘几乎是没有思考的就冷笑了一下，只见他双手负在身后，淡淡说道：“我和她无意中被传送来此，中途出了点儿岔子，让我们不得不绑在一起。当然，早就知道她是在骗我，但为了稳住她等你们来找我，所以我故意装作不记得，以此来降低她的防备心。”

各话入各耳。天剑门弟子听到这话，心中顿时哭成一团：小师叔为了振兴他们仙盟，居然委身侍魔，真是太不容易了。林时雨：咦？他怎么突然好像变聪明了？洛玄光：等等，你们在说什么？怎么我一个字都听不懂？唯独莫停云，听了他这话微微惊讶，“不可能……”“有什么不可能的？”

不等她把话说完，孟别尘就连忙截口，他转过头来，目光平静地看着莫停云：“你莫不是真以为我把你当成我道侣？笑死人了。那不过是我自保的手段罢了——”莫停云握紧了袖囊中的匕首，沉声问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再说十遍也是如此。”

孟别尘在她对面昂首说道：“你跟我误打误撞到了这里，我为了稳住你才故意装成这样，其实也是想试探你——”“师兄。”

林时雨缩着下巴拉了拉他的衣服，小声叫他，“你……闭嘴吧。”

他们对面，莫停云面色阴沉得仿佛能滴下水来，孟别尘顺着林时雨的目光乍然一看，差点儿把他吓得跳起来，但还好他稳住了。他一边深吸一口气一边口不择言：“如果不这样，我能试探得出——”“过分！”

莫停云终于不再忍他，伸出右手，将灵力聚集其中，魔骨长鞭在她手中凝结成形，一个抬手就朝孟别尘狠狠劈过去。说来也怪，她一生气，原本封住她灵力的那层看不见的盖子瞬间被冲破，灵气如磅礴的洪水一样充满她全身，孟别尘一个纵身，灵巧躲过，莫停云抬手又要给他一鞭，林时雨连忙伸出剑来挡住她：“这里还有其他人，切莫伤及无辜！”

“是啊。”

一旁看好戏的穆兰庭闻言，立刻起哄：“两口子要打架回去被窝里打。”

“闭嘴！”

莫停云喝道，抬手就给了他一张禁言符。穆兰庭顿时不能说话了。莫停云的鞭子被林时雨的佩剑岁暮架着，不能施威，孟别尘站在林时雨身后，低着头，也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她心里乱糟糟的，因为强行冲开灵力封印，识海受损，现在痛成一片，急需回去修补。莫停云感觉有口气堵在胸口，人是前所未有的难受。她恨恨地盯了孟别尘半晌，见他始终不站出来，最终猛地一撤手，将魔骨长鞭收回身体，头也不回，带着洛玄光朝海阳县城中走去：“走。”

洛玄光看看她，又看看林时雨，最终还是跟了上去：“等等我。”

见她要走，孟别尘这才像是醒过来了一样，想叫住她，然而微抬的手最终还是放了下去。莫停云越想越生气，她生气的不是孟别尘是故意伪装的，而是她居然真的认为孟别尘被她当娘子！更别说，这种想法还被他当众说出来了。简直丢脸丢到姥姥家。她气得不行，走也走得很快，洛玄光都要一路小跑才能赶上，“慢点儿阿云，慢点儿。”

莫停云猛地停下脚步，洛玄光以为她在等自己，喜笑颜开地跑过去，却见她站在原地，眉头紧锁，思索片刻之后，猛地用握成拳的右手一拳砸在左手掌上：“我要让他知道，得罪我是什么下场！”

说完转身就走。洛玄光愣愣地站在原地：什么什么下场？谁又得罪她了？他一抬头，发现莫停云已经走远了，连忙边喊边追：“等我，等等我啊。”

另一边，天剑门的人也往海阳县县城走去。孟别尘行尸走肉一般走在队伍中间，脑子里翻来覆去都是刚才他说莫停云的那些话。他说他早就想起来了，其实根本不是。他到现在还是迷迷糊糊的，隐约记得身边的人都是他的师妹师侄，也是隐约记得他和莫停云本来在打架的，谁知道打到一半两人跑到一个小山坡上去了，再然后就是他们出现在醒来时的海边。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事，一旦那些景象出现在他眼前时，刚才对莫停云说的那些话都不由自主地说了出来。好像不说就会后悔一样。可是他现在说了，一样后悔啊。孟别尘摸着袖口里的那枚银杏簪子，烦躁不已。他身后的林时雨和领头的那个弟子对视了一眼，分别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了然。他们师兄/叔连心都被无忧城的那个女魔修给夺走了！林时雨一回到客栈，就掏出一面镜子，她伸出食指，飞快地在上面化了一道符，片刻之后，清净真人的脸就出现在了镜子上面。这东西叫“朝暮镜”，是用镜子炼化的，用特定符咒开启，就能连接到用一样符咒的朝暮镜上，不管是远隔千里还是近在咫尺，都能从镜子上面看到对方此刻的容颜，听到他说的话。清净真人应该是在一个小亭子里，他坐在亭子中央的小桌子旁，一手拿着朝暮镜，一手锤在身下，在林时雨看不到的地方把玩着骰子。见到林时雨，他正要开口问她最近的情况，却见林时雨大惊失色地说道，“师伯，师兄……道心碎了！”

“什么？”

清净真人手中的镜子一时没拿稳，“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幸好那是枚铜镜，摔不坏，他连忙拿起来举到脸前：“怎么回事？说清楚。”

林时雨把自己找到孟别尘时的景象一一道来，“他和那个莫停云在一起，师兄为了保全自己，居然叫莫停云‘娘子’。以师兄的骄傲，我……”林时雨捂住脸，遮住脸上的笑容，声音还要无比沉痛：“我觉得，以师兄的骄傲，他真的……他真的……真的受不了。”

“不仅如此，师兄……师兄可能也不是童子之身了。他现在心情郁结，”林时雨真的快忍不住了：“剑心也不在了，万一这样下去，他道心碎了怎么办？”

话是这么说，但她却在心里嘀咕：碎了好，碎了就让肖河去当天剑门下任掌门，她就能当执剑长老了。听明白孟别尘剑心和道心还没有碎，清净真人松了口气：“不着急不着急，让为师来想想办法。”

他绕着小桌子走了两圈儿，突然抬头：“我有办法。”

只见他掏出乾坤袋，又伸出手在里面掏啊掏，总算是掏出一个小瓷瓶。他将那个小瓷瓶拿到手上，从里面倒出一枚褐色的药丸到手掌心，放到朝暮镜前方，给林时雨展示：“这东西叫忘情丹，吃了它就能忘记让你最伤心的一段感情，你把你师兄带回来，给他吃忘情丹，只要吃了他忘了和莫停云的感情，他又是从前那个孟别尘！”

他说得慷慨激昂，然而那边的林时雨却没什么反应。清净真人不甘心没人捧场，又用手指拈起那枚忘情丹，往朝暮镜面前放了放，“怎么样？这个办法是不是很好？”

“好……是还可以，但是，”林时雨皱眉，“师伯，你怎么会有这个东西？”

他别说道侣了，连恋爱都好像没有谈过。她这话让清净真人像是被烧到了一样，握丹的手差点儿稳不住，只见清净真人将忘情丹一收，一手负在身后，一手放在胸前，轻轻捋了捋白胡子，又恢复成往常那副高人模样：“这是梵音阁的佛修做出来的，为的就是杜绝门下弟子耽溺儿女私情，我……几十年前仙盟开会，我问他们要了一颗。”

林时雨没明白：“我们修的是天然道，一切讲究顺其自然。”

所以他们门下并不禁止结交道侣，甚至风气颇为开放。林时雨纠结道：“你要这个干什么？”

她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师伯，我听说……你年轻的时候也喜欢过人，但因为打麻将把人打跑了……你该不会是……”留着给自己的吧？她话还没有说完，清净真人连忙轻咳一声：“我要闭关了，好了不要说了，再见。”

说完，“滴”地一声关掉了朝暮镜。林时雨看着暗下来的法器，了然地瘪了瘪嘴。花开两朵，各表一枝。莫停云在洛玄光的帮助下按下了她叫嚣不已的识海，她一边调息着一边听洛玄光为了找她，付出了多少努力。就在洛玄光说到动情处时，莫停云放下盘起的膝盖，搭在身下那颗几人大的巨石上，问出了关键问题：“所以，其实还是因为你想留在那个女尊世界不想来找我，才耽搁了时间？”

正在挤眼泪的洛玄光闻言一愣，赶紧从自己坐的小石头上起身，扑到莫停云身前，大喊着解释道：“当然不是了！怎么可能？这一路上我可是日夜焦心，为了能让你在仙盟那群伪君子面前有牌面，我专程用凝音石录了某个异世好多音乐，就是为了让你一雪前——”“行了。”

想起逍遥峰上她的出场莫停云就脑仁儿疼。她打断洛玄光的话，一把将他从自己身上薅开，从石头上站起来，“说起来，你能回来还得感谢天剑门的林时雨。”

提起天剑门，莫停云脑门上的青筋就跳了跳。她就不明白了，同样是天剑门弟子，为什么差别那么大呢？“是啊，”洛玄光浑然没有察觉到她话里的情绪，“是要感谢她。”

“不过，”洛玄光偏头看向莫停云：“你和孟别尘也好巧，居然也在一起待了那么久。”

他凑上来，贱兮兮地用手肘碰了碰莫停云，压低了声音说道：“怎么样？是不是像传说中的一样难搞？”

莫停云转过头来，朝洛玄光露出一个八颗牙全露完的阴森笑容：“不如我们先来说说你为什么随身不带钱吧？”

导致人家天剑门住豪华客栈，他们两个只能待山洞。洛玄光身子不受控制地一跳，他连忙站直了身体，结结巴巴地解释道：“那个，那个……”在莫停云越来越不善的目光中，他不受控制地说了实话，就是越说越小声：“那个……还不是我们无忧城太穷了……”“我们无忧城地小又贫瘠，肯定没有人家天剑门家大业大。再说了，”洛玄光边说边小心翼翼地看莫停云：“你定的报账规则，报销一点儿钱要走七八道手续，上次我帮你办事垫的那三千个灵石现在都还在管库房的方青莲长老那里呢，我怎么敢再，再垫钱？”

这话也是实话，但就这么说出来还是让莫停云心梗了一下。她深吸了一口气，然而这口气非但没能把她气势提起来，反而提到一半就泄了气。她干脆一屁股坐到原来那颗大石头上，冲洛玄光摆了摆手，“算了，你说的也是实情。”

她边想边说道：“我们无忧城一直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现在那些正道仙盟的人觉得我们魔修善战，不敢来惹我们，加上无忧城本来就地处偏僻，他们也看不上，但如果将来他们的地盘不够了，难免不会把主意打到我们头上。退一步来讲，就是没有正道仙盟压着，我们无忧城一直这么贫瘠，谈什么发展？不等人家打上来，自己搞不好就先内讧了。”

她叹了口气，双手垫在后脑勺，仰头躺在石头上，看着头顶的石壁，郁郁说道：“本来以为这次能绑了孟别尘去跟仙盟谈条件，”提到孟别尘，她眼睛不自觉地暗了一下，“谁知道……”“其实不用那么麻烦，”洛玄光站起来坐到她身边，“我们人虽然少，但仙盟也有人少门派，我们只需要——”“想都别想。”

不等他说完，莫停云就打断了他的话：“我们先把人少的门派杀个精光抢了他们的洞天福地，接着正道仙盟就会把我们全部剿灭。这样一来，他们既能师出有名除掉我们，又能将人家的洞天福地据为己有，我们非但成不了事情，还没引火上身。”

一听这样不行，洛玄光泄气地说道：“那怎么办？”

莫停云轻轻抿唇：“明天我们就回无忧城，找办法。”

身下的床褥柔软温暖，是孟别尘这段时间都没有碰到过的，但他躺在上面，就是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他睁着眼睛看着头顶被窗外明亮的月光浸润的帷帐，思绪却不由自主往莫停云那边跑。“也不知道娘子怎么样了。”

这话一出口，孟别尘就愣住了。他像是被烫到嘴一样，连忙“呸呸呸”了几声：“什么‘娘子’？骗人的。”

也不知道是在说谁骗谁，或许连孟别尘自己都不知道。他翻了个身，将身体对着床里侧，有些黯然地自言自语：“她应该……很恨我了吧？”

“不过，”孟别尘又马上想到，“这件事情也不能怪我，是她先骗我的……”“如果真的像……”他本来想说“真的像天剑门的人说的那样”，可是话才出口就意识到，其实事情多半是那样。孟别尘顿了顿，说道：“那也是她骗我在先啊……”给他下药、让他被狗追，还把他一个人丢在芳华山庄……这些事情，明明是莫停云先做的。可是……也是莫停云，一直陪在他身边：给他下的药莫停云自己吃了；让他被狗追莫停云自己被追得最惨；最重要的还是，她把自己丢在芳华山主，可她最终也还是来了……孟别尘觉得此刻心里是前所未有的复杂，他翻了个身，正对着窗户。只见一片皎洁的月光洒在他床前，让他的心也平静了不少。他想了想，不知道在问谁：“不然……还是去找她吧。”

他抬头看了一眼窗外的月亮，见已经月上中天，孟别尘又改变了主意：“算了，还是……明天吧。现在太晚了。”

他一决定，心中就松下来，很快进入了梦乡。“小师叔——”一个声音在孟别尘耳边响起，他猛地睁开眼睛，发现昨天领头的那个叫田凌锐的天剑门弟子居然出现在了他房中。不等孟别尘细问，那个弟子就拿过他的衣服递给他，“走吧，我们回山了。”

孟别尘接过衣服，没有反应过来：“回哪儿？”

“回山啊。”

田凌锐想起进来前林时雨对他的嘱咐：“你小师叔现在道心和剑心将碎未碎，你不要刺激他，进去之后只告诉他我们要回山解决他灵力的事情，别说什么忘情丹，他若是问莫停云，更不要跟他说，知道吗？”

田凌锐回忆完，连忙说道：“你出来这么久了，也该回去跟掌门人报个到了。况且，你灵力未复，在外面耽搁久了也不好。”

孟别尘闻言，点了点头，认为他说得有道理。他穿好衣服，“行吧，我先去找个人，找完就回来跟你们一起出发回天剑门。”

来了！田凌锐明知故问：“你是去找莫停云吗？”

被人看穿心思，孟别尘脸上有点儿挂不住，他轻咳一声，正要说话，就听田凌锐说道：“她早就走了。”

这不是他撒谎，他早上派人去看的时候，莫停云他们待的那个山洞的确已经人去洞空。“走了？”

孟别尘心里一空，还抬眼看了一眼窗外，仿佛这样就能看到莫停云。“是啊，”田凌锐引着他往外走，“早就走了，这会儿也追不上了。”

听了他的话，孟别尘心情更低落了。田凌锐安慰道：“放心吧小师叔，你们见面的时候还多，等你回山解决好你灵力问题，再去找她都行。”

他灵力被封这件事情的确很麻烦。听田凌锐这么说，孟别尘觉得也有道理，点了点头，不再说话，跟他一起出了门。正驾着灵马的莫停云突然在狂奔中勒住了灵马：“吁——”洛玄光驾马赶上来：“怎么了阿云？”

莫停云偏头想了想，“我觉得，自己仿佛忘了什么事情。”

洛玄光也偏头：“什么什么事情？”

莫停云勒马停在原地，想了又想，始终没有想起来。她干脆一挥鞭子，“算了，硬想想不起来，等我不想了就记起来了。”

她十分心大地一抽灵马屁股，策马往前奔去，“走，先回无忧城。”

而此时，昨天她和孟别尘吵架的地方。墨明山庄的人还被定在原地，大师兄声音都喊哑了：“救——救命啊——救——救命——”然而他声音沙哑，根本就传不出去。而他左前方，穆兰庭嘴上贴着一张禁言符，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但即便这样，他也没有放弃，依然身残志坚，想要冲破禁言符的禁制：“嗯嗯嗯——嗯嗯嗯嗯嗯！”

孟别尘带着天剑门弟子，在他们的指引下御剑而行。他虽没有佩剑，但孟别尘是正道仙盟数百年才现世的剑道天才，剑道早已经达到了摘花飞叶、截光御风的境界，这次回来，他就是御风而行的。风将他淡蓝色的道袍袍角吹起来，身前长发随风飘摇，穿梭在白云间，当真如同仙人冯虚御风，踏月而来。他身上承载的是仙门的飞升重任，平常要么是下山斩妖除魔，要么是在后山闭关，平常弟子想要见他一面很是难得。田凌锐好不容易见到心中偶像，更是恨不得鞍前马后，如果可以，他还恨不得直接一条红毯从海阳铺到天剑门。遥遥见到一山翠色，一股巨大的剑意扑面而来。田凌锐连忙加速上前，对孟别尘说道：“小师叔，前面就到我们门派了。”

天剑门被群山环绕，一江碧水绕山流，两岸绝壁一线天，摩崖上镌刻无数风流剑意和千百年来的风霜雨雪，让人观之生敬。天剑门的正厅紫薇堂、弟子房摘星台、炼丹房九霄云霆宫、夜观星象的观星楼等都在主峰会仙峰上。其余山峰如烟霞、雁回、观音、藏剑等，要么是设置了用于镇压妖物的沉思之渊，要么是用于放置名剑，要么是试炼秘境，作用不一而足。重峦叠嶂中，一行人减速下降，来到了山脚解剑坪。天剑门立派千年，从原来的无名小派到现在的正道领袖，所藏名剑无数，隔了好远就能感到剑意凛然。解剑坪下解名剑，是为安全，也是为尊重，不管弟子还是客人，来到解剑坪便不能再佩任何武器，更加不能御剑而行。解剑坪前方，是一扇巨大的汉白玉石雕华表，上刻盘龙浮雕，怒目圆睁。再往上，是九百九十九级汉白玉石阶，天剑门弟子回山，必须要一步步走上去，方才显得心诚。可能这里真的是孟别尘长大的地方，他刚下地就感觉一股熟悉之感扑面而来，不需要田凌锐介绍，便知道拾级而上。更别说上去之后到了正厅紫薇堂，他真就像是回家了一样，见到清净真人，他虽说依旧没有记起来，也不妨碍认出那人是他师父。说来也奇怪，孟别尘虽然依然不记得许多事情，但他却从不怀疑林时雨等人的身份，可能这就是印入骨髓的熟悉吧。见到他，清净真人先是把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不等孟别尘反应过来，就伸出手握住了他的手腕。一股温和中正的灵力从清净真人手上流出，直入孟别尘的身体里。那股灵力看似不强，但却像水一样好似无所不包。孟别尘原本磅礴的灵力遇到那股灵力，居然没有任何反抗，反而让那股灵力融入了识海里。清净真人收回手，那股灵力消失不见。只见他抬起头，对林时雨说道：“他脑子被人打过，加上又受了伤，灵力出了乱子，身体为了保护他封了灵力。总的来说，无碍。等把他身体里的灵力梳理好了，自然就恢复原样。”

他说到这里，顿住了。孟别尘和林时雨抬眼向他看去，只见清净真人语言又止，孟别尘二人的目光越发灼灼，清净真人终于没忍住，叹了口气，拍了拍孟别尘的肩膀：“身体上的伤为师还能帮你，但是心上的伤……”他没有再说下去，而是又叹了口气，“都是劫数。罢了，为师也会帮你的。”

他一甩拂尘，“随为师到内室来，为师给你顺顺灵力。”

孟别尘按照清净真人的要求，跟着他一起到了内室。因男女有别，林时雨被留在了外面。在清净真人的帮助下，孟别尘体内灵力一趟运转周天下来，比之前好了许多，封印也逐渐松动。然而，跟着他灵力封印一起松动的，还是他的记忆封印。过往的记忆像洪水一样朝他涌来。逍遥峰上，他和莫停云对立而站，他本来以为这是一次又能让他修为再进一步的决战，谁知道，最后换来的却是他脑子被拍了！不仅如此，后面发生的事情让他简直不堪回首！他灵力被封不说，还失忆了，失了忆的他不仅连个区区金丹期的芳华山主都打不过，还要跟人一起学扭屁股，最可怕的是，他居然对着莫停云喊“娘子”！这太恐怖了！孟别尘痛苦地将脸皱成一团。察觉到他身体里的灵力不受控制到处乱蹿，清净真人连忙喝道：“凝神！”

可是这话对孟别尘根本没用，他只要一想到他对着莫停云那个不男不女的人叫“娘子”，浑身上下的汗毛就一起竖起来。这就算了，他突然想到一种可能：当时他失忆了，可莫停云没失忆，自己做的那些事情，她该不会全都记下来，然后到处散播吧？一想到那种可能，一想到他会从男人爱戴女人仰慕的人变成“看，他居然画眼线讨好臭名昭著的芳华山主”“不止呢，他连芳华山主都打不过”，孟别尘就觉得他一颗心将碎未碎。他的一世英名，全毁了啊！孟别尘仿佛已经看到，他出门，原本到处是拥簇的他却是人见人怕，男修再也不把他当偶像，女修再也不把他当梦中情人。他仿佛一堆发酵了一千年的臭狗屎，所到之处鬼神退让，大家一边嫌弃地看他一边捂着鼻子赶紧撤退。不！孟别尘在心里痛苦地大喊出声，与此同时，他再也忍不住，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迟微！”

清净真人惊呼出声，门外守着的林时雨连忙跑进来，看到面色惨白、口吐鲜血的孟别尘也愣了一下：她还从来没有见到她这位不可一世的师兄这么惨呢。她有点儿震惊又有点儿高兴还有点儿担心，最终还是担心占了上风，她帮清净真人扶起孟别尘，将他安放到床榻上，问道：“这是怎么了？”

清净真人脸色也不太好：“我给他梳理灵力的时候，他突然道心剑心动荡不已。你师兄一向剑心如铁，如此动荡，恐是不详之兆。”

他想了想：“继续让他这么动荡下去不是好事。你说得对，你师兄历来高傲，他被无忧城的那个女魔头占了便宜，肯定不甘心，还引以为耻辱，这就是他剑心道心动荡的缘由。”

原本缓过来的孟别尘正要跟师父师妹说他没事，但听到这句话，像是被戳中了心事，立刻不敢动了。只听清净真人说道：“为了让你师兄能够继续心无旁骛地修道，为今之计，只有——”他从袖中掏出那枚忘情丹，“让你师兄忘了。”

躺在床上装死的孟别尘趁他们不注意，掀起一只眼睛的眼皮看了一眼，见那是一枚褐色的丹药，记下来，又重新闭上了眼睛。林时雨摇了摇头，正色道：“我还是认为不妥。”

不妥？孟别尘一听林时雨反对，恨不得连忙爬起来握住她的肩膀不停摇晃质问“为什么”。许是因为他心情激荡被察觉了，清净真人偏头看过来：“不然怎么办呢？你师兄昏迷的时候剑心道心都还如此动荡，”孟别尘立刻不敢激动了，躺在那里宛如一块棺材板，清净真人续道：“长此下去，恐怕不仅修为毫无进益，还会陨落。”

只听林时雨说道：“师伯，我们修的是天然道，讲究道法自然，师兄此次，是劫难也是磨炼，他如果能迈过这个坎儿，于他修为那可是大大有益，将来遇到其他事情，他也能顺利应对。”

林时雨说这话是有私心不假，但她说得也有道理。给孟别尘服药这件事情本就违背天剑门的修道准则，况且，这件事情如果用忘情丹帮他忘了，那下一件事情呢？修道之人，本就是要在无数坎坷无数磋磨当中磨砺自己的心智，剑修尤其如此，如此方才能成为一代仙人。如果次次都用外力跳过磨砺过程，那又谈何修炼？听了她的话，清净真人一时沉默了下来。躺在榻上的孟别尘却恨不得立刻跳起来，对他们两人说：给他，快把药给他！他再也不要想起他对着莫停云喊“娘子”了！……然而他不敢。他只好提着一颗心，等着清净真人最后发话。清净真人想了想：“你说的也有道理，那就……先让他自己经历，实在不行，再服忘情丹。”

他的话一锤定音，让林时雨和孟别尘瞬间消停。林时雨是放心，孟别尘是“啪叽”一声，心碎了。他闭着眼睛，感觉三魂七魄走了一半，一半留在身体里，一半飘在空中对着躺在床上的他大喊：完了，你彻底完了！“你师兄需要休息。”

清净真人站起来，“走吧，我们先出去。”

说完一扫拂尘，带着林时雨出去了。剩下躺在床上的孟别尘在无声呐喊：不——要——走——把——药——给——他——莫停云的情况跟孟别尘也差不多，她调息完毕，放下腿，从床榻上站了起来。这是她在无忧城中的卧房，虽然贵为城主，又是女孩子，但她的房间朴素得根本不符合她的身份地位。房内只有桌子板凳床这样的寻常摆设，材料既不高档难找，款式也不见新颖。就连梳妆台上，也只是摆着一架看不太出人影的铜镜，和一些不太值钱的发带绢花。莫停云却浑不在意，这么多年，她早已经习惯无忧城的贫瘠。经过一段时间的调息，她身体比刚回来的时候好了许多。虽然还是痛，但不像之前那样痛得识海震荡，人都站不稳。她对面站着一个黑衣中年，脸上被黑色紫色的颜料画得花里胡哨的，勉强能认出还算俊美的五官。他一见莫停云好了，就开始唠叨：“早跟你说过了，叫你一天到晚不要胡闹不要胡闹，看看，差点儿小命就没了。”

他便是无忧城的大长老，洛玄光他爹洛羽衡。洛长老可能是年轻时候一把屎一把尿带孩子带出来的后遗症，哪怕他带的孩子现在都一百多岁了，也还是没改掉唠叨的毛病。莫停云听他这么说就不高兴了：“我什么时候胡闹了？我在做正事。”

她一转眼看到洛羽衡满脸不赞同的神情，顿时有些心虚地轻咳了一声，“那个，当然，中间出了点儿岔子，但还好，我们还是平安回来了。”

洛羽衡不想跟她继续这个话题，“你挨了孟别尘一掌，这一掌正是在你运足灵力时打过来的，他打得你灵力走岔，你身体为了保护你，也为了不让你因为灵力乱窜爆体而亡，所以强行封了你灵力。”

他走到莫停云房中靠窗的椅子上坐下，“原本想要回到从前，你需要经历七七四十九个周天，等到把你的灵力梳理完毕才行。但你不久前才强行冲破封印，如今正是身体亏损、灵力紊乱的时候，就算运转了四十九个周天，也还要在城中静养一段时间。”

他续道：“火灵芝、冰莲花、双瓣草这些灵草对你身体恢复都很有效，我已经让人去给你找药了。”

说到这里，他恨恨说道：“所谓的正道仙盟打了人就想跑？呵，不赔点儿医药费他能走掉？”

他一挥手，“我这就叫他们准备烂草席，你等下就跟我一起带着烂草席到天剑门门口躺着。”

莫停云一听他打算碰瓷，还准备把她所剩无几的脸面一起丢了，连忙拦住他，“不不不，他们的弟子也挨了我一掌。这会儿情况估计比我乐观不到哪里去。”

“是吗？”

洛羽衡表示怀疑。“当然了。”

想到孟别尘，莫停云心里有些不舒服，她将这种不舒服强行压下，对洛羽衡说道：“我打得他脑残又失忆，你要是找上门去，说不定正中人家下怀。人家家大业大，不在乎赔多少，但我们无忧城又穷又偏，哪有那么多东西赔给人家？别到时候偷鸡不成蚀把米。”

洛羽衡听完，觉得她说得也有道理，点了点头：“也是。但就这么算了吗？我们可是魔修，他们仙盟人人当我们是反派，反派挨了打不打回去，说得过去吗？”

“也不是不打回去，而是……”莫停云想了想，“而是我们暂时没有这样的实力。我们无忧城最大的问题就是地方小、灵气不足，导致城民修炼没有长进，时间一久，哪怕魔修个个骁勇善战，也被仙盟的弟子们远远甩在身后。长此以往，我们无忧城甚至都不需要仙盟的出手，自己就灭亡了。”

洛羽衡闻言，痛心疾首地一拍桌子：“仙盟当真歹毒！”

他调转话头，“所以我就说，跟他们和谈是没有用的，最好的办法还是趁我们无忧城现在还有一拼之力，想办法夺取他们的洞天福地据为己有，就算他们打过来我们也不怕。”

“当然，我们能用最小的代价取得成功是最好的。我刚刚有了一个计划，”洛羽衡兴致勃勃地莫停云说道：“离我们这里最近的是寻音宗，他们是一群音修，战力不强，我打听到他们寻音宗的宗主最近新交了一个道侣，偏偏那个道侣曾经和澜沧剑派的大弟子有过婚约，但是澜沧剑派大弟子喜欢的是他小师妹，甚至不惜退婚和得罪他未婚妻的宗门也要和他小师妹子在一起。我觉得这里面，我们有很多文章可以做。”

他端起茶壶，在桌子上到了一点儿水，用食指沾着画了一个小圆圈，“我们借那位道侣之名去挑拨大弟子和小师妹的关系，”他在小圆圈旁边画了个大圆圈，“说大弟子心中还念着他前未婚妻，没有哪个女人能忍受自己心上人喜欢其他人，他师妹必然忍不住要去找寻音宗宗主的道侣。”

他沾了点儿水，将两个圆圈连起来：“我们跟过去，趁机把澜沧剑派的小师妹打死，嫁祸给寻音宗。”

又一条线回到最开始那个圆圈上，“澜沧剑派被激怒，到时候肯定会出战，还会针对那位道侣的宗门。”

他又一条线从那个圆圈上画出来，在终点画了个圆圈，“而那位道侣的宗门，要么是放弃她，要么是一样出战，但不管怎么样，起码我们能同时消耗寻音宗和澜沧剑派两个门派。”

他站起身来昂首而立，唇边还带着猖狂的笑容：“等到他们打得精疲力尽的时候，我们就可以出现，坐收渔翁之利，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终于笑够了，转头对莫停云说道：“怎么样？”

莫停云微微张口，看了看被他画得到处是水渍的桌子，最终只能发出一声感叹：“你和洛玄光，不愧是亲生父子。”

洛羽衡不解：“此话怎讲？”

莫停云慨然道：“回来的路上他也叫我直接出战，抢占某个弱小门派的地盘。”

这父子俩还真是，坏得一脉相承啊。洛羽衡听了，却嗤之以鼻，“直接出战抢算什么？我们是魔修，是大反派。”

他伸出左手，握拳又打开，“把格局打开，我们要做的，是干大事，大坏事！”

莫停云对他们立志要当大反派这件事情已经见怪不怪了，她坐到和洛羽衡一桌相隔的椅子上，“这话也没错，但是大长老你知道你说的那位道侣是什么宗门吗？”

洛羽衡还沉浸在他的阴谋诡计当中，没有抽离出来，下意识就反问：“什么宗门？”

“余霞派。”

洛羽衡：“……”莫停云转头看向他：“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她在余霞派身份还挺高，好像是余霞派掌门人绮梦真人的小师叔。”

她伸出手，食指和大拇指合在一起，放在洛羽衡面前一比，“比掌门人还高那么一辈。”

绮梦真人道号虽然好听但脾气暴躁又护短，整个仙盟皆知。洛羽衡：“……”他艰难开口，“那也不能说明什么……”“是不能说明什么。”

到底是养大她的人，莫停云对他不可能像对洛玄光那样，她见好就收，“但是如果有其他办法呢？现在正道仙盟也在愁洞天福地的事情，我们两边如果能联手，寻找出新的洞天，那岂不是一桩美事？”

“回来的路上我就已经想过了，既然溯世镜能带着洛玄光和天剑门的其他弟子去其他空间，那我们能不能在其他空间里找到没有被浊气污染的洞天呢？”

洛羽衡已经知道洛玄光跑到其他世界的事情，听了莫停云的话，他脸色微变，但马上恢复正常：“说得简单，真要实施谈何容易？溯世镜带一两个人去异世界，都要耗费无数灵力，怎么可能普惠全城？况且，溯世镜只有一面，且不说能不能借来，就是能借到手，又怎么能应对那么多城民的要求？”

他断然说道：“我看还是算了吧。”

他站起身来，“你尚在病中，好好休息，不要想那么多，我先走了。”

说完，不等莫停云说话，就先离开了。莫停云看着他的背影，脸上露出几分若有所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