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走了进去。屏风后面，靠东窗摆放着一张竹榻。此时，曹子旭正斜倚在竹榻上，手中握着一卷书，却没有看，视线透过敞开的窗户，看着窗外碧油油的竹叶，默默出神。他听到脚步声，也未回头，神情萧索，一派淡然。“我什么也不需要，你们都出去。”

他道，声音虽然疲软无力，却透着一股不容置喙的意味。“咳！子旭，是我。”

顾右相轻咳一声。闻言，曹子旭缓缓回头，看着顾右相露出惊讶之色：“你怎么来了？”

两人相交数十年，但顾右相一次也没踏进过他的家门，或者说，长公主府，他也从来没有邀请过老友，每次总是他去顾宅。或许，他从来没有把这里当成过自已的家，只是一个寄人篱下的居所罢了。顾右相心中却是重重一沉。才两天不见，曹子旭就像变了个人一样，上次来自已府里的时候还是一个风度翩翩的美男子，如今却是两颊凹陷，面色蜡黄，双眼无神，看上去比自已足足老了十岁。他心里难过，又不想老友看出来，随口道：“邀你赴宴，你没来，我就来看看你。”

但两人是莫逆之交，他的心思能瞒得过旁人，又岂能瞒过曹子旭的眼睛，好歹他当年也是名满天下的探花郎，才华不输于他，聪明也不在他之下。曹子旭神情淡然：“你都知道了？不是我故意瞒你，实在是我这病，早就无药可救。就算能救，我也不想救。”

顾右相没想到对方如此坦白，一时竟不知说什么才好。“子旭，你……你别说这么丧气的话，我今天带了一位大夫过来，她医术如神，一定可以治好你的病。”

“大夫？”

曹子旭从他身后看过去，只见是顾云轩和一个妙龄少女，上次在顾府门口曾有过一面之缘，却没见到有什么大夫。他并无半点兴趣，摇头道：“不必了，士彦，你来得正好，我有话想和你说。钱嬷嬷，顾二公子和这位姑娘，劳烦你们先回避一下。”

这显然是想交待遗言的意思了。顾右相心里发急，上前一步，握住曹子旭的手：“子旭，你先让大夫帮你把一下脉，有什么话咱们一会再说。”

他转头对裴若衣，面容恳切：“裴姑娘，请你帮他把脉吧。”

裴若衣点点头，走到竹榻之前，伸出三根手指搭在曹子旭的左手腕上。曹子旭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又移向顾右相，表情匪夷所思：“士彦，你这是何意？难不成你说的大夫，就是这个小姑娘？”

“嗯，你别见她年纪小，可医术着实了得，不在谢御医和张院使之下，他二人没法子，可裴姑娘一定可以治好你。”

曹子旭微微摇头，但他也没有拂了老友的好意，任由裴若衣给自已把脉，反正他的情况他自已清楚，就算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他的。就算能治，他也不会治。片刻后，裴若衣收回手，却没说话。曹子旭漠不关心，连看都未再看她一眼，直接对顾右相道：“现在可以让他们离开了吧？”

“且等一等。”

顾右相紧张地看着裴若衣，屏住了呼吸，“裴姑娘，你……觉得如何？有、有几分把握？”

声音中带了几分不自知的颤抖。曹子旭不由又看了裴若衣一眼。老友这般紧张，难不成小姑娘真是神医？但，那又如何？他放下书卷，有些疲惫地闭了闭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