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反应并不是高兴，而是警觉地问道。“你为什么要给我买房子？你要干什么去？”

“你不要多想，总要有个房子的……”“你说重点吧。”

左青青打断他。何云川沉默了会道。“我想要你有个属于自己的落脚地，这也是你在这座城市里活下去的底气……更是我的底牌。”

“你最后说的是真的？”

左青青追问道。何云川点点头。“真的，万一有什么事，我也有个地方去，你懂得。”

左青青笑了，但很快又收回了笑。“那你要去哪，去干什么？”

“我哪也不去，我答应你了，帮你查出你车祸的真相，没结束之前我什么都不做。”

“就陪着我是吗？”

左青青缠绕上他，双手抱着他头看着他道。何云川伸手托着她的腰，也看着她，轻轻点头。“对，就陪着你。”

左青青这才满意。“好，我接受。你买的什么房子？”

“就在这个小区，独栋的别墅。”

左青青眼睛亮了起来。“别墅啊！太夸张了吧？”

“是小别墅，不是那种大的，你不嫌弃就行。”

左青青没想过别墅这样的房子会和自己有关系，她可从没有奢望过住别墅啊。“那我们什么时候去看房子？”

“已经定下了，只等你办手续。”

左青青有点遗憾没有亲自选，但想到何云川看中的房子自然有他的道理，也就释然了。“待会带我去看看。”

“我们吃完饭就去。”

左青青所在的小区分了三部分，以品字型分布，一部分是商品房，在最前面，靠近街道，也是左青青租住的位置，另一部分是大别墅，在左边，那是厉琛阳租的位置，而何云川定的是右边，这是独栋的小别墅，带着小花园，别墅之间由绿化相隔，经济适用，还很宜家。左青青看着面前三层小别墅，又看看周围的环境问道。“选择这里有什么讲究吗？”

何云川没有问她为什么要这么问，而是直接回答道。“这里很偏，价钱相对便宜一些，清静，不会被打搅，距离小区的后门很近，出入比较方便。距离岗亭也很近，有什么事保安很快会赶到。”

左青青笑了，甩了甩头发道。“我来补充一下。”

“好啊。”

何云川很有兴致。左青青得意地道。“这里很偏，对普通人来说有些不安全，但对我来说反而是优点，真要有哪个不开眼的家伙来找麻烦，教训他也不会被打搅。距离小区后门近，跑路方便。至于岗亭，说不定会发挥很大的作用。我说的对不对？”

“有道理。”

何云川轻叹了口气，“青青，你这样想我很放心，可是……”“不许可是，不要说那些没用的，今天是个好日子，我不想听。”

左青青抢先道。“抱歉，是我的错。”

何云川立刻转开话题，“你打算装什么风格的？”

“出租风。”

“什么？”

“出租风啊，我喜欢简单的，出租风最合适了，还省钱。”

何云川笑了。“好，那就出租风！”

两人一边走一边说，气氛异常欢快，何云川很久都没这样放松了，听着左青青胡乱地畅想着未来的生活，他心里就像这夏日的夜晚一样，暖暖的舒适。再次见到谢毅，左青青没有任何心虚，在谢毅看来左青青的心理太强大了。其实他不知道，除了何云川，没有任何人能叫她左青青心虚，即使何云川，心虚也是要分事情的。为了照顾左青青伤势，这一天上的都是理论课，结束课程也提前了两个小时。“你身体不要紧吧？”

谢毅收拾了一下东西关心了一句。“就是碰了一下，除了有点疼，擦伤外，没什么大事。”

左青青背起包道，“谢老师，你有事吗，要是没事我请你吃饭？”

谢毅一怔，笑道。“你有事？”

“嗯，算是吧。”

“那还是我请吧。喜欢吃淮扬菜吗？”

“我这人对吃的不讲究，也吃不出什么菜系来。”

“淮扬菜口味比较淡，特色是突出食材的原汁原味，基本上用的是时令菜。走吧，我们边吃边说。”

竹林餐厅，看上去像西餐厅，里面有表演舞台，一个穿着西装男子正在忘情地弹奏着钢琴曲爱丽丝，围绕着舞台是一大片生机勃勃的绿植，绿植的这边是一个个容下两三个人的圆桌，相距都很远，靠墙的角落是半包围的卡座，又有点像酒吧。“这里竟然是家中餐厅。”

左青青很是意外。“中餐厅就不能听音乐了吗？”

谢毅道。左青青笑了。“当然不是，不过中餐厅给人的印象就是热闹，和音乐不沾边的。”

“这印象也太刻板了。我们去卡座，那边方便说话。”

谢毅选了个靠窗的角落，这里视线开阔，可以将全场情景尽收眼底，不得不说，他的选择多少带着几分职业习惯。等菜上来，谢毅开始给左青青科普淮扬菜，左青青听的津津有味。“没想到吃个菜还有这么多的说道。”

“这是美食，和穿衣打扮一样，风格多样多变。”

“我还是吃不出来你说的那些词汇，我只能感觉味道很淡，很好吃。”

左青青说着有点歉意地道，“我太煞风景了。”

“好吃就是最真实的认可，有什么煞风景的。”

谢毅摇头，低头仔细品尝着菜。左青青看着他吃的很慢，很文雅，确实在享受美食，她想到了厉琛阳，厉琛阳吃饭的时候也是这样子的，但不是在享受美食，他似乎习惯各种美食了，那么吃是习惯。她又想到了何云川，何云川和外人一起吃，比如那次和厉琛阳，也很慢，但他的心思却没在菜上，她能看得出来，和她一起吃，就很随便，还有点快，最后她想到了自己，她只是为了吃而吃，什么都谈不上。“你在想什么？”

谢毅见左青青一脸的思索样。左青青如实说了。“对吃的，我印象最深的还是红楼梦，王熙凤给刘姥姥介绍的那盘茄子，我无法想象，一个茄子那么做会是什么味道。”

“你可以按照书里写的试试做一次，尝尝就知道什么味道了。”

“做不出来，我对做菜没有任何天分，也没有耐心。”

左青青说到这话音一转，“谢老师，我冒昧地问一句，感觉你家境很好，为什么会当警察呢？还是一线的刑警。”

谢毅愣了下，反问道。“为什么家境好就不能当警察，不能当刑警呢？”

“不是不能，是不应该会。”

“为什么不应该会呢？”

“警察这个职业很苦的，这个苦是心苦。”

左青青指了指自己的心口，“特别是一线的刑警，面对的是人性，是社会的黑暗面，还有生命危险。嗯，最重要的是，有些时候还没什么意义。”

“为什么说没有意义？”

“你还没回答我呢。”

“我要说为了正义你信吗？”

谢毅想了想说道。“信，年轻人都有个正义的梦，为了实现这个梦基本上都会选择警察。”

“说的你好像不是年轻人一样。”

左青青笑了，没说话，她年轻，但她却从没有做过正义的梦，因为她不知道什么叫正义。谢毅看出左青青有话没说，放下筷子，喝了口水道。“可能是和很多人一样，看了很多关于警察伸张正义的影视吧，从小就立志当警察，然后如愿以偿了，没什么特别的。至于你说我家境好，要说物质上，确实过得去，但要说其他……”谢毅摇摇头，顿了下道，“我母亲精神上有问题，后来出了意外，我父亲重组了家庭，那时候我不是小孩子了，觉得那个家不再是我的家，虽然之前因为我母亲的精神，那个家过的也很糟糕，但不一样的……继母，也就是刘慧的母亲，还有刘慧，我们开始相处的谈不上多融洽，只是客气礼貌而已，没有大的冲突是因为我们都在上学，我还是住宿。后来，长大了，知道成年人的不容易，刘慧和她的母亲人也很好……”左青青没想到谢毅的母亲会是这样的情况，她有点后悔说起这个了，看到谢毅停下不说了，歉意地道。“对不起，我不该问这个的。”

谢毅摇头。“我已经回答你了，该说说你的那个没意义的理由了吧？”

左青青声音有些低落。“你们有权抓坏人却没权惩罚坏人，每次我听到影视里警察喊，他要把天下所有的坏蛋都送进监狱，我就想笑，笑完又觉得很悲哀，坏人能不能进监狱警察决定不了。还有，进去了，然后呢，还不是得出来吗，出来之后还是坏人啊，警察永远抓下去吗？还有那些明明是坏人，可警察就是不能抓，所以，意义在哪里？”

谢毅看着左青青，他敏感地抓住了后面的话，明明是坏人，就是不能抓，这指的是谁，很明显啊。他取出手机，找到一个视频，给左青青看。“这个人是你吧？”

左青青看了眼，正是她对付飞哥的视频，她没说话。谢毅道。“网上已经没有这个视频了，我这还是自己录下来的。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你放心，我们是私人闲聊，不会把你怎么样，你最后说的那番话是指这个飞哥吧？”

左青青依然没说话。谢毅轻声道。“你如果觉得警察是你说的那个意义就错了，警察存在的意义并不是抓坏人。”

左青青惊讶，这说法还真是新鲜。“或者说，公检法的存在并不是伸张正义。”

左青青下意识地坐直了身体，神情严肃起来，她知道谢毅能对她这么说是抱着极大的诚意的。“什么是坏人呢？什么又是正义呢？虽然有法律条文，但法律条文却不是标准，也不能成为标准，因为它始终都在完善，也永远完善不了，所以，公检法只是维护社会的秩序，维护人们的正常生活的，一种制度，仅此而已。”

左青青认真地道。“那也就是说，法律也不是神圣的，也没有法律面前人人平等了？”

谢毅笑了。“你要是公职人员，这样的话会叫你丢工作的。”

“我知道，这么说不正确。”

“对，我们大方向必须要正确，因为这关系到我们自己的利益。如果每一个人都下场去惩治他认为的坏人，那这社会就乱了，这个道理你能懂吧？”

“我懂，我知道法律必须存在，必须神圣不可侵犯，但我们心里也要知道，那是必须正确的，但不是真正的正确。”

“这个话题太深了，三言两语说不清楚。”

“那就说个清楚的，比如这个。”

左青青点了点他手机屏幕上的飞哥，“这个总能说清楚吧？”

谢毅怎么有种自己挖坑埋自己的感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