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陈翔整整供奉了一年的高建宁，直到快高考时才露出了狐狸尾巴。那天他强拉着陈翔去饭店吃饭，就在那间包房内，说道情深之处突然就跪了下来，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央求着陈翔一定要帮他。他说老高家几代才出了他这么个秀才，全家都指望着他能上个大学，好给祖先争口气。可是以他现在的成绩，根本连个指望都没有。于是就想起了陈翔，他们高家唯一的大恩人来，希望陈翔能在考场上给他传一下答案。”

高艳秋不解的问道：“那怎么可能呢，再说陈翔又不傻，他能答应？”

叶文河看向媳妇儿：“别人或许不能，但是他高建宁向来是能把死的给说成活的主，是他就能办得到！”

高艳秋肯定地点了点头，她自己清楚，在她们高家，这个远方表哥是出了名的用人时甜言蜜语，杀人时六亲不认。叶文河问向媳妇儿：“你知道你家这表哥是怎么运作的吗？”

高艳秋摇了摇头：“怎么弄得？”

“耍了一手绝妙的空手套白狼呗！”

高艳秋：“什么意思？”

叶文河有点怜惜地看着自己这个傻媳妇：“高建宁在高中时一直和一个叫徐程远的同学维系着关系，而这个人的父亲当时是咱县里的副县长。成绩不好的他，家里人居然也想到了要去作弊。”

“高建宁于是做起了中间人，一边抓住陈翔，一边联系着这家高官，捎带着他也就从中受了惠！”

高艳秋有些不可思议：“毕竟是高考啊，那被抓住了可了得？他最后到底是怎么说动陈翔的？”

叶文河举起旁边的酒杯抿了一小口后说道：“厚利呗！高建宁的数学成绩是很好的，而陈翔当年唯一拉科的就是数学，他不仅答应给陈翔传数学答案，而且答应给他5000块劳务费。““当然，是那一家子给，所以才说他高建宁空手套白狼。”

高艳秋倒吸了口冷气后说道：“5000块！当时可真不少啊。买个自行车才300块。”

可随后问道：“不对啊！既然是一起作弊，怎么最后曝出来的却只有陈翔啊？”

叶文河摇了摇头，用筷子夹了口菜到嘴里，一边吃着一边说：“不知道！但是依你那哥哥的作风，肯定是和那家人合伙把陈翔给卖了吧！”

高艳秋坐在那里默默地思索着：“难怪陈翔那天会气变成那样！”

“可不是！你想想，是你会怎样？”

叶文河慢慢回忆道：“我记得那天正好是高鹏二女儿出嫁的前一天，全村人迫于他这村书记长的淫威，都要早早地去家里帮忙。”

陈翔等了好久的录取通知书迟迟没有下来，那天他父亲一早被叫到县教育局去了，原以为会受到县里的嘉奖，没想到带回来的却是份处罚通知。因调查到陈翔有高考作弊行为，所以取消了当年的考试成绩并剥夺了日后的考试机会。”

高艳秋静静地坐在那里听着。“陈翔当时就懵了！知道自己被高建宁给涮了，于是拿着把斧头就要去他家里要个说法。”

叶文河看了一眼高艳秋，摇了摇头苦笑道：“可你们那一大家子哪是讲理的地方！高鹏在前面应付着陈翔，高文和高武从侧面直接上去用板砖将他撂倒在地，之后几十个高家人手里有什么就上前在他身上抡什么，高文和高武还在他身上撒尿，扬言他一个外姓人欺负就欺负了，还能怎么地！”

高艳秋低着头，久久沉默后说道：“最后还不是把他给放了？”

叶文河看着自家媳妇，反问道：“放是放了，那你知不知道陈翔后来怎么了？”

“怎么了？难道疯了不成？”

高艳秋只不过是顺嘴瞎猜，没想到叶文河缓缓点头道：“真是疯了，疯的还不轻呢！”

重伤后昏迷不醒的陈翔被人抬了回来后，陈老师居然看都不看儿子一眼，急匆匆地跑到省城去了，临走时拜托叶家父子代为照看着陈翔7天。叶文河评价道，那是他终生难忘的7天。你能在头一天见识到有人扛着斧头去杀人却被众人反虐至死；你也能在第二天见识到村里鞭炮齐鸣，锣鼓翻天，那是30多年从没有过的热闹非凡；你还能见识到之后连续下了整整四天的大雨，将村里新修的路全部冲垮；你还能见识到历经百年的高家祠堂被雨水冲刷的支离片瓦，残破不堪。而叶家父子在这7天听到的最多的话却是：“都别活！都别活！......”陈翔伤得很重，可比伤更严重的是他的心智，因为他疯了。用手乱抓自己的脸弄得一片血红，两眼直愣愣地盯着一个东西不动，神神道道的一直大声喊着：“都别活！都别活！我杀了你！”

叶文河想给他喂点水，却被陈翔一把打翻在地，想给他喂点饭，也被他伸手抓住扔到了地上，还咒骂叶文河是在故意陷害他，是个不折不扣的无耻小人。叶家父子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他们想找人帮忙，可后来才发现哪怕你喊破天也叫不起铁下心去故意装睡的人。临到夜里，陈翔疯状加重，一边还是喊着那些疯语，一边开始到处乱扔东西，手里抓着什么都敢往地下扔，把他从小视若珍宝的母亲遗像都砸得粉粹。父子俩眼看快要控制不住了，于是索性跑到屋外，把门一锁，将陈翔关在了里面。他们不敢再开门，所以那几天也一直没再往里面送过饭，俩人就守在门口，一等就是7天，直到陈老师回来为止。后面的事叶文河就不怎么知道了，依着陈翔当时的那股子疯劲，是个人都会以为他肯定是没救了。叶长宁抹着眼泪叹息道：“这老陈家是要完了！多好的一个孩子啊，就这么给废了，你说这世道咋就这么磨人呢？”

是啊，先是发现自己被欺骗独自承受了那么严重的后果，再后来又被那么多人肆意殴打和欺辱，不彻底疯掉才怪。可是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是，没过几天陈翔又再次“活”了起来，整个人像没事儿人似的，帮着父亲到县里去卖地和牲口。虽然活过来了，可是他又仿佛变了个人似的，不再愿意说话，眼神冷郁，总是拒人千里的样子。再后来陈翔就出国了，自此一走就是二十年..叶文河在那里默默地喝着酒高艳秋忍不住地问道：“那他这回是来报仇的？”

“不知道！他爸不让他找高家人的麻烦。”

叶文河一边啃着鸡腿一边应付道：“可是，他又不傻。”

高艳秋听懂了丈夫的话，于是神情紧张地问道：“他爹，应该不会有我家什么事儿吧？”

叶文河漫不经心地说：“谁知道呢，只要波及不到你，谁他妈愿意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