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晚，十五的满月高高挂起，可再皎洁也照不亮茫茫山林。李廷功躺在草地上，一言不发地望着月亮，贾贺兰急于想知道李廷功想的到底是什么法子，憋了一肚子气，连说好的野兔也没心思去抓了，二人只吃了点随身携带的干粮。贾贺兰实在憋不住了，走到李廷功身边坐下，问道：“李爷，想好了没有？”

李廷功扭头对着他笑了笑，道：“这得看你喽，你有没有准备好？”

贾贺兰愣道：“我准备什么？”

李廷功坐起来，朝他诡异地笑了笑，悠然道：“哎，你怎么不抽烟了？”

贾贺兰心烦的时候就会抽烟，可在这紧急情况下居然没想起来。他把烟杆从腰间解下，又从怀里掏出烟袋，刚一掏出，李廷功忽然抢了过去，贾贺兰急道：“你抢我的烟袋干嘛？”

李廷功笑道：“我看看还有多少。”

他把手伸进去摸了摸，点点头道：“好像还不少，可是不够。”

贾贺兰疑惑道：“什么不够？抽一锅烟绰绰有余了！快拿过来！”

说着便伸手去夺。李廷功一扭身，笑道：“像你这样的烟鬼，想必存了不少烟丝吧？”

贾贺兰怒道：“我出门只带了一袋烟丝！”

李廷功点点头道：“那你家里肯定还有不少存货喽？”

贾贺兰瞪大眼睛道：“你问这个干什么？难道你也想变烟鬼？告诉你，我可舍不得把烟丝送人，想要的话就得花钱！”

李廷功冷笑道：“我变不了烟鬼，可你要是舍不得那点烟丝，就会变死鬼啦！”

贾贺兰越来越糊涂了，摸着头道：“什么烟鬼，死鬼，你到底在说什么？”

李廷功微微一笑道：“我要把你的存货烧掉，救付春熙。”

贾贺兰怒气冲冲道：“我的烟丝关付小姐什么事？干嘛要烧？”

李廷功缓缓摇了摇头，笑道：“你还说我单纯，你这个老江湖却比我还缺心眼。你忘了吗？上次我被祁红山乔装改扮成小贩的土匪毒晕了，是你抽烟迷倒他们的。你还说他们长年食用祁红山上一种特殊的野菜，正好跟你的烟相克，他们一闻到烟雾就会晕过去。”

贾贺兰听得痴了，忽然拍了一下手，道：“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

李廷功笑道：“我就说你老糊涂了嘛！老年人糊涂起来比单纯的年轻人更傻，哈哈哈哈哈……”贾贺兰也哈哈大笑，笑了一会儿，又道：“那你怎么不早说呢？”

李廷功摇摇头道：“早说就早做了，那时山上的土匪正花天酒地呢，都还醒着，要是发现有人倒了，其他人就会防范。现在午夜将至，估计他们都睡了吧！”

贾贺兰拍了下李廷功的肩膀，笑道：“说不定你的狡猾是跟兄弟我学的呢！”

李廷功也拍了下贾贺兰的肩膀，摇摇头道：“怎么说是狡猾呢？那是机灵！”

“一个意思，一个意思！哈哈……”独行大盗的独窝在一座独山上，四面都是起起伏伏的山脉，只有这座山最矮，最不显眼，更像一个小山坡，而不是一座山。二人翻山越岭的来到小山上，李廷功笑道：“贾兄，你就住在山坡上？当真这么潇洒，天为罗盖地为毯，日月星辰伴你眠？要是下雨怎么办？”

贾贺兰笑道：“看到那丛灌木没有？那就是我家的门。”

说完便分开灌木丛，像只兔子一样钻了进去。李廷功呆呆地发愣，心想：“他得孤僻到什么地步？居然一个人住在荒郊野外。”

他叹了口气，又想：“可这样不是很自由吗？”

钻进山洞之后，李廷功一下子傻眼了，跟他想象中的山洞简直就是天壤之别。这个山洞，不应该说这间山洞。它根本不像山洞，而是更像一间精心布置的房子，什么家具都应有尽有，甚至还有一张梳妆台，台上摆着胭脂水粉，梳子，头饰，都是女人用的东西。贾贺兰微笑地瞧着正呆呆地瞧着梳妆台的李廷功，“你惊讶什么？难道独行大盗就不能有老婆吗？”

“老婆？”

李廷功更惊讶了，“你老婆在哪儿？”

他四面环顾，却没有发现其他人。贾贺兰指着桌上的蜡烛，笑道：“这儿的光线太强，我老婆怕光，只喜欢黑。她什么都怕，就是不怕黑。好像只有黑才是她唯一的伴侣。虽然我们成亲多年了，可我从来没有碰过她一下。”

李廷功怔怔地发了一会儿愣，笑道：“想必你老婆太漂亮了，你舍不得让外人瞧见吧？”

贾贺兰叹了口气，苦笑道：“她要是愿意见见外人，我倒是求之不得呢！她连我都快不想见了。”

李廷功又愣了一下，道：“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很想见见她呢！”

“谁想见我？”

山洞尽头的一张黑色帘子后忽然传出一个轻得几乎听不见的女人的声音。虽然声音极轻，但李廷功差点被吓了一跳，瞪大眼睛道：“那是你娘子？”

贾贺兰也愣住了，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黑帘后面赫然有一个模糊的人影。他转过头，目瞪口呆地瞧着李廷功，“我娘子居然愿意见你！”

李廷功吃了一惊，道：“何以见得？”

贾贺兰道：“她要是站在帘子后面就说明她愿意见帘外之人。”

李廷功竟然有点紧张了，声音也似乎有点发颤，“她怎么可能想见我呢？我们肯定素不相识啊！”

帘后的女人忽然道：“谁说我们素不相识？我倒是觉得你似曾相识。”

话音刚落，帘子被掀开，贾贺兰像被雷劈了一样，跳起来让到一边，像是在见证奇迹的时刻。李廷功也凝神盯着前方，只见帘子掀开一半，一个身穿黑纱的女子缓缓走出，脚步轻盈如鹅毛飘过，像在云中漫步。李廷功看得痴了，虽然那是个上了点年纪的女人，但他从未见过如此绝美的容颜。她只是不经意地瞧了贾贺兰一眼，径直走向李廷功，上上下下打量着他。李廷功被瞧得都有点不好意思了，才想起来该行个礼，抱拳躬身道：“大嫂，打扰您休息了！”

他说话时瞟了一眼贾贺兰，意思是说：“你不是说她怕光，怕见人吗？怎么出来了？”

贾贺兰也目瞪口呆地瞧着李廷功，像是在说：“我也不知道啊，今天破了天荒了！”

女人仔细看着李廷功低垂着的脸，仿佛自言自语道：“你很像一个人。”

李廷功愣了愣，抬起头笑道：“噢，是吗？像谁？”

“像我。”

整个山洞本来就很安静，现在更安静得好像深入骨髓，静得令人不安。李廷功恨不得放个鞭炮缓解一下窒息的气氛。他笑了笑道：“我怎么会像您呢？”

说着话忍不住仔细瞧了女人几眼，竟然真的觉得似乎跟自己长得有点像了。贾贺兰虽然希望老婆能开朗一点，愿意见人，更愿意见他，但此时看到另外一个陌生男子这么端详着自己的老婆，心里忽然冒起一股无名火，忍不住走到近前，对李廷功道：“哎，你忘了来我家的目的了吗？”

李廷功恍然大悟，拍了下脑袋，笑道：“是啊！走吧，时间不多了，再磨蹭下去，天都亮了！”

“跟我来！”

贾贺兰招了招手，转身便走到山洞的一个拐角，李廷功看都没看女人一眼，赶紧跟了过去。一会儿两个人各扛着一个袋子走出来，李廷功径直走向洞口，正要钻出去时，女人忽然大声道：“你认不认识连珠公子？他……他还好吗？”

贾贺兰紧跟在李廷功身后，催促道：“快走吧！”

李廷功迟疑了片刻，回头也没看到女人，被贾贺兰强行推了出去。两人离开小山很远之后，贾贺兰才气喘吁吁道：“李爷，不是我不让你们说话，只是我老婆有时候发病了就胡说八道，说得我都听得不耐烦了，有时候又安静得几天都不吭声，急死我了。”

李廷功轻轻叹了口气，道：“我理解。”

他边走边想：“难道那个女人跟我师父有关系？我此行正是为了查清我师父一家被害的案子，说不定这个神秘的女人知道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