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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愿回想的往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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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特拉特的本名叫卡特拉特·金。他的家乡,在遥远偏僻的一座山下。温和的四季风和凛冽的山泉水孕育了一个淳朴的村落,卡特拉特便在这村中唯一的铁匠铺中降生。按照这个人烟稀少的村落的习惯,男孩子应当继承除耕种外的家庭产业。而卡特拉特并没有选择继承爷爷留给它们的铁匠铺,而是选择了一个更加高尚的道路——成为这个村子里唯一的,也是第一个老师,创办第一个学堂。没有课桌,便将座椅卸掉靠背;没有黑板,便用大草纸和木板代替。卡特拉特的父亲是一个还算开明的人,他深知卡特拉特的行为会为这个村子带来几代人都无法想象的财富和宝藏,于是并没有强制他去专门继承铁匠活,也没有和他提出过走出家乡去追寻“更好的生活”的说法。这样一来,父亲就有了更大的工作量;来上学的孩子们也就有了课铃:当叮叮铛铛的打铁声响起,孩子们便坐不住想跑出门去了。层层迭起的云海,升起落下的太阳和融化又结实的雪顶不知不觉偷走了数年的光阴。一代代孩子从和自己年纪相仿到毫不相识,木板和滑石凿刻的声音中,卡特拉特已经快三十岁了。他意识到这件事的时候,还是听着打铁声看见父亲火光边映红的皱纹和汗水,以及看到母亲拿着汤匙的手干皱和颤抖。那一天晚上,卡特拉特送走了最后一批孩子后,母亲破例的在不是盛大节日的日子里做了白面的糕点,里面还有野梅子酱。“卡特拉特…我的孩子……”父亲早就喝的醉醺醺的,这是父亲为数不多的几次在自己人面前畅饮,尤其还是麦酒。“爸爸支持你教书…爸爸希望你能给村子里带来了不起的变化,你送走了这么多孩子,是不是也该拿起我手里的锤头了…”卡特拉特知道父亲的意思。但是他并不想接手父亲的工作——从小拮据的环境让他产生了一种“铁匠是穷人干的活”的隐藏的偏见,尽管他表面上从不承认,也从不敢承认——他小时候有过因为流露出类似情感而被打了一顿的经历。“爸爸…容我拒绝,我想…”卡特拉特双手交叉,手背撑着下巴:“村子还没有带来变化……倒是许多人一出去就再没回来过…是因为什么呢?”

老父亲把酒杯从脸上拿下来,滴滴答答的酒液洒在桌子上。“因为穷——”“是的,爸爸,但这只是一方面……”卡特拉特看着父亲转着酒杯半梦半醒的样子,“他们忘了自己的家乡…他们只是将学到的东西为自己所用,却忘了来让自己的故乡变得更好……”酒杯被有些用力的放在桌子上,打断了他的话。“卡特拉特……听我说……”父亲向前探着身子,眼神有趣而认真,还有几分不可告人似的严肃,似乎在分享一件了不起的宝贝:“这些看不见摸不着的……改变不了什么,真正能改变的……”父亲神情一愣,打了个酒嗝。“真正能改变的,就是,如你所见的,我可以多打几个锄头,多做几个桶,给我们村头的大门上上箍,给你隔壁山姆大伯家修修窗户……”父亲说着,脸上有一种得意自喜的笑容:“把这些小的先做好,有了物质的基础,人们才愿意去从思想上接受和改变……”这些“光辉事迹”不仅卡特拉特自己目睹过,还听父亲念叨过不下十回。而且每次具体的细节都不一样。“好吧好吧…父亲,我知道的,你只是想让我继承你的一手好铁艺而已……”卡特拉特有些无可奈何的念叨着。他可不敢不耐烦,尽管他是这样。“行了,你也别劝了,卡特拉特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跟着走的小山羊羔了~”妈妈端着一盘夹心饼坐到一边,“他已经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没什么大不了的。你觉得呢?”

醉醺醺的老父亲似有似无的听着,“我觉得……我…”他失落的看着干干净净的酒杯,突然话锋一转:“我觉得你今天格外的美丽,亲爱的——”父亲凑到母亲那边,却被母亲用一只手挡住了,“不能再喝了,说好话也没用。”

说完母亲起身走了,还夺走了父亲的酒杯。父亲眼看着酒杯被拿走,又没有什么办法,只是眼睛直勾勾的对渐行渐远的酒杯行注目礼,吐字都有点不清的嘴里还不忘沮丧的抱怨。“你可真是绝情,我的甜心…”后来,卡特拉特从母亲口中了解到,父亲之所以执意要他学锻造,是因为相对于教书,锻造更适合去生存。毕竟教书的本事,也就是这种文化程度普遍低下的小地区或许可以有一笔以实物代替货币的收入,但是如果走出去,或许大城市的人们不缺他一个教书人,或许成为一个卓越的铁匠能更好过一点。虽然从没逼迫催促似的提出过让他离开家乡远走高飞,但父亲的理念里,还是为卡特拉特有朝一日远离他们而开始做着准备。不当不正,29岁生日那一天,卡特拉特遇到了一个心上人——一切都源于一个阴差阳错的巧合,那一天,卡特拉特给自己放了一假而去村外的小丘,在山丘间的河中,他遇到了一个正在洗衣服的女孩子。女孩子长得并不算好看,但或许是她洗衣服的某一刻打动了自己,卡特拉特主动以协助的名义伸出了橄榄枝。那天,卡特拉特直到太阳快落山才匆匆回到家去,他对谁都没有讲述自己邂逅了一个少女,并渴望占有她,和她生活在一起,将余生相互交换的想法。人们只看到他走路都在走神的迷离的双眼和带着迷茫的笑。一天夜里,父亲从打铁的小屋中回来,发现卡特拉特的屋子还亮着。他悄悄的从门缝看过去,卡特拉特将钱袋大开着洒在桌子上,将里面少数的闪闪发光的金币从里面拣出来。拣了几枚,又放回去了几枚,一副为难的样子,看得出他应该正在做什么抉择。父亲推门进去了。卡特拉特将拣出来的钱又推进了钱堆里。“已经很晚了,爸爸,你还没睡觉吗?”

他看上去有点措手不及,尽管他伪装的很自然。“这正是我要问你的,我的孩子。”

父亲走到卡特拉特身边,“你想买什么?”

“买?不,没有,当然没有。”

卡特拉特笑着说到,“我并不想买什么,毕竟这也买不到……”“哦?是吗坏小子!”

父亲笑起来,趴在卡特拉特的桌子边:“那我猜猜,你是不是想买一块写字板?”

“不是的,爸爸。”

“那…崭新的衬衫?”

“也不是。”

“你买不到并不是因为缺钱,对吗?”

“当然。”

卡特拉特也笑了。“听着,我的孩子,如果你缺钱了,你就随时跟我们说,只要你不是用来赌……”父亲将桌子上的钱堆扫进钱袋里,用力一拉,丢给卡特拉特。“放心吧爸爸,我不会的。”

卡特拉特接住钱袋,清脆悦耳的哗哗声让他随时都有一种安全感。能说出“钱乃身外之物”的人一定是一个了不起的人吧——卡特拉特一直这样认为。至少目前而言,这一袋闪闪发光的金属片,是他在这个世界能生存下来的唯一凭证。看着父亲一如既往大摇大摆的走出自己的屋子,转身消失在走廊尽头,他又开始细细的聆听着父亲的一举一动:楼梯承重发出的咚咚的不满,地板被践踏发出的啪啪的低吟,以及老旧木门吱呀呀的低语,都是为卡特拉特反馈父亲路线的情报。直到木门伴随着咔哒一声合实在墙上,卡特拉特再次打开钱袋,从一片白黄相间的银币铜币中挑出为数不多的几枚金黄色的瑰宝。虽然同为货币,也没有什么大小和图案的区分,但它与生俱来的亮眼的金黄色,确实从各种意义都照的人睁不开眼,但又让人如此的痴迷,如此的显眼,人们一眼就能看出它,似乎对它有一种莫名的喜爱…卡特拉特把它们放在手中掂来倒去,在微弱的灯火下欣赏它闪亮的光芒和华衣,仿佛刻在上面的神像都因为它的光而威风凛凛。不过,他不能再这么细细欣赏了。多美的造物啊,他至高无上的汗水的结晶,无可挑剔的生存的契机,这简简单单的几个小玩意,用他几年省吃俭用的光阴换来的小玩意,可以换来一套上乘的家具或者一块面积可观的土地,换来足足三口人小半年吃穿的小玩意,他现在要用来做消费以外更重要的事,尽管这已经超越了这几枚金币本来的意义。面对在谚语中比生命还重要的爱情,现在,卡特拉特也要成为一个能平心看待巨款的“了不起的人”了。他悄悄的带上金币们,他小心的开合木门,不让它有开口闲话的机会;他谨慎的走下楼梯,不让它们发出不堪重负的抗议;他慢慢的走在地板上,不让它的抱怨惊扰已经睡下的父母…走出大门,朝向父亲的小锻造室,不会抱怨的泥土和华丽婉转的虫鸣中,自由的他带着特殊的使命感行进在晚风来急的夜里。火光从熔炉中飞溅出来,已经发红的锅炉散发着无形的热气,将周围的空气扭曲,颤动。卡特拉特看着泛红的锅炉,从口袋取出几枚金币——他仅有的几枚金币,金灿灿的光芒真是太美了,边缘在火光中为轮廓镀了一层深红和浅浅的橙色,似乎抓在手中的不是金币,而是一轮落日夕阳。百般的不舍,百般的深思,卡特拉特最终还是将它们从手中松开,任它们掉落在熔炉的锅炉中。看着这些金光点点的融化在铁水里,他告诉自己即便舍不得也不能去捞上来了,捞上来也不再是能消费的钱币了。猛来一阵风,吹的他一机灵,也吹的夜晚的天空烟消云散。缓缓拉动锅炉边的铁链,将融化的水液一点点倒进模具里,父亲曾无意告诉过他,烧好的铁水入模时一定要注意速度,快了就会洒出来,还容易浇筑不好;慢了,铁水就会冷却在锅里一些,影响最后的品质。更不能忽快忽慢。于是,卡特拉特双手抓着链条一点点的用力去拉,他因为不敢用力,一下还没有拉动,稍稍一用力,铁水又有点不受控制的向外奔腾出来。零星的铁水洒在地上滋滋的发出声音,伴随着一缕缕细细的烟可见的渐渐凝固在地上。就在这种微妙的保持力量的过程中,他感受到了父亲的不易:他只是浇筑一条小小的铁条,父亲可是每天都要浇筑很多远比这些复杂的零件或物品,他就是这样的微妙的保持中渐渐生出两条有力的臂膀的吧……这双臂膀下,卡特拉特没有受过欺负,没有缺衣少食,就是这两条结实的充满肌肉的双臂,在披星戴月的一天天中打出了全家人的生活,有母亲纪念日时的项链,尽管他在铂金里馋了非常多的其他金属;还有卡特拉特稚年时期一些无理取闹的要求,尽管它并不像售货员车里的玩具那样精美细致……模子冷了,敲碎外面的泥土,里面的铁条先迫不及待的露出光芒来,乍一看是一条金子,实际上仔细观察还能看出略微发白的光泽来。接下来,就是最重要的一环。卡特拉特将这条合金用一个巨大的铁钳夹住放进火中烧。烧到连铁钳都和合金一样红热的时候,便取出来放在铁砧上。他本来想右手夹着铁条,但是仔细想了想,还是用左手死死抓住了。右手则拿起旁边老旧的刻满划痕的铁锤,看准铁条红亮的头,用力的砸下去…他砸出的声音远不及父亲的悦耳,说句难听的,连丧钟都比他的声音和谐。伴随着这股刺耳的声音,卡特拉特的铁条钳子也掉在地上了:他不像父亲那样能有力的钳住铁条,一锤子下去倒是被自己的力气震得手软。同时,锤头和铁条碰撞出的火花也飞溅出来落在他的手上,滚烫的火花也迫不得已使他本能的将手抽回来。这时他才想起父亲手上厚重的茧。他找遍了这小小的锻造室,终于在堆满铁锈和划痕的桌腿边的墙根里捡到一副破破烂烂的厚棉手套。尽管这幅手套薄厚不一,有的地方棉絮已经洒出来,不过好歹也是能护住手背的。卡特拉特套上这个厚厚的有些肥大的手套,他也找到了那种自己就是卓越的铁匠似的氛围和那种“全村最好的铁匠的儿子”的荣光。卡特拉特本来想要打造一个精致的项链,或者一个拿得出手的精美首饰,可惜技术的限制然这一切终归只能是“想”,这条合金的最终宿命,是以一个极其朴素的,勉强称之为“手环”的物品完成的。打掉外面的残渣,在光照下就有一种微弱的金光,仔细看可以分辨出有黄金的成分…大概。不过,尽管只是一个铁圈圈,卡特拉特也尽力的去倾注心血去做了:几乎苛刻标准的圆形不说,极为光滑的内环和磨成圆角楞,都体现着卡特拉特与生俱来的细心。如果会刻字就好了,这样就可以写点什么。卡特拉特想着。父亲一直以来都有在不影响使用的地方刻字的习惯,根据场合有各种选择——这也是他的产品一直备受青睐的原因之一。有时候就算没得刻也要留个名,再放不下就刻个日期。所以常常能看到大字不识几个的父亲抱着卡特拉特的字典和课本认真研读的样子。父亲是个十分热爱学习新内容的人,只是小时候没有条件学习才迫不得已走上了这条“重工业”的道路。好在,他好学的精神也带到了现在,才能使人们更愿意为他的精工细作付出金子……一想到父亲的匠心和精工细作,他再看看自己费尽周折就做了铁圈圈出来,未免太寒碜了。他自己试着戴在手上,自己都嫌弃的不行。似乎放在哪都突兀的不合适。或许…再多练练吧?于是这两天,卡特拉特也为他偷偷摸摸的细心付出了代价:鸟儿的晨曲已经很难叫醒他了。把他从略有些硬但十足舒服的床上叫起来的,往往都是父亲或母亲的敲门声和大声的喊叫:“醒醒了!卡特拉特!已经要吃午饭了!孩子们都来了!”

父母总是心照不宣的故意谎报时间,把突然开始莫名懒床的卡特拉特搞得手忙脚乱手足无措心烦意乱。卡特拉特其实很反感他们当着一群孩子的面大声的叫自己起床——再怎么说自己也是为人师表,好歹留一点面子给自己吧。不过,他转念又觉得蛮幸运,至少他们没有一把轰开屋门,让全村人都知道他卡特拉特一直是裸睡,且是从孩子们口中知道的。直到某一个停课日,当母亲从壁炉前站起,拿着擦汗的手巾上楼再次准备唤醒卡特拉特并试探性的悄悄打开房门时,几乎同时,房门被人从里面也打开了。母亲一愣,有些诧异的看着比自己还高的卡特拉特。这些日子一直起床困难的他,竟然主动打开了屋门,而且还把自己收拾的整整齐齐,从头发到分外干净的鞋子,母亲确信他一定是特地早起了精心打理了这一切。“早安。妈妈。”

卡特拉特笑着给还没回过神来的母亲打了个招呼便快步走下楼梯去了。“你要去哪?孩子?”

母亲在楼梯口只捕捉到卡特拉特整齐的白衬衣和褐色夹克的背影。“爸爸,你的大檐帽可以借我戴戴吗?”

“当然,孩子。”

父亲正戴着一副旧眼镜纠结着一份新图纸,看上去似乎挺难的。“你要用我的帽子做什么呢?”

卡特拉特将帽子扣在头上,刻意压了压前面:“因为这帽子很酷。”

说完便出门去了。母亲正在给卡特拉特打理床铺,听见门的声音匆匆赶下来。看见桌子上原封不动的早饭,又环顾了一圈,她确定是他们的儿子出门去了。“卡特拉特呢?”

母亲问坐在一旁用笔标记什么的父亲,手里还抓着刷床的掸子。“刚出门去了。”

父亲答。“去哪了?”

“不知道。”

“你甚至不知道他要去哪里就让他走了?!你怎么知道会发生什么?!”

母亲有点着急,她拿着掸子咻咻的打父亲的背,打得父亲连连扭动身子。“哎!不会有事的…嘶!”

父亲转过来连忙双手遮住,母亲挥舞一半的掸子才停在空中。僵持了片刻,父亲才神秘兮兮的说出一句话:“你知道,他去干什么了吗?”

“我怎么知道?”

“我猜,这小子是去见人了。”

“什么人?”

“我们未来的孩子……”父亲还没说完,母亲又打了一下。趁她还没打第二下,父亲又连忙喝止:“你听我说完啊,我是说,他去见我们未来孩子的妈妈了…”母亲愣了一下,突然反应过来,连忙放下掸子坐在父亲身边:“真的?”

“我猜是这样,亲爱的,你知道我有天晚上,就是你起来上厕所,回来就发现我不见的那天晚上…”“我知道。”

母亲有点不耐烦的等待重点。“那天晚上,我把我的钱袋不是落在我的小屋了吗?你知道当我发现小屋起着炉子的时候,我推门进去,你才怎么样?卡特拉特正在那里!”

母亲疑惑的看着父亲:“他在那里干什么?”

“他已经睡着了,手上还带着那副我早不知道丢在哪的破手套,旁边全是他烧制的铁条。他好像还要做什么,结果趴在一旁睡着了…怪不得这小子这两天总是起不来!”

父亲自豪的笑起来:“那小子,我就说他有天赋,受我影响…”母亲有点感兴趣了,拉着父亲的胳膊轻轻晃着:“真的?!那他做了什么?”

“他似乎要做一个心型的首饰吧…只不过好像一直都没成功。”

父亲说完掏了掏衣服口袋,拿出一个已经有心型的轮廓,但明显就是半成品的铁条,“看。”

“这是他做的?你怎么拿回来了?”

母亲从父亲手里拿过那个闪闪亮小玩意。“是的,我给他又放了一个——当然,是我做的。”

“真有你的。”

母亲把那铁条又塞回到父亲手里,两人相视一笑。卡特拉特直到傍晚才回来。推门进来,父亲母亲整整齐齐坐在餐桌上,桌上已经摆好了饭菜,而且一下没动。“你终于回来了,孩子。”

父亲看着他把自己的帽子摘下来挂在门后,“今天去干什么了?”

一桌人几乎是同是拿起餐具的。卡特拉特拿起勺子舀了一勺青豆:“去见了个人。”

“什么人?”

母亲笑着看向父亲。“我猜,是某个中意的女生吧!”

父亲和母亲想唱双簧一样一唱一和。当然这都是他们安排好的。卡特拉特的手非常短暂且细微的滞空了一下。一粒豆子掉在桌子上。“你们想多了。我只是见了个朋友。”

“哦,是朋友啊。”

母亲抬起头来看着一心低头干饭的卡特拉特,向父亲瞟了一下眼,两个人正好对视。“好看吗?”

“我觉得还挺…”卡特拉特还没送到嘴里的饭突然又放回到碗里,“这是什么问题??”

“好了你不用瞒了孩子,我们都猜到了。”

父亲饮下一杯啤酒,打了一个嗝说到。“可是我不用瞒,因为根本什么都没有发生,对吗?”

卡特拉特看着眼里全是戏的父母,咽了一口口水——他们还会问什么奇怪的问题吗?我怎么回答?卡特拉特正在告诉思考,父亲突然……“还不承认,你脖子上的红印早就出卖你了!”

卡特拉特心里一惊,下意识去摸脖子的左侧,故作自然却十分僵硬的挠了挠,嘴里明显就是在说给别人听一样的大声碎碎念:“野外的虫子就是多,一不小心就被咬到了,早知道出门前我就应该……”“好了好了,看看怎么样吧孩子。”

母亲笑着递给他一面镜子,他拿开手一看,脖子上什么都没有。“……呃……”“吼,蚊虫叮咬?在哪呢孩子?下次出门前需不需要爸爸帮你捣些艾草叶?”

父亲做着捣药的样子大笑不止,母亲也在一旁笑的停不下来。快乐是他们的。卡特拉特只觉得这木屋此刻格外的焦躁。“好了孩子,我们并不为此感到不快,我们没觉得和女孩子交往是什么坏事…”母亲把镜子收回去。“是的孩子,不瞒你说,你妈妈早就希望能替你看孩子了!”

父亲站起来拍着卡特拉特的肩膀,拍的他身子一顿一顿的,“我想你注意到了,那个我给你准备的小玩意……”“…是的,爸爸,我确实注意到了,我也想到你们可能会知道事情的原委……但我实在没想到你们会还专门借此来耍我一番…”卡特拉特稍稍低头,强行严肃的样子,脸还微微泛红着。“我们怎么会玩弄你呢?这是我们之间的…一些非常微小的,有趣的玩笑,不是吗?”

父亲坐回到座位上,一杯酒下肚。“那我们就直接切入正题吧,孩子。”

母亲为卡特拉特倒了一杯热乎乎的小麦浆糊,“你们…怎么商量的?”

虽然被耍了很不爽,但卡特拉特见到父母比自己还释然,心里倒是也放心不少了。“我们今天见了一面,我给了她那枚装饰,她…”卡特拉特顿了顿:“我知道那个是你做的……我早该猜到你们应该知道……”“怎么?不会你们只是简单见了一面,什么都没做吧?不会吧?我还以为我能提前看见我亲爱的孙子呢…诶呦!”

母亲在父亲头上狠狠拍了一下:“说什么呢!当着孩子的面!”

很明显,父亲趁一桌人不注意又喝多了。“嗯……其实,她说她可能会来我们家看看。她没有父母,所以想见见你们……”“她是做什么的?”

“是一个佣人。”

卡特拉特即答。“佣人…?”

“对。”

母亲没再说话。卡特拉特也没说什么。似乎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但因为没人表达,灯火通明的餐桌变得茶凉饭冷。“佣人…没什么大不了的…”父亲突然开腔了,“亲爱的,我们得…相信我们的——孩子,他一定有他的…想法……反正迟早,我们——也跟不了他,一辈——子…”“对了爸爸,我有件事特别嘱咐你。”

父亲突然正襟危坐,但依然掩盖不住一身酒气。“你尽管说,孩子。”

“她如果真的来到,我想请你别说我们家是打铁的。”

母亲有点诧异的看着卡特拉特,父亲也有点震惊,很快便阴起脸来,有那么一瞬间,卡特拉特感觉父亲在装醉,或者说,他突然酒醒了。“为什么要这么做?”

母亲提前发问出来。但卡特拉特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不合适的,依旧正常的回答:“因为这样的话,会感觉…”“会感觉我们家很穷吗?卡特拉特·金·尼科夫?”

父亲低沉的声音忽然打断了卡特拉特。这一瞬间,卡特拉特看着母亲的神情,才意识到似乎不对劲。这是父亲为数不多的叫他的全名。“不,其实,我的意思是…”“还是说作为铁匠就很脏,很低下,很丢人,让人看不起?”

“不……没,没有…”卡特拉特极力的想要解释,他意识到自己可能下意识的说错话了,他非常希望父亲的酒醉造成的糊涂能给他辩解的机会,但是……“卡特拉特,从你一出生,从你能看见这个世界,从你摆脱你妈妈的摇篮床,你吃的每一口饭,喝的每一口井水,你所用过的一切,都是我作为这看上去很脏很丢人的铁匠挣来的,在我小时候,我只有这一条路能选择,那就是继承你已经去世的爷爷的这把锤子!而现在我们没有当时那么过分贫瘠了,我知道铁匠是苦累活,我尊重你的选择,但是,即便是和你一般年纪的时候,再讨厌我也从未认为这是一件什么不光荣的下贱的活,你说你要交女朋友,是吧?好,我来告诉你卡特拉特,你妈妈就是被我打铁的样子吸引的,怎么样?嗯?!回答我,卡特拉特!这很见不得人吗?!”

父亲歇斯底里的,用力拍打着桌面。强有力的小臂和巨大的粗掌把桌子上的餐具都震得七零八落的,在座的人们都不敢说话。良久,父亲如睡着一样低下头去,打了一个长长的嗝,声音带着难以揣摩的微颤:“你甚至,对不起,你送出的那枚首饰…”说完便粗鲁的拨开椅子,摇摇晃晃的离开了。“喂!”

母亲看着摇摇晃晃的父亲,回过头来看着卡特拉特,难以置信般的样子,还有一种深沉的,满溢的难过与悲哀。她想开口说什么,但只是神情难过的,欲言又止的摇了摇头,便追到父亲身边去了。只有卡特拉特一个人坐在餐桌边上。他从未如此消沉过。他身子颤抖着,他意识到自己做了件巨大的错事。那天之后,生活依旧继续着。卡特拉特与他心上人的关系并没有因为这件事而凝滞,他与父亲母亲的生活一如既往,一家人还是老样子各司其职着。只是,卡特拉特的父亲再未向卡特拉特提及过让他成为铁匠的意向。这天,村里来了个外人,他穿着十分官方,走起路来昂首阔步,他带着一个高高的帽子,身后还有一群人又拉又推的搬着什么东西。那个人在村子最中间的一块空地站住了,随后开始以唱歌的方式大声的吆喝,又掏出不知道哪里来的一个铃铛,哗啦哗啦的晃着。很快,不论是下地的,纺纱的,男女老少全都被吸引来了。一群人虽然不知道他在干什么,为什么这么做,但谁都不愿走,都看着他在这里作秀。你要问为什么?他们也不知道。过了好久,那个人终于唱完了。他把帽子一摘,礼貌的鞠了一躬,围观的人逐渐发出掌声。“各位先生们,长者,小朋友,美丽的,年轻的少女们。”

那个人挣了挣衣服袖子,整了整领子上的蝴蝶结,又正了帽子,随后带上手套,从一个小木盒里取来一根长长的小棍。“我非常感谢大家来听我高歌,既然大家都在这里,那我就有话直说,各位可曾听过,在我们美丽的山边,我是说,山的后面,住着一群烧杀抢掠的,无恶不作的恶魔……”一群人没人说话。只有一个站在前面孩子感到有趣,问到:“是什么恶魔?”

那个人一低头,看到这个手里还抓着木剑玩具的,还没自己腿长的孩子,他便笑起来,隐隐约约嘴中有一颗闪闪发光的牙:“你说恶魔?哦天哪,那可太可怕了,孩子!”

简单的咳两下清清嗓子——大人物说话前都要这样的。“他们是一群长着大毛绒尾巴,尖尖的大耳朵,锐利的獠牙,还要吃小孩的恶魔,他们手里有独特的魔杖,只要一对准你…”他把那根演说用来比划的细棍对准小孩的脑袋,然后故意发出巨大声的拟声词:“嘣!然后,你就再也见不到你的爸爸妈妈了…”人群吸引了卡特拉特。他正要去看看地里的麦子怎么样。他挤进人群,和其他人一起在高声亢奋的演讲中乱乱哄哄。那孩子很显然被突然的巨大声的“嘣”吓得不轻,孩子嘴咧着,感觉就要哭了。正准备开始步入正题的那个人看见自己把这孩子似乎要弄哭了,又瞟了一眼人群似乎不太高兴的表情,便急忙蹲下,轻抚孩子的头发和耳朵:“哦,孩子,吓到你了吗?天哪,真是抱歉,不过,面对这群可怕的野兽,我们并非无计可施——”他试探性的从孩子手中拿过木剑,“我们只需要用这些把他们打败就可以了,对,杀了他们就不用担心被吃掉了!”

把剑比划两下,看那孩子被吸引了注意力,便把木剑又还给小孩:“拿住了,孩子!”

随后,他又站起来继续演说了:“知道吗,乡亲们,很快,那群野蛮的恶兽,就要从我们这里攻过来了!”

人群已经有了细微的哗然,卡特拉特心头一惊。卡特拉特的家乡在祖国尼尼拉特的最边缘,因为有一座巨大的雪山群作为天然壁垒而得以安全隔绝。唯一的开口处便是和他们的村子只有不到十公里的一个极小的国家:卡勒阿斯科。那是一个以狮类和狼类为主体种族的国家。卡勒阿斯科只有尼尼拉特的五分之一大小,两个国家都不算富裕,因为实力相当,从没开战过。两国长期以来一直以一种微妙且鲜有人知的方式保持着平衡。一旦尼尼拉特与卡勒阿斯科打起来,即便一方被灭国,另一方也会面临生产断层的危险。“所以,为了打败他们,我们需要更好的武器,乡亲们!先贤说过,只有战胜你的敌人,才能保护自己……”说完,他将手中的细棍轻轻点点地,另外两个苦力便拉开了他们一直推拉的东西上面的黑幕:一个华丽的,箱子和车一体的展示架,里面陈列着闪闪发光的刀剑。原来他是个商人,还是个卖武器的商人,又是个没有固定店铺,到处游走行商无家可归的商人。人群已经开始散开了,游商凭一张快嘴行商多年,从未有人听他演说后却走散的。他的迷惑不解转化为没有敛财进来和被人撂在台上的愤怒:“你们,还没听明白吗?要打仗了!你们这群农夫,没有武器都要死在边防线上!”

几个村民毫不在意,因为商人这个职业,即使怎么夸大其词也不会让人觉得过分和真实。[不愿回想的事(上)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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