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堂之中，偌大的学舍空荡荡，前堂一张古朴的书案旁端坐着一位黑衣青年，面容冷冽。其下首站立着一名青衣小童，正满脸疑惑地望着青年。青年低下头，同样看着小童，脸上的神情令人捉摸不透，难以洞察其内心的想法。两人的目光汇聚到同一处，青衣小童不敢回避，也不敢就此收回目光，就这么一直对望着，如一幅图画一样静止住了。“你可愿拜我为师？”

不知过了多久，黑衣青年突然一句，打破了大堂原有的寂静。平淡的像是日常问候的语气，深邃的眼神掩盖了所有的情绪，没有人能猜到这句话代表了什么。“弟子愿意！”

“不是记名弟子，而是真正的弟子，你若答应，便不能后悔，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遍地荆棘，我一句话，你也必须踏过去。想清楚了再回答。”

“弟子愿意！”

又是一阵沉默，没有任何声音，没有目光的对望，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为什么愿意？你根本什么都不懂，你就不怕有什么不妥？”

“大伯说，教习，不，师父不是简单的人物，来历必定非同小可，如果能拜师是天大的造化，不能拒绝。”

“这理由还不够。”

“缘起缘落，转瞬即逝，抓不住，就没了！”

“还有呢？”

“我想修行神通，学本领，走出葫芦村，走出济县，去更远的地方，看看更远处的天地。”

说完，小童的声音变得沙哑了起来，头也重新昂了起来，注视着青年。“去更远的地方，去更远的天地……”青年颔首，若有所思了起来，好像在回忆什么，“你可以磕头叫师父了。不要忘记你今日所言。”

……在纪城修习“少阳拳”显现异象而被沈严带走问话后，就传出了其拜师收徒之事，在众学童中也引起了不小的浪潮。整个葫芦村的村民也大感意外，之前也有过教习直接收徒的事迹，不过那也是来草堂教授了两三年后发现有天资、心性上佳的弟子才将之收入门墙的，像这样不过两天就直接收徒的简直是闻所未闻，不过怎么说也是件好事儿。纪城自幼父母双亡，身世坎坷，对这个子侄村民们也倍感同情，其父母的英烈行为也让朝廷嘉奖，惠及全村；更何况每一位教习都是修为有成之士，拜其为师，以后要是修为有成，成了大人物，对他们而言也是百利而无一害。纪村长听闻这件事后，也是颇为惊喜，自己侄儿有这样的机缘，对他来说脸上也有光，只是可惜自家儿子没有这个福分。不过拜师之事，不能太过草率，要是没什么条件就罢了，现在自己作为一村之长，也算是有点威望，拜师之事就得隆重一点了，至少拜师礼不能少，不能让师长觉得失了礼数，一想到这里，他立马来到草堂，向沈严询问了众人修习的近况，就直说了来意。沈严听完纪村长的来意后，沉吟片刻，就给了答复，“我等修行之人，尊师重道是首要，至于其余繁文缛节，我倒是不怎么在意，有也好，无也罢。不过既然纪村长这样说，倒也合情合理，选一个近一点的日子就行了。”

纪村长连连答应，两人寒暄了一会儿，就各自告辞了。……三日后，是纪村长选定的拜师之日，在一处平日用来集会的平场上摆上了近百桌的拜师宴。所谓“天地君亲师”，在凡人眼里师长是最亲近的人之一，而在修行者眼中，师长就更为重要了，甚至可以说是一生的贵人，因此含糊不得，各类酒菜都堆积如山。每一户葫芦村的村民都有人前来参加，也备上了自己的贺礼。平场上乌泱泱的一群人各自落座，在哪里“谈天说地”，“指点江山”。“那位沈教习我看见过，和以前几任教习完全不一样，比他们厉害多了，我看这城小子这回是发达了，说不定以后还能落个一官半职，到时候咱们整个村子都能沾光。”

“当官？要我说，这小子以后肯定能当上县令，混个知府知州当当也说不准。”

“知府？我要当上知府，顿顿吃清灵丹，那玩意儿吃一颗就可以三天不吃饭，经常吃就能练到修行那一步。”

“嘿，那不然呢？这小子从生出来我就知道不一般。听县城里面的人说，那一年天上有大动静，大晚上的，那云啊，跟烧起来一样，天上有不少星宿下凡了，我看呐，这小子说不定也是个星宿下凡。”

“得了吧，还星宿下凡，越说越离谱，你咋不说是皇帝转世？”

“还真说不准。”

……“沈教习来了”不知是谁大喊一声。众人只见沈严大步走来，依然穿着那身黑衣，只是脸上略微挂了一丝笑容，身旁是纪村长，正满面荣光的给他引路，口中全是“荣幸”、“辛苦”之类的话语。纪城跟在沈严身后，看着场中的情景，不由得骄傲起来，儿童心性，不过如此。几人走到人群正前方，那里有一张崭新的案台，是纪村长请村里的木匠用最好的木料连夜赶工做好的，好歹在今天之前做完。沈严到案台之后坐定，纪村长落座在旁边的位子，言道：“今日是小侄拜师之日，有幸请来诸位观礼，现时辰已至，可以开始了。”

转头向沈严望去，后者点了点头。纪城闻言，随即跪倒在案前的蒲团之上，“弟子有幸，得遇师尊，在师尊门下聆听教诲，受传道受业解惑之恩，弟子无以为报，今后必遵从师命，万死不悔，请师尊受弟子三拜！”

三拜礼成，纪城又奉上了纪村长为他准备好的拜师礼。只是一些金珠玉器，在凡人眼里或许是珍贵之物，但在沈严眼里却算不了什么，但后者还是郑重地接了下来。忽然，他看到了一物，在所有礼物中不甚起眼，却令他震动，那是一颗“妖兽狼牙”，不值几个钱，是纪城一直带在身上的，貌似是其父母的遗物，没想到会被当成拜师礼。“你既拜我为师，为师也不会负你所望，为师会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

拜师已完，众人开始大快朵颐，纪村长很舍得出钱，准备的都是村民们平日里见不到的好物，引得众人食指大动。很快，肴核既尽，杯盘狼藉，众人先后踉踉跄跄回去了。……草堂学舍之中，纪城与沈严相对而坐，后者正在传授门规。“入我师门，切记三条戒律，一不可同门相残，违者视若叛门，杀无赦；”“二不可行悖逆之事，不可忤逆师长，违者轻则废除修为，逐出门派；重则就地格杀；”“三不可不可为非作歹，损害门派威严；至于其余门规，你可自行观看。”

“若你违反这三条门规，为师会亲自清理门户，用不着门内的戒律弟子。”

纪城口中称是。后者随即又道：“若你行走在外，有外人仗着修为欺辱你，为师与门派亦不会袖手旁观。如今你修为尚浅，为师这教习之职尚要任满五年，等你开觉之后，再带你回门内修行。”

“这是弟子印信，是门派信物，记载持印人身份师承；这本小册记载的是门规，你好生观看；这乾坤囊也是门派分发新晋弟子的，你好生保管。”

言罢，拿出一枚古朴的令牌，一本小册以及一只绣着云纹的布囊交给纪城。纪城看着令牌，造型古朴，上面刻着有不认识神秘图案，心中好奇。只见沈严抬手，往令牌中注入一股清气，那神秘图案瞬间发出耀眼的光芒，光芒笼罩纪城全身，顷刻散去，纪城只觉脑海中多了一条纽带，将自己与令牌上的图案联系在了一起。“它已经属于你了，其中的神奥，还是你自己慢慢体会才好。”

“师尊，开觉是什么境界？是仙人？”

“仙人？太过遥远。修习称为筑元，至元成入真完满，便可开觉。开觉之后，才能称为修行。”

“开觉之后的境界分为：真气、结丹、元婴、象相以及羽化，只有羽化之境，才能称为仙人。这样的人物，已经可以飞升界外，整个神州都找不出几个。”

“界外是什么？是传说中的仙界吗？”

“这就需要你自己去找答案了。”

“不过两年之后悬断山脉有一场会猎，对你来说是一场不错的历练，你可要加紧修炼，不要落后了。”

“是，师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