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离开房子没多久后，刘术君开口，“你喜欢陈总是不是？”

陈家媛不以为然的看向他，说，“不是。”

“其实，你担心什么呢？我相信陈总对你，也是不一样的。”

“对，我是喜欢陈苏，但是那又能怎么样，刘术君我告诉你，陈苏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不会喜欢我的男人，他不会爱我的，就算没有她，”陈家媛指着苏秋末的照片，放声喊着，渐渐的声音越来越小，“他也不会爱我的，他永远都不会爱我。”

刘术君看向那张照片，他想，那个女人，虽然不是绝色容颜，但一种说不出的感觉，让他心中泛起了涟漪，他知道不是一见钟情，只是那女人的眼神，像是在讲一个故事，传说、童话或是其他什么的，故事中，绝对不会出现他。再看陈家媛，他不能理解，为什么她总是喜欢一个不喜欢自己的男人呢？她明明知道陈苏不会爱她，却还是要陷下去，是情不自禁吗？如果是，那么这场弥足深陷最后只会延续她的痛苦，不会有好结果，那么即便如此，还是要坚持吗？他不想问，因为他明白，陈家媛可以在漠河等初吉八年，也许她将来也会等着陈苏，或者默默地在陈苏身边苦苦的恋着他一生，何必呢？

“怎么不问了，你不是很想问吗？”

陈家媛问。

刘术君摇头，说，“没什么可问的，你根本就不想好，问了也是白问。”

他将围裙脱掉，走到门口，换上自己的鞋，打开门准备离开。

陈家媛跑过来拉住他，问，“连你也要走？”

他看着她近乎哀求的眼神，摇头道，“我们乡下有个说法，就是经过水潭旁，看到稀奇古怪的东西，不要对视。老人们常说，是水鬼找替身，只要看对眼了，就被拉下去了。你现在的样子，就是这样。我不认识初吉，听你讲了你们的故事后，我认为他不去找你，是因为他知道自己负担不起你的爱，他怕会辜负你，同时，他对上一段感情，还有遗憾，是背叛，他没办法面对前妻的背叛，他怕他会报复到你的身上，所以他才不敢找你。你来找他，哪怕你是鼓起勇气面对这件事，也要他能够接受才算合适。你昏迷不醒那天，陈总忽然打电话过来，我记得第二次接到电话，很快挂断了，也许，那个人是初吉。这些都是你不知道的事情，也许你认为你不爱他了，没错，这没什么不对的，不爱就是不爱。”

他开始有些激动，声音开始高亢起来，“但是陈家媛，你问问你自己，你怎么可能喜欢甚至爱上陈总呢？这不就是水鬼找替身一样，你把对初吉的爱，转移到陈总身上，你跟陈总不过认识几个月而已，你觉得是爱吗？陈总不过是一个你认为不爱你的男人，你要再等一辈子吗？为什么你不去跟一个爱你的男人，好好的过完你的余生呢？”

最后那段是他想对郭程程和田蕊说的话，但她们似乎都在某个时刻提前想通了，当下，他看到陈家媛陷在其中，才把早就准备好的话说了出来。

“陈苏在我最需要的时候，一直陪着我，照顾我，关怀我，每当我遇到危险的时候，第一个会想到的人，就是他，这不是爱，是什么呢？”

刘术君摇头，说，“陈总陪着你，是因为初吉，如果没有初吉，他不会认识你，如果没有初吉，他根本不会收留你，如果不是初吉，他更不会照顾你。一切的一切，都基于他认识初吉，才会这样对你。而你呢？从始至终，你都不是爱上了陈总，而是你以为爱一个人就应该怎样，然后套用到别人对你，你就认为是爱。但不是的，陈家媛，你只是比一般人更需要被关怀，当有人对你稍微照顾，你就会觉得自己可能是爱了。在我看来，唯有对初吉那份才是你最初最单纯的爱。”

陈家媛有些虚脱，一下子倒在地上，刘术君连忙将她扶起，扶着她走到沙发旁，接着倒了一杯水，递给她，关切道，“你应该是一直没休息，才会这样的，喝点水，缓一缓，我送你去房间。”

“也许你说得对，我是缺爱，从小缺少父爱，长大以后，第一个遇到的男人就是初吉，可偏偏他当时已经有了魏然，虽然我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他已经和魏然分开了，但我爱的是那个爱着魏然的他。后来是陈苏，还没看到他的时候，我就知道他和相恋十年的女友分开了，当我听到他讲述过去十年对徐菲的感情，又了解了他现在对苏秋末的执着，我很自然的代入其中。陈苏值得被爱，他是那么真诚，那么珍视感情的人。我何尝不知道他对我所有的好，都是因为初吉，可是君君，我找不到对初吉的感觉了。”

她无力的靠在沙发上，没有接过水杯，目光呆滞的望着昨天初吉坐过的地方，喃喃道，“我们在这里，几乎脱掉所有的衣服，差一点，我就可以再一次觉得我是属于他的，可是偏偏我眼前浮现的是婚纱店里的新娘子，是我那两位姐姐的仇视，是那个未出生的孩子。为什么我就不能拥有一个只属于我的男人呢？我说我喜欢了陈苏，他又哪里不值得我去喜欢去爱呢？他和徐菲在一起十年，田蕊陪着他创业，如果是初吉，早就和田蕊在一起了，可是陈苏他没有。他和徐菲分手后，身边的女人还少吗？可是他没有选择和任何一个女人发生关系，而是等着有一天可以放下过去的包袱，彻底结束和徐菲的感情，再去找寻下一个人。没错，我是说过，他和苏秋末是一对，相遇那么多次，怎么可能不是一对呢。可是刘术君，我也想有一个这样的男人啊。如果当初，我能控制住自己，在初吉走出上一段感情后，和他在一起，也许后来的一切，都不会像今天这个样子。也许我并不是爱上了陈苏，但我心里清楚的知道，我和初吉，回不去了。”

陈家媛的眼泪不受控制的留下来，像是对过去8年的一次告别，她心里有一万个舍不得，当她听到陈苏说，初吉愿意为了她放弃初家的背景，她心中确实有一丝触动，可是她明白，初吉为了任何人，只要在他认为爱的时候，都会这样做，因为初家，是他最想抛开的枷锁，所以最后的一丝触动，也不见了。

“有些感情，就像是一场不容拒绝的酒会，开始的莫名其妙，结束的理所当然。而结束后的遗忘，就像醉酒时的呕吐物，知道即将吐出去，可就在想吐又吐不出去的时候才最难受，全部吐出去以后，没有人愿意回味那呕吐的过程，更没人会留恋那带着胃酸和无法消化的呕吐物。”

“你需要好好休息一下了。”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因为你需要被人照顾，也值得被重视。”

陈家媛渐渐模糊的视线，缓缓闭上眼睛，昏睡过去。

张晓菲拿着几个新收来的包包回到家里，这是张汉中从陈启发那里赚到第一笔钱后，在陈启发手里买的别墅，当然，在清雅别苑中，这个房子属于相对差一点，位置也稍微偏一些，不过对于同样白手起家的张汉中来说，能在这里安家，已经是他的运气了。

三层楼，一楼是佣人房、厨房以及客厅。二楼四间卧室，其中有两间都是客房，因为张晓东出生的比较晚，所以他的房间在三楼，旁边一间是他母亲的。房子里布局很简单，家具也都是简约的意大利品牌，这些年，要不是张晓菲没事搜罗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家里的陈设一直没什么太大的变动。

张汉中是很普通的一个人，早先跟着陈启发，从施工队长，做到包工头，后来自己也会承包一些小活，再后来，他听了陈启发的话，跟风接了一些公建项目。虽然他始终不温不火，而且做的一直都是别人不要的东西，好在他学着陈启发，扶持与自己相好的几位同乡，大家都做起来了，日子自然就好了。

但他始终不敢像陈启发一样碰地皮，他没有背景，也不会陈启发那一套投桃报李，哪怕是陈启发，还有个拐着弯的亲戚可以攀附到初家，但是他什么都没有，脚踏实地也借了几分运气。

这场陈启发离开，简慧兰亲自见他，谈关于加入圈子的事情，他确实有些激动，多年的媳妇熬成了婆。可是他不傻，要是圈子那么好，陈启发那样一个精明的人，怎么会退呢？

联姻，他原来不够资格，现在，大女儿已经嫁了，孩子都两个了，二女儿，张晓菲的个性虽然不算张扬，但绝对不好管教，她不可能同意这种事，剩下的，就只有张晓东了。可张晓东偏偏喜欢比自己年纪大的女人，上一个女人是大学老师，好不容易被他那个媳妇拆散，现在又莫名其妙搭上了一个不明身份常常玩消失的女人。指望他，更是没戏。

简慧兰给他扔过来的橄榄枝，是张晓菲与王城象。张汉中知道，张晓菲心里有他，但是王城象那个不可一世的母亲，始终端着她皇族后裔的身份不放。他不忍心让自己最心肝宝贝的女儿过去受罪，哪怕是她愿意。两难的局面，进入圈子，就要贡献自己的女儿并且扶持王家，不进，也许要跟陈启发一样，离开清城。

张晓菲将包包放在门口的鞋柜上，吩咐家里的阿姨放在她的房间，看着怔怔出神的父亲，走过去，抱住张汉中，腻歪道，“老情人，想什么呢？”

张汉中拍了拍她的手，说，“想你那个弟弟，不知道又搭上什么人了，一天到晚魂不守舍的。”

张晓菲不以为然道，“他很好啊，昨天我们聊过，他打算去上海读个MBA，学校差不多选好了，我们打算下周去看看，而且我知道，他打算接管你的公司喽。”

“他？”

张晓菲点头，“晓东这次不是听我的话，而是那个咱们连面都没见过的女人的话，看来，她起了很大的作用。”

“你也没见过？”

“没见，哈哈哈，连你儿子自己都没见过几次，据说是个来无影去无踪的人物，也挺好的，至少他现在务实了，不搞那些虚无的东西了。”

张汉中犹豫片刻，问，“那你呢？”

“我？我不过就是分手而已嘛，不用担心我，这个家里，最不需要费心的就是我了。”

“因为那个花球，还是因为王城象？”

“爸爸，”张晓菲忽然变得严肃起来，对于王城象，她不愿意提，也不希望别人提起，当年发生的事情，不是王城象不要她，或者她不能迁就高玉芝，而是他们都清楚两个人的身份根本就没资格去谈论爱情，这一点，他们达成了共识，所以不能继续，也成了他们唯一的选择。她惋惜那段感情，她也认清了事实，与其一直纠缠在无能为力的事情上，不如做好可以控制的，毕竟，她清楚，王城象不是一个人，他身后一大家子女人，被他扛在肩上，她不想成为他的负累。

“你啊，从小到大都是这样，被人抓住小辫子，马上就翻脸，因为这种事情，不知道挨了多少打，还是没记性。”

张汉中心疼的看着他最疼惜的女儿，摸着她的秀发，心疼道，“菲菲，你记住，张家就算不进那个圈子，也一样可以养活你们几个孩子，我们张家人，不做卖女儿的事情。我的女儿，要嫁，就嫁自己喜欢的人。爸爸希望有一天，你像姐姐一样，带着一个男孩子回到家里，满心欢喜，幸福的可以从眼睛里面溢出来，牵着他的手对我们说，这是我张晓菲选定的男人，非他不嫁。”

张晓菲跌进张汉中的怀中，眼泪顷刻而出，不停的点头。

“爸爸不要你为了张家放弃对爱情的憧憬和希望，我的菲菲，是我最爱的宝贝，将来，我要牵着你的手，交给和我一样爱你的男人，不是权势、不是利益、不是委曲求全。”

张晓菲不住的点头，她知道，她比很多人幸福，从小被爱包裹着，让她可以坦然面对爱情的得失，她拥有两个爱她的男人，一个是眼前的爸爸，另一个就是她那个可爱的弟弟，那么其他的男人，有则是锦上添花，没有，她也不想强求。至于王城象对于她来说，既然已经过去，那就过去吧，反正相爱的人，不一定都会在一起。

张晓东站在二楼的台阶上，看着他们，虽然他知道张晓菲分手的事情，而且看着姐姐轻描淡写的描述那段感情结束的原因，不免会心疼。他明白，无论再遇见谁，张晓菲都会用对方和王城象比较一番，毕竟王城象在姐姐的心里，是最完美的男人。

想到手机中的那个女人，他反而庆幸，他们也许没什么未来，如果还可以有，他希望那个女人在将来的日子再一次认识自己，他希望那一天，他对苏秋末重新介绍自己的时候，可以告诉她，自己，已经不再是谁的儿子，谁的弟弟，他是张晓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