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章、雏鹰离群初展翅，深潭绝处救佳人。

鲁智觉得徒儿们该开技散叶了。

公元586秋，鲁班的三十五代传人小鲁班把徒儿们叫到堂前，叩拜完祖师爷，师徒分尊卑坐定，对徒儿们说：

徒儿们，你们跟随为师学艺少则三年，多的五、六年有余，走南闯北承建了多座石拱桥和大量的土木工程，尽得为师真传。时至今日，师傅之技艺已倾囊相授，再没有什么好教的了，古话说师傅领进门，修行在各人。世上没有不散的宴席，现在是你们开技散叶的时候了，是雄鹰就要搏击长空，是海燕就要经得起风雨，是我鲁氏弟子就必须经风雨见世面，独自闯出一片天地。从今天起，你们就各奔东西，开创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把祖师爷的技艺发扬光大，为天下苍生谋求福祉......

小鲁班说完，就让家人把他事先为徒儿们准备好的斧子、锛子、凿子、刨子、锤子、锯子、曲尺、角尺等一应工具用工具箱装好分发给徒儿们。

众徒儿们在大师兄任惟善的带领下，给师傅行了三跪九叩之礼，一个个饱含热泪依依不舍地拜别师傅，回到了各自的故乡。

任惟善是汉中人氏，五年前出川师从鲁班三十五代孙鲁艺学习石工和土木工程，凭着聪明好学，恪守孝道和刻苦钻研的精神，深得师傅喜欢。鲁艺晚年得此佳徒甚是开心，觉得是苍天不忍祖师爷的技艺后继无人，也是自己前世今生修来的福份，自收了任惟善后遂将平生所学倾囊而授，带着徒儿们走南闯北，修拱桥，造宫殿，建民房，五年来修造了二十多座石拱桥，建造了当朝的宫殿，小到家具，大到风车水车，造了不计其数。任惟善不负师望，各项技艺尽得师傅真传，大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之势，每每受到师傅褒奖和寄于厚望。如今学得一身本领，正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的时候，他满怀凌云之志独闯荡江湖，打算云游天下建万世之功绩，光大祖师爷之技艺，为民造福。

他来到长江边上的一个小码头，只见江边停泊着一排小船，他走上前来对一位船家拱手说：请问船家，可否有入川的客船？

船家摇头算是作答。

这时，隔船一老者搭腔说：客官，我们这里是个小码头，哪有跑远水的啊！再说，就咱这小舟，你看哪个船像是跑长途的？人们说船行八面风，靠的是帆，这么多船惟我这小船上有那么一个小帆，一看就知道他们不是跑水的，在这长江上水流湍急，没帆靠摇撸是行不了逆水的，他们都是些水上漂，拖儿带女的，无非是做些打鱼的营生，糊个口罢了。看样子客官是走江湖吃百家饭的匠人，有手艺在身，在哪里吃不出饭去？何必－定要入川呢？喏，我老汉是湖广沙羡人氏，早几日送族下－个学子进京赶考，现在正要返回沙羡乌石咀，我们那里地处云梦古泽，土地肥沃，物产丰富，可就是水网密布，港汊纵横，自古就被人们称为不毛之地，吴王设立沙羡县后才被逐步开发，相对发达地区而言，人才也相对滞后，像你这样的手艺人在那里肯定是大有作为的，何不随老汉一同前往？

任惟善思衬片刻，觉得老伯说得在理。心想：是啊，任惟善呀任惟善，你不是要云游天下去光大祖师爷的技艺吗？这不正合你意吗？读千卷书不如行千里路，你一个手艺人，在什么地方不是做手艺？回不回川有什么关系？去湖广看看也好，如像老伯所说港汊纵横，说不定那里才是我的用武之地呢。

于是，他爽快地说：好！老伯，我跟您一起走。

船家老伯姓童名石山，湖广沙羡人氏，家住泉口乌石咀，以打鱼为生，为人豪爽善谈，乐善好施，哪怕自已吃了上餐无下顿，见到别人挨饿都要均出一口来给他吃。像今天这事吧，别人躲还来不及呢，他却主动去搭讪，平白无故的，就这么把人家捎带上了。

当天中午，风和日丽，童老伯扯起了风帆，起锚开航了。

古说说船行八面风，也真是。小舟凭着一习小帆，顺长江逆流而上，经石头城过夏口，不知不觉就到了金口，童老伯把舵一摆，小舟就从长江拐进了西凉湖。

西凉湖又是一片天地，湖面虽不算很大，却有另－样的风景。只见湖水碧波荡漾，鱼歌杳杳，湖中远处水鸟低翔，时而如蜻蜓点水，时而如鹰击点空；放眼远眺，湖畔柳暗花明，鸟语花香，湖叉荷花争艳，蜂绕蝶舞；远山叠翠，炊烟袅袅，田畈犁耙水响，山歌悠扬，小舟如行画中，令人美不胜收。

任惟善置身如画的湖光山色之中，不觉心旷神怡流连忘返，思乡之情霎时烟消云散。他品味着这醉人的风光，尽情地呼吸着湖乡清新而香馨的空气，贪婪地将这人间难逄只有天上有的美景尽收眼底。

小舟划破湖面的平静，双桨在水中荡漾，牛筋桨绳纯在双桨和桨桩的磨合下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这声音是那么的悦耳，那么的有节奏，是交响，是天赖，使人陶醉，随着一阵阵和风，一股股稻花香味扑面而来。

不知不觉中小舟已到了衙门咀。衙门咀是沙羡县原衙门所在地，虽说县衙早就搬到了鲍口，但还是存有王者之气。有诗赞曰：旧闻沙羡地，空剩一衙门。迹共西良水，名随南国存。烟云仍缭绕，鱼乌亦翻腾。景物浮云变，江山安土墩。放眼望去，村子不大，却是古色古香，白墙青瓦，炊烟袅袅，农舍、店家相互辉印。从码头到村里一条弯弯曲曲的石板路，承袭着岁月的苍桑，石板街两旁偶有几家小店铺，卖些针头线脑和菜米油盐，整个村庄别有风格，既保留了楚汉风韵，又彰显了湖乡特色，小小古村散发出一股茶味茗香，让人有了家的感觉。岸边的码头一字儿排开，靠山临湖，显得很有章法，透着一股官家之气，一看就知设计建造者必是道行极深的大家。码头停满了大大小小的渔船，有鸟蓬，有檬瞳，还有小划子和菱子船，也有偶尔停泊的过路船。

童大伯将小船泊在码头－角，对任惟善说：走，小哥，先到我家小歇一宿，改日再奔前程如何？

任惟善感激地说：大伯，不好意思，麻烦了您一路，现在还要麻烦您，真是过意不去，您的恩情小侄没齿难忘……

童石山呵呵一笑：小哥，你说的是什么话？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谁出外不遇到难处？什么恩不恩的，谁叫咱爷儿俩对脾气呢，只要小哥不嫌弃，我这里就是你的家，随时都对你敞开大门。

那感情好，我正愁没地方落脚呢，有您这话，今后少不了麻烦您老。

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在家靠父母，外出靠朋友。童大山边说边拉着任惟善的手，乐呵呵地往家里走。一路上，童大山绘声绘色地对任惟善讲述着乌石咀的传说。他说：话说东汉建安十三年秋，曹操亲率百万大军穷追刘备，东征孙权，－直打到东吴边境沙羡，势如破竹所向披靡，刘备派军师诸葛亮随鲁肃到柴桑，联吴抗曹，经过诸葛亮舌战群儒，终于说服了吴主孙权联刘抗曹。吴主孙权派遣大都督周瑜领精兵三万逆江而上，与曹军遇于赤壁，周瑜采用诸葛亮火攻之计，黄盖用诈降之计火烧曹军战船大获全胜，从此三国鼎立。东吴武黄二年，吴王孙权深知赤壁乃军家毕争之地，便在沙羡始建县治。县城应定于河处，大臣们众说纷云，莫衷一是。一日，孙权携文武百官到沙羡考察，当行驶到西凉湖时，湖中一巨龟爬到岸边，孙权视之，见龟背有图文，细辩之，乃是要将县城建于此地，文武百官刚辩认明白，巨龟便化为了乌石，这便是乌石咀之来由。县衙建在此地百如年，后迁至鲍口，留有衙门咀之说。后有文人墨客写有游衙门咀诗曰：万壑千峰迤逦来，衙门地耸白云隈。江山屡改名千古，湖水相环石一堆。两岸新春开锦绣，三吴旧迹付莓苔。无限深情兼好景，几番吟赏且徘徊。如今这里虽是湖畔小村，细观之任有王者之风仙神之气，湖光山色风景宜人。

任惟善极目远眺，这小小湖咀果然景色不凡，纵览湖咀还真像一只巨大的神龟，那石头乌黑乌黑的，碧波荡漾的湖水在微风的作用下轻吻着巨龟的龟唇，蛙声伴着蝉鸣构成－曲天赖般的交响乐，让人流连忘返，不知不觉来到了童大山的家里。

童大山的老伴贤惠好客，任惟善有了家的感觉，这一夜是这段时间过得最温馨的－夜。他一觉醒来，已是红日东升万物复苏的早晨，童大妈早已做好了香喷喷的早餐。这种饭来张口的待遇使他无比感激和十分不安。心想：自己何德何能怎么可以承受二位老人如此款待？德不配位必将损福折寿，无论如何总要想办法给二位老人一点回报，自己一个手艺人，给他家做点家具总是可以的吧。于是他环视了童大伯家的物什，看来都很齐全，怎么办呢？他反复考虑，觉得应给二老做两把躺椅，累了可以歇歇身子。

早饭后，他找来了－些木料，从工具箱中取出工具动手制作躺椅，经过一天的努力，两把躺椅终于完工了，童大伯躺下试了试，伸出大拇指赞不绝口，连连称赞说：小哥啊，你这手艺真是天下无双，看这躺椅的工艺真是巧夺天工，我老汉活了六十多岁还是第一次见到……

任惟善诚惶诚恐地说：大伯，您这么一说晚辈真是无地自容，我这点手艺充其量只是祖师爷技艺之皮毛，刚刚入门而已，技艺无边，学无止境，谢谢大伯的鼓励，晚辈一定发奋学习，刻苦钻研，努力去发场光大祖师爷的技艺，更好地服务民众。

童大山捻着胡子微笑着说：孺子可教！孺子可教也！你有如此技艺却这么谦逊，实是可造之材，鲁班祖师门下有如此高徒，必定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光大师门大有所望！

谢谢大伯夸奖，晚辈－定加倍努力。任惟善说。

任惟善难却童大伯的盛情，又在大伯家滞留了一天。第三天吃罢早饭告别了二老，挎上工具箱向泉口方向进发。

中午时分，他来到了泉口河衅的泉口村，这里是汀泗河与泉口河的汇合处。任惟善站在泉口河畔的山咀上向四处寮望，只见主河自西弯弯曲曲向东而来，两旁土地肥沃，稻花飘香；河南岸崇山钟灵毓秀，林海松涛，令人心旷神怡。于是，他决定自泉口河逆流而上。

他沿着泉口河的北岸步行而上，经永宁桥进入下十八里畈，此处南溪港和官庄港的汇合处，人称坪下任家。这里有发自汪马山之溪流经独山在坪下任家汇入发源于虹口桥和南北冲的官庄港，三股溪流合成一体，浩浩洪流咆哮着在原野上横冲直闯，以它的意志和野性，硬是将翡翠般的大地冲出了一条河，不但为大地提供了甘甜的乳汁，而且极大地方便了人们交通运输。再往西行便是官庄港，港虽不大水却汹涌澎湃，每发大水便带下大量沙土，久而久之，便把上墩丘到坪下任家的广扩地带淤积成了小平原，这就是有名的下十八里畈。下十八里畈土地肥沃，又有官庄港自流灌溉，物产十分丰富，素有人间天堂之称。他行走在稻花飘香的田埂上，眼望着两旁山咀边民居的袅袅炊烟，置身于水乡山色，尽情地享受大自然的恩赐，霎时自感飘飘欲仙。

不知不觉太阳已经西斜，抬头远望，只见东南一侧山连着山，连绵起伏，形态各异自成一脉，由西向东，大山脉又分出多个小山脉，其中有一条南北走向的山冲，山冲虽不算特别，却隐隐透出一股仙气。他被那忽隐忽现的仙气所吸引，毅然决然地沿着官庄港继续西行，打算前往仙山结庐而居。过了上下墩丘和毕家咀，官庄港在此处又有琅桥溪、南北溪和安丰港三流汇合，水流湍急，突遇百雁洲半岛阻隔，咆哮的洪水左冲右闯，硬生生地在平畈里冲出了－个S型港湾。洪水一到S港湾便形成了漩涡，久而久之，漩涡之处就形成了一深不见底的深潭，而此处又是南来北往的官道，为了方便行人，人们在深潭上方搭有一长约三丈有余的独木桥。

他在途中听人传说百雁洲上百雁飞的美景，据说傍晚时分在夕阳的金色余辉下的雁飞雁落是天下奇观，他心头痒痒的，眼看天色已近傍晚，天气又正是合适，应了那句可遇而不可求的名言，便兴致勃勃地在百雁洲附近选择了一处观察点，静静地等候着最佳时刻的到来。

正当夕阳的金色余辉下大雁翻飞百雁齐鸣的时候，忽然一身穿桔红色上衣的窈窕少女出现在独木桥上。只见那少女晃晃悠悠的险象环生，他心里暗叫一声：不好！好字还没来得及出来，那少女就扑通－声掉进了潭里。

他来不及多想，丢下工具箱一边大喊救人啊一－！一边飞快地朝深潭跑去，开始那少女还在潭中扑腾，不一刻就不见了动静，等他跑到港边少女早就沉到了潭底。他心中一急，便和衣跳进了潭中，深吸了一口气，一个猛子扎到了潭底，来回寻找了几个回合，什么也没有发现，他只好浮出水面，猛吸了一口气，再次扎到潭底，几经搜寻，终于抓住了沉入水中的少女，双手将她托出水面，用尽浑身解数踩水游到了港岸。他将救起来的少女平放在岸边的平地上，只见那少女肚子喝得鼓鼓的，急忙将她扛在肩上，霎时吐出了不少水，再将她平放在地下，一探口鼻，发现气息全无，再探心脏，好像还有微弱的心跳。情急之中突然想起师傅曾教过的施救方法，他顾不了男女授受不亲，救人要紧。他迅速用力连续按压少女胸部，一次，两次，三次，没有反应，怎么办？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人工呼吸了，人工呼吸要捏住患者的鼻子口对口猛吸，刺激肺部恢复呼吸功能。现在面对的是少女，男女授受不亲，何况点口对口呼吸呢？叫人家怎么做人？可有什么办法呀，活生生的－条命啊！总不能看着一个鲜活的生命就这么葬送了吧，救人要紧，顾不了那么多了。他毫不犹豫地掰开少女的嘴巴，用手捏住少女的鼻子，口对口猛吸了几口，少女哇地一声吐出了－大口水，呼吸也渐渐恢复了。

这时，附近人们听到呼救声陆续赶来了不少男男女女，见少女已经救活，不少人朝任惟善伸出了大拇指，夸奖他见义勇为，感谢他救了落水少女。也有人在背后叽叽喳喳地说：啧啧！什么救人？明明是占人家女娃的便宜！趁人家势危亲人家的嘴，叫人家女娃今后怎么做人？如此救人还不如不救呢……

这时来了一位满脸红光，翘着八字胡，精神矍铄和蔼可亲的长者，人们都叫他牛大爷。他叫牛宏贤，六十多岁，是远近闻名的喜乐人，也是这一带名望极高的长者。他一听到有人窃窃私语说些不中听的闲话，便气不打一处来，随即扳起脸怒斥道：小人之见！什么男女授受不亲？没看到这是救命吗？古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谁还在私下里瞎咧咧，看我不撕烂他的嘴！这位小哥见义勇为是何等英雄之举？！岂容你们这些小人以小人之心去度君子之腹！

那几个躲在背后胡咧咧的被牛大爷抢白了一顿，一个个老实了，装起了孙子，有的趁人不注意偷偷的溜走了。

天渐渐地暗了下来，夕阳已有一半钻进了山里，牛大爷见天色不早，便分开人群走近落水者，正好这时少女也清醒了，她睁开双眼，只见一个身材魁武长得眉清目秀，貌似潘安的帅哥站在面前，她猜想他一定就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她正要问恩人高姓大名，任惟善见少女得救了便悄悄的退出人群，朝南北冲方向疾步而去。

牛大爷定神一看，随即感叹说：啊！这不是邱家金花吗？孩子，你怎么掉到潭里了啊？

哎！大伯，您是不知道啊，我家那头牯牛实在顽烈得狠，我正牵着它往家里走，它突然鼻子一术，挣脱了牛绳，一下就冲到港北去了，我只好从独桥上过去，没想到刚上独木桥没走几步，身子一歪就掉进了深潭里……邱金花说。

牛大爷心疼地说：险啊孩子，今天是万幸遇到了好心的小哥，要不旱就到阎王爷那里报到了，想想都后怕，也是你福大命大，孩子，见过折过，大难不死必要后福……。

他和金花唠叨了好一阵，突然想起那救人的后生，连忙在人群中寻找，哪里还有救人后生的踪影？他急得直跺脚，连声骂道：牛宏贤呀牛宏贤，你这个糊涂钵儿，连人家姓什名谁都没问个清楚，你真是老糊涂了……

众人见牛大爷心焦自责便纷纷好言相劝，他－想也是，人都走了自责又有何用？世人说有缘千里来想逄，是有缘人终久会相逢，也罢，天都快黑了，还是先把金花送回家吧。他一声招呼，几个小伙子应声而出，就地取材砍了几根港边垂柳绑了一付担架，将金花扶上担架，抬着担架泅水将金花送到港南的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