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的话就像恶毒的诅咒，时不时都会在她的脑海中盘旋，每一字每一句都言犹在耳，成为无法抹去的阴影，撕开了封印着过往种种的记忆。“要么摘掉面纱，要么滚回你的罪恶之地，别在这里扭扭捏捏碍着我的视线。”

检票员吴枫不耐烦的呵斥道。他好奇的眼神，看着这位躲在黑纱，穿着破破烂烂的女人。“大人，还是允许我戴着比较好，没有谁会想看到我这张丑陋的脸庞。”

小丑女低语道，她的声音粗犷有些沙哑，听着就如同是一个男子的声音。为了躲避人们异常的目光，小丑女在出发之前戴着一块黑色的头巾，将自己脸庞裹得严严实实，只留下一双褐色眸子的眼睛，看着人们看向自己时那奇怪是眼神，她知道这个眼神只是好奇，但当面纱被揭开后所有看向自己的眼神都是鄙夷，但在她上车之前，却被对方告知必须摘下黑纱。“我们的话你是听不懂吗？把你的面纱给我摘下来，否则你立刻给我滚去。”

负责检查参赛卡的另一位检票员杨骏呵斥道。“别试图挑战我们的耐心，最后警告你一次！”

迫于目前的压力，小丑女不得不按照对放的要求做，在摘下面纱的那一刻她已经做好了迎接各种恶毒话语的准备，以及那让她感到快乐的惊吓表情，果不其然当她将遮住丑陋脸颊的黑纱扯下来后，两位检票员的反应与她预想的一样。面对，对方言语上的侮辱，小丑女显得波澜不惊，比这更难听更刺耳的话她都听过。“我呸！还以为是什么大美女要用面纱遮住，原来是一个畸形生物。这真是太疯狂了，怎么会想要举办这样的比赛，看看参赛者都是些什么恶心人的东西：有倒在粪坑里的臭佬、浑身酒臭味的酒鬼……还有眼前这个奇丑之人，真是大煞风景。若这些人真的获得胜利，成为云都的一份子，云都还是云都吗？”

他唾弃道，并将目光从小丑女身上移开，一副眼睛受到暴击伤害的表情。“希望后面的参赛者，能不要出现这样的垃圾了，我真的对这场比赛不抱任何的希望了。”

吴枫鄙夷的眼神扫了一眼小丑女，就这么一眼都令他感到不适。“还好我今早吃得不多，不然全都要吐出来了。”

“你爹妈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的丑陋生物，你就应该在出生时的那一刻被掐死，真担心晚上因为你这张脸做噩梦。”

杨骏满是鄙夷的打量着小丑女，随后眨了眨眼睛。“至于我的父母，在我出生的时候，为什么没有将我掐死，这个问题我也倍感疑惑。”

小丑女说，脑海中闪过父母看她时那嫌弃至极的眼神。“她都长这种鬼样子，她父母能好到哪里去，估计跟她一样慎人，所以才能生出这种货色来。”

“哈哈哈……也是啊……哈哈哈……什么样的人，生出什么样的种！”

小丑女可以忍受别人刺耳的言语羞辱，也可以忍受别人对她的咒骂，因为她跟那些人一样唾弃这张丑陋的脸颊，甚至是比其他人还要憎恨这张脸颊。小丑女自小因为这张脸庞被人嘲讽和欺凌，痛恨所有人看向她时的眼神，人们看向她时的目光就像是看一个畸形的生物，又或者是一个从地狱爬出来的怪物……就连她的父母看向她时的眼神都令她感到不适。但她最恨的人是她自己，痛恨自己为何会有着这样奇丑的一张脸，她无时无刻都想要摆脱这张脸。曾经的她会因为这些异样的眼神和嘲讽的话语感到伤心，但那只不过是曾经的自己。世人和她亲手杀死了曾经的她。现在的她对任何恶毒话语早已满不在乎，唯独有两件事她是不能容忍的，其中一件就是来自于对她的父母，尽管她不喜欢他们，甚至也痛恨他们，但绝对不允许言语羞辱他们。你们可以视我为噩梦，但我依旧敬你们为神明。刚才还一脸平静的小丑女，立马阴沉着脸看着这两个天使，她动了动腮帮子，充满敌意的眼神看着这两个长相也十分普通，说着恶毒话语的“天使”。若是其他人，小丑女早就已经跳上去让其为自己说过的话后悔，但现实让她将所有的愤怒都化为了忍耐，她要摆脱这张令她命运悲惨的丑陋之脸，她不能在此丧失理智毁掉一切。她低着头克制着怒火，道：“大人，请问我现在可以进去了吗？”

“哼！赶紧滚！别在这里折磨我的眼睛，多看你一眼我都觉得恶心。”

小丑女走在车厢过道上，车厢上的人都对她投向了异样的眼神。有的人则在她身后窃窃私语，有的人一副惊恐的表情，就好像看到鬼一般。那些看到她样子而惊恐的参赛者，让小丑女感到高兴，还未开始比赛她就已经赢了，因为这些人恐惧她这涨脸。她个头不高，但却以一种睥睨众生的目光，看着那些惊恐者露齿笑了笑，露出的牙齿让她加慎人。当她来到车7号车厢时，车厢里还有几个空位置，于是她随意的择了一处位置坐下。当车厢里只有一个位置时，最后一位踏上车厢的人拒绝与她同座。一个四十多岁眼神忧郁的女子站了起来，表示愿意同那位拒绝与小丑女同坐的女子交换位置。小丑女眉头皱了皱，狐疑的看着坐在对面的女人，眼珠子转了转。女人看向小丑女的眼神，没有任何的厌恶，反而是多了几分同情和怜悯，或者是女人注意到小丑女的眼神充满了敌意，为了表达自己没有任何的厌恶，女人朝她微微笑了笑。“是好奇我的脸为什么这么丑吗？”

小丑女冷冰冰的问。“你千万不要误会，我没有那个意思！”

何之羽连忙解释，“如果我的眼神让你感到不悦，我很抱歉！”

“哼！别装好人。”

小丑女突然站起来，身体前倾，脸几乎要贴到对方的脸上，面对小丑女这个突然的举动，何之羽吓得往后缩了一下，小丑女将对方的举动看在眼里，冷冷的笑了笑后坐下，继续道，“你在想什么我很清楚，不过我不在乎。”

“我明白你认为我在想什么，但若如此，我又怎么会和别人换位置了！”

小丑女撇了一眼何之羽，道：“你不怕我吗？我可是来自黑水湾的费城，懂吗？”

小丑女带着挑衅的口吻问，目光死死的盯着女人，仿佛想要看穿她到底在想什么，她清楚的知道，所有人包括她的父母对她只有恨。“那又如何？”

“要我跟你说说那里的事吗？我怕你无法接受，看你这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居然还敢来参加比赛。”

说到费城的名字时，小丑女的脸上泛起了一阵凶光，指尖在桌上划过，弄出难听的声音。“虽然我没有去过费城，但那里的生存环境有多恶劣我还是知道的，不知你想要表达什么？”

“我只是想告诉你，别靠近我！我很危险，危险起来连自己都不放过。”

说着她用手摸了摸脸上的疤痕。“你不必如此的有戒备心理，我只是觉得我们可以和平相处。”

小丑冷哼一声，语气带着不屑，道：“你是来搞笑的吗？别忘了，我们因为什么事坐在同一间车厢上！”

“虽然我们都是竞争对手，但是现在还不是，不是吗？”

何之羽面带微笑的说，看着小丑女不协调的五官，还有那恐怖的脸，她的眼中没有恐惧更没有厌恶。“……””目前为此，我们没有任何利益上的纠纷，所以你大可不必如此！只要你愿意，我们可以是朋友。”

女人露出真诚的笑容看着小丑女，希望她能放下戒备心。小丑女看着对面这个温柔的女子，她那笑容不是假装出来的。“为什么？”

“因为我是一个母亲。”

听到女子的话，小丑女戒备心顿时破防，因为这张奇丑的脸，她的母亲唾弃她，所有人都嘲笑她。谁不想拥有一张如同天使一样的脸庞，享受别人赞美，可惜不是人人都有那样的好命。小丑女低头低语的念着“母亲”这两个字，声音低到只有她能听见。“只要你愿意，可以帮我当做是你的长辈，也可以是朋友。”

小丑女抬起头，打量着眼前的这个人，看向女人的眼眸少了几分敌意，这个世界上还有人不在乎自己的长相，愿意跟自己做朋友吗？一想到朋友小丑的脸上划过一缕忧伤，随后冷冷说了一句，“别靠近我，我会给你带来不幸！”

“……”就在此时，推着餐车的列车员来了。小丑女最不能容忍的另一件是便是饥饿，当看到的午餐是如此“丰盛”时，她整个人都暴躁了起来，她害怕饥饿也痛恨饥饿。在费城生活的日子，就是吃了上顿，就得为下顿，或者是为过几天生活的食物而担忧，经常都是一副饥肠辘辘的状态，因此她身形瘦小，看上去发育不良样子，但千万不要被她这弱小的身躯所欺骗。瘦小的身躯里住着一个可怕的恶魔，但这个恶魔从不会主动攻击人，除非是自以为是的家伙将其惹怒，否则小丑女坚决不会将其释放。肚子的“馋虫”在疯狂的发出嘶鸣的呐喊，抗议着这么一点食物，7号车厢上没有人提出任何的抗议，但在馋虫的蛊惑下，小丑女顾不得那么多，相比起饥饿而言，其他的事根本不值得一提。就在她准备提出抗议时，何之羽拦住了她，朝她摇了摇头，然而小丑女的这个举动还是被“天使”看在了眼里。她看了一眼小丑女，立马移开眼睛，甚至还有些反胃，本想发难小丑女的天使，也放弃了这样的举动，看着这张脸，简直就是一种罪过。看到天使的模样，小丑女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然而令小丑女没有想到的是，晚餐也是如此，与午餐都是同样少得可怜的分量，肚子里的馋虫在疯狂咆哮，小丑女顾不得那么多，便对列车员提出来疑问。“当我们是三岁小孩吗？这么一点食物，还不够赛牙缝。”

小丑女质问道，目光怒视着正在发放食物的列车员。列车员穿着一身深蓝色的制服，戴着一顶与衣服成套的帽子。“你可以选择吃，或者不吃！”

对方鄙夷的眼神看着小丑女，随后立马移开眼神。“别以为获得了参赛资格就了不起了，别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

说完对方朝她不屑的笑了笑，就推着餐车继续发放食物。“我这份你吃吧！”

何之羽将她餐盘中的食物给小丑女。面对何之羽的举动令小丑女不知所措，但她拒绝了对方的好意。小丑女仔细的打量着这个面容和蔼，眼神忧郁的女人。她剪着短发，穿着也十分的中性，有着一双深邃而又忧郁的双眼，小巧而精致的鼻子，一张厚薄适中的嘴唇，脸上有些蝴蝶斑，不难看出她年轻时是个长相美丽的女人，岁月的流逝让她看上去显得比实际年龄苍老。她低语道：“想想你这趟目的，只是为了这点填饱肚子的食物吗？”

对方的话令小丑女如梦初醒，自己是为了改变命运，而不仅仅是一顿喂饱馋虫的食物。再忍忍，忍到打败所有的参赛者，就可以惬意的生活，在也不用担心饿肚子里。或许是，感受到对方真的对自己真没恶意，小丑女渐渐放下了高高筑起的戒备之心，看向女人的眼神已逐渐没有敌意。“饥饿是我最痛恨的事之一，就像我痛恨这张脸一样。”

小丑女看着这个将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的女人，她与自己说话时，目光始终并没有一丝厌恶之意，眼神没有一丝的躲避，这让小丑女感受到了一丝暖意。没有人敢，也没有人愿意，看着这张脸跟她说话。“别那么在意自己的脸，也别在意别人的目光，当你不在乎外界的眼光时，没有什么可以伤到你。”

小丑女看着对方的脸庞，不自觉的露出痛苦的笑容，尽管对方是出于好意，但小丑女依旧感到内心仿佛被针扎一般刺痛，云淡风轻的是别人，痛苦是自己。站在光明之上的人，对站在黑暗深渊之下人说：别怕，有光！“没有经历过的人，往往都是云淡风轻。”

小丑女眼眸中带着恨意，这张脸给她带来的羞辱在脑海中闪过。“或许命运剥夺了你的某种幸福，但也会赐予你另外的补偿！”

小丑女冷冷的笑了笑，“我一定会成为胜利者，改写自己的人生！我不相信命运，我永远只想相信自己。命运不会在你快要饿死的时候施舍你食物，只有通过双手才可以获取。”

小丑女看了看自己那双布满疤痕的手，她才17岁的双手看着就像50多岁女人的手，那些疤痕都是她在夺取食物中留下的，她把这当做荣誉。“命运不会在你濒临死亡时对你伸出援手，只有自救，才是根本之道。”

说完小丑女端起肉汤一饮而尽，餐盘上的食物三口就被消灭。看着她尖尖的牙齿，何之羽几度发出疑惑，她的牙齿为何是这样，不会咬伤不会自己吗？知道对方是在看自己的牙齿，小丑女很得意的笑道，露出一口锋利的牙齿。“这是我的秘密武器，它帮我赢得很多的胜利。”

何之羽没有说话，看着这个笑起来像魔鬼的小丑女。生活在地狱，唯有活得像魔鬼。渐渐地小丑女打开了心扉，滔滔不绝的向跟何之羽交流。眼前的女人如同荒漠中的甘泉，流入到了小丑女干枯的心里，让枯萎的花朵再次绽放。她记不清自己有多长时间，或者多少年没有与人这样说过话。这种感觉真好，如果家人没有嫌弃自己的长相，现在会拥有怎样的人生。如果唯一的好友还在，一切会不会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