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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 朱父子放赈惩奸人 刘将军征判误信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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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曰:

自古寒家出良人,身怀赤胆满忠心。

半载楚苦衍幸乐,留与金地后世耕。

话说于河南一处之地,有一郑州城,此地居豫之中。黄河以南。那乡下一处地方,有一合义村,村中有一人氏,姓朱名玉山,乃一农民。为人最为仁善,若有人遇上难处向其求助,必当倾力相助,不分贫富,旁人提及无不赞口。方圆几里,人人尽知。家中有七十余岁老母亲,父亲早亡。妻子孙氏,平日里待于家中服侍婆婆。又有一儿子,名唤作朱志成。性子亦如他父亲一般,只是特喜爱看那会耍武之人习武,亦常把那招式暗记于心,又常思可有甚高人可予指点。

时下正是元朝元顺帝之末年,连年天灾人祸不歇,庄稼地颗粒无收,河枯地焦。诸多穷苦之民于此何路可行也,只可举兵反之。朝廷急遣兵将镇压各路起义之军,一头又对百姓收缴赋税愈加繁多。有余粮的人家都让官兵抢收了上车,爬上前找官兵哭求,又遭一番棍棒毒打,登时没了性命,饿杀百姓不计其数,遍地尽是裹衣冷骨。官兵搜至朱志成住所,喝令交粮出来。幸亏朱玉山已早将粮食埋藏与地里,只将少量粮食交于官兵蒙混过去,官兵又进屋搜查一番,见已无粮,这才离去。待官兵走远,朱志成道:“父亲今日把粮交出,咱家日后岂不只有苦受了?”

朱玉山道:“你当为父的如此不当事?你且随我来。”

遂将朱志成带至灶房内,来至一处地面,朱玉山蹲下身去,将地上的杂草扫去,现出一木板来,复将木板推开。朱志成这才望到里头堆放几个布袋,朱玉山朝外望一眼,才放下心道:“这些年打的这粮,一半置于外,一半藏于内。为父深知官府秉性,岂会不作后顾之忧。”

朱志成见了笑道:“也真有劳父亲如此费心了。”

因粮藏匿的深,又仅有他父子二人知晓,一家人才免遭饿死之难。那朱志成虽只有十余岁,但性子刚烈,但凡见到官兵欺压百姓,直恨不得上前一刀一个剁翻,又苦于自己没武艺敌他不过。于夜时对他老子道:“这昏恶朝廷不顾咱等下民死活,日日来抢粮食,又打杀村民,人人无不怨声载道。咱不妨也学那些头扎红巾的义军,反了这些官府罢,不比吃官兵祸害强。”

朱玉山听后喝道:“你晓得甚么,若是让官府的人听到了,非不把你拿了去,今日他们来征粮,我只拿出了些许,余下尽都藏了起来,官兵也未起疑心,已是不幸中之大幸也。如今只得保自家性命要紧,”朱志成逐不再言语。

话说这一日,一个年轻和尚云游至此处,因肚中饥渴已三日未进粒米,欲找户人家化缘,敲一户人家大门,向其告知本意。那户人家却道:“俺本想给你些,只是俺这一家人就没甚吃了,还是另寻人家吧。”

那和尚道:“在下已数日未食一粮,还望贵家多少救济则个。”

那人家道:“你数日未食一粮与俺何干?还是去别处讨要吧。走罢,走罢。”

言毕,慌得关上门。那和尚便转向其它人家,寻了许久,也未求得一粒粮食。深叹口气,正待离村去。朱玉山听闻有一僧人而来,就叫朱志成将其接入家中,朱志成道:父亲虽是乐施好善,然目下自个尚难顾全,又何苦如此?”

朱玉山道:“吾儿休这般言,为父心中自有计较。”

朱志成只可前去邀其而来,又端来粥饭野菜相待。几日过后,欲要离去,走到朱玉山面前拜谢道:“承蒙兄长滴水之恩,若在下若那日有得翻身之日,必当以今日之恩还以涌泉之报。”

朱玉山笑道:“眼下你自己都顾全不得了还谈何翻身不翻身。我只是看你有难,故才收留了你。若你日后真的有了翻身之日,就到此处来寻我,我祖上数辈都居于这里,也不知其尊姓大名,也好日后做个相认。”

那和尚回道:“在下名唤作朱重八。”

说完便告别朱玉山动身离去了。朱玉山父子俩送他走后,转回屋里。朱志成道:“父亲觉这和尚日后尚有记得咱之说,还真能有那一日否?也不知他怎个报答?”

朱玉山笑道:“他来也好,不来也罢。仅凭他这一句话,出手相帮也是值得。”

看官,若说这朱重八非是别人,正是那大明开国皇帝太祖皇上朱元璋是也。后来领兵北伐,即位于应天府,国号大明,年号洪武,同年秋时攻破大都,元顺帝逃亡奔走,元朝廷自此化烟云之散。朱元璋平定各处叛乱后数月,闲时忽地想起合义村那朱玉山,自己昔日曾言倘若能得翻身就前去以涌泉谢之,如今应要去答谢了。却又忧道:“这已过了许多年,兵荒马乱。也不知其是否仍在。”

正巧此时马皇后行至身旁,观圣颜如此,遂问何故,太祖便道心下所思。马皇后听罢道:“在或不在,也应去看看,便是尽了心了。”

太祖也感有理,随即点了几十人的随从,带些金银,精壮良马,前去了河南郑州。行至乡下,于村中打听一番,来至朱玉山屋前,见其正于门前劈柴,也未见着自个。许久不见,那朱玉山已为年过半百之人,两鬓现白。太祖往前走进几步细看一番,又试探喊他一声,那朱玉山闻声一抬望,见圣亲临,慌忙下拜,太祖忙扶起笑道:“你昔日对我有恩,何须行此。”

朱玉山疑问道:“万岁何来此言,小民实为不知。”

太祖笑道:“果真是年岁长了,记不得事。不知可还记得往日一僧人来此,称要滴水报涌泉之恩。”

朱玉山这才恍然大悟过来,说罢招呼着进屋叙谈。太祖进了屋来,只见这房屋破败,木朽腐蚀,进风入雨。只觉心底一阵心酸不已。二人闲谈一阵,太祖却忽的问道:“这许久不见,怎的不见令郎在家?”

朱玉山对里屋唤一声,一人走了出来,正是朱志成。朱玉山将其带至跟前,朱志成知晓后忙上前拜见。太祖笑道:“如今再见,令郎已是这般大了。可曾有妻室?”

朱志成答不曾有,太祖问其故,朱志成叹道:“先前祖母仙逝,借钱办理丧事。这些年中老母身染重病,费了不少钱两。于数年前病逝,又借些银两置口棺木。家里尚能勉强过活,现是一头劳作一头还债,也无心再娶妻,只愿终身顾好老父。”

太祖听罢叹气不已,将金银取出放于桌上,又闲聊一时,带着随从离去。待其走后,朱志成带上些银两,去那些债主处,还清债银。待回来后,朱玉山又将其唤至跟前,道:“吾儿且听,这娶妻生子乃是你一生中之大事,不得忽视。亦是传咱家血脉。为父虽已年岁已高,仍顾得好自个。”

朱志成道:“父亲之言有理,只是应先将日子打理好了方才行。”

且言朱元璋回去后,出些银两,于郑州城中造一府邸,此是为朱玉山所置,着人前去告知。

朱玉山二人闻之,止不住的拜谢,逐同自己儿子赶来县城里,在城中做起买卖来,有赚无赔,日子亦如鱼得水,乐在其中。数年后朱志成入得朝廷参军,又拜高人为师,苦习武艺,刀枪剑法样样精通,又有了妻室。日后立下功劳无数,直做到朝中二品之职。这日,朱志成望着府邸,又忆起往日官兵强抢钱粮的时日,自语道:“现在这世道混乱,且人心难防,这府邸如此一处佳地,甚引眼目。莫不成摆在这里任凭他人想抢就抢,又无人抵挡的住,皇上既然有城池军兵,不妨在此也布置些下来,绝不可让吾之后人重蹈覆辙。”

当夜,将此所想说与朱玉山,朱玉山听罢,道:“此事还是先与皇上禀告一声为好。”

次日,朱志成上奏朝廷,将自己所欲一一叙出,并道:“若大明日后受外来侵犯,我等兵处虽小不及天朝也,仍愿为保守大明献一份锦薄之力,肝脑涂地,纵身死无丝怨。只求保大明一安,天朝之福祸即为吾等之福祸,若有身怀异心者,背主投敌者,必不得善终,人神共灭之。吾家原为清苦之人家,若非天朝,怎会有今日之荣,涌泉之恩定再以江海回报。”

太祖听罢,深感其心,逐拨赏下些银两助其修建城池,招兵买马。朱志成叩首谢恩而去。朱志成日后划定城池草图,因府邸于内城处,欲于三处各筑一城墙,将此围内之百姓唤来,拿些银两,叫其往别处置房。择一良辰吉日动工。半载后,各处城池俱十成七八。又花些银子招兵买马,招纳文官武将之才,府邸较原先之样已数十之倍,日渐兵强马壮。将其命名为顺安府城。自封为府主,又言:可从官员当中挑选有才能之士继承府主之职,周而复始。诸位官员议事只须坐立两旁即可。

一年河南大旱,无粮食可收,百姓又落得个带妻携儿流亡。朱志成见此情景,又亿起往时之日。心下不忍,恰府中钱粮充裕。正欲打开府门放粮救灾。恰父亲找来,朱玉山道:“今天下又现荒灾,虽城中已有知州奉朝廷之令派人救灾,然城中百姓众多。也不知灾患闹多久,仅知州一伙恐治理不住,为父的想,咱也需得为城内百姓做些甚么,你意下怎样?”

朱志成心下大喜,对父亲道:“老父之所想亦是孩儿所想,府内钱粮充裕,应大开其门平灾镇患。”

又道:“孩儿先去知州处通禀一声,再细谈些事,回来再做打算。”

略半个时辰过后,朱志成回返来,对朱玉山道:“我已同知州处谈过了,由明日起,官府的于城西发粮,咱处于城东。今日是如此,明日反来,如此反复。”

朱玉山也甚喜,来至明日,亲自带几十个兵士,挨家挨户发放一支竹签,让其明日午时拿签到府门前领粮。待到第二日城中百姓惧手拿竹签来领粮,记下领粮者姓名居处。一日下来,俱已领完,前日发出多少竹签今日如数归还。

这日,朱志成方出得府之城门,见一老汉走来,朱志成一看,发现竟是乡下邻舍,昔日与朱玉山一家最是要好,相互帮衬。志成赶忙走去,将其邀至府里,问其何事。邻舍道:“乡下赈灾之粮短缺,许多乡亲空腹度日,特来此恳乞解难。”

志成道:“老叔且放心回去,明日俺就去乡下一遭。”

送走邻舍后,朱志成又对其父转述了,朱玉山道:“府内之事就交于为父,你明日放心去便是。”

次日,朱志成将粮食装了数十辆马车带至乡下,先觅视一番,择一处地方,亦用此法发粮。这一日下来,已是发完。又到明日,如此照复。朱志成立于一旁看着,几个家将收签给粮。只见一人拿了粮食正待走,却被志成拦下,拿起他那签来,让几个士兵带至一旁僻静处。那人问道何事,志成道:“我观众民中就你与他人有异,怎的别人面庞瘦削,目中无光,行起路双腿无力,身子摇晃,怎的你依旧腿有力目有光,不像个受灾逢祸之人。”

那人道:“这又怎样?俺家仅俺一个,饭粮都俺一人食之,有甚怪的?”

志成又道:“吾闻乡民中有许多不曾领粮,我故才前来,莫不是你拿多了,叫他人领不得了?”

那人道:“他人领不得,与俺何干?”

只见志成转怒道:“你这人到此尚诡辩不休,你那签上未有吾亲手所刻印记,还欲讲些甚么?”

说罢,拿出一签,那人细细一看,那签右下处有一小刻痕,有指甲盖大小,自己那个却无,心下大悟,那人知晓瞒不住,跪下讨饶道:“这尽是我家老爷吩咐,小人照做而已。”

志成问道:“你家老爷是哪个?”

那人道:“我老爷是村尾处的刘财主。”

志成怒道:“原来是那先前为难我与俺父亲那厮。”

对一旁士兵嘱咐几句,又亲自带上几个士兵叫那人引路。不多远到了刘财主家,朱志成叫那人开门,那人照办,刘财主于里屋听见了,喜出望外,出屋道:“今日又取了多少回来?”

一见朱志成几个,吓得魂飞天外,转身逃跑,朱志成快赶上去,一脚飞去,踹倒在地上。拽起来后将方才一事说出,又道:“你这人做得多少昧心事,一一招来。”

刘财主死撑着不开口,朱志成对他那下人道:“你速老实道来,若不想受皮肉之苦。”

那人吓得一五一十讲来:“先前衙门官兵来村中发粮,老爷出计偷领许多。昨日大人发签,让小人将些欠债村民之签取来。因衙门处那赵官人同其乃为亲家,便是有民去诉告,亦是叫其赶出。”

刘财主听到此际,悲叫道:“想咱两家也是相识一场,俺愿将宅中钱粮尽都取出,恳饶此一回。”

朱志成骂道:“尔这等昧心财虫,欺压穷苦之人,半丝良善都无,今皇上最痛恨汝等贪官,吾亦如此。”

说罢喝令身后士兵将其捆了,解赴官府处。朱志成打开财主粮库,又多唤来几个家将,将粮尽都运走。又赴衙门处见过赵官,将书信掷出,赵官看罢直流冷汗,朱志成不容狡说,喝令拿下,一并奏于朝廷。他二人亦被朝廷一道令下,性命同归阴司了。朱志成此举不仅救得乡民,又除得刘财主等祸害,人人感激,家家称赞。月余后灾散祸消,百姓人人无不对其感激,城中宦官个个赞誉。

太祖皇上见此举心中亦是欣慰。百姓更是感激涕零,直至数百年后府城关封,百姓无不叹惜,此是后话,日后自会提至。朱志成又告知朱玉山:“若咱张家后人为男子,定要教其练习武艺,若是女子,可教其熟记破敌之兵法,为此处日后若有强敌来犯做打算。”

又过段日子,朱玉山觉城里日子无味,便欲回乡下老家,朱志成道:“乡下老家房屋已是遍处腐朽,父亲年岁已高怎住的,且暂留于府内,待孩儿在乡下别处另置一房屋给父亲住。”

朱玉山道:“吾儿差矣,咱有今日之前,都是在老屋处过来的,虽不及府之荣华,却亦是生根之处,富不可忘本。”

志成大悟道:“父亲之言有理,只是仍请父亲稍候几日,待吾用余下银两给老家屋子整修一番,再叫父亲住进去,日后子孙后代也可留于此。”

朱玉山大喜,待完工之日,志成同老父一道回去,有两个士兵抬一匾额,乡民闻知他二人回来,俱往村口相迎。朱志成二人回了礼,来至老屋处,朱志成叫士兵搬过匾额,只见上头三个溜金大字“春合院”,挂于门顶处,朱玉山自此在春合院所居,朱志成闲时回来探望,不题。

十数载后,朱玉山无疾而终。临终前复将朱志成唤至床榻前,嘱咐道:“大明于咱家之恩重如山深似海,咱家后人们俱得誓死效忠。勿要忘此,不可负此之恩,更不可投身他国。”

言毕,身子一平躺,双目一闭,竟去了,享年八十五岁。这朱玉山生前仁善,虽前半生吃些苦,临终前竟能享此富贵,亦是善始善终,善心得善报了。朱志成用上等的棺木盛装。披麻戴孝,又请来道士僧人念经颂咒为其超度,葬于合义村老家,守孝三年。

光阴如箭射一般过去,眼下已到了明神宗时期,因山东兖州城一带以陈希真为首的贼寇作乱,占据了兖州境内的一望蒙山为王,攻城略地,焚村掠财,其它地界的贼匪亦来投靠。当地官兵战他们不过,朝廷逐派出大将刘永安率数千人马前去征讨。

却说刘永安领命率军去征讨,来至望蒙山下,教让陈希真出阵,希真听罢,骑一匹高头大马出来,拱手道:“希真在此,将军可是刘永安否。”

刘永安道:“你原为将官,怎的今日反翻身做贼,今我奉旨前来征讨,你若识时务,就速速倒戈焚寨而归降,否则尔等必亡于刀枪剑下。”

希真一笑道:“刘将军可知我陈某放着好好的官不做,为何要来此做贼。希真原也是老实本分,只因我父女二人遭朝内奸人所逼,此是无奈之举。”

刘永安大怒道:“就算尔等犯事落草,也应隐姓埋名,缩首度日,何敢啸聚匪徒,大张旗鼓,悖论逆理,百姓何错之有。罪恶深重,天理难容。”

只见身旁一位大将,挺枪而出,刘永安一看,见是李义,只听李义道:“刘大人何须与他们多舌,俺教他们见了棺材落泪。”

那希真令爱陈丽卿也持一杆梨花枪出马。二人双枪并刺的战了五十余合不分胜败,刘广恐丽卿吃害,忙呼刘麒刘麟上去助阵。那李义原本尚能与丽卿匹敌,却又添了二个,渐渐乱了手脚。刘永安见了,忙呼薛犷虎提刀去相助。五人于马上战至日落不出输赢,双方只得鸣金收兵。却说刘永安回至军营,与李薛二人倒酒去乏,约一个时辰后,一士卒进来道:“禀大人,外面来了一人,要求见大人。”

永安教那人进来,永安见了那人不觉吃了一惊:“云总管,你怎的来此?”

看官,这云总管是何许人也?又为何到此,且听我慢慢道来。这云总管本名云天彪,乃是青州一兵马总管,膝下有一公子,叫作云龙。他是个爱财之人,平日喜好收受贿赂,还时常克扣属下饷银。弄得他那些下属无不埋怨,逐将他贪污一事告了上去,朝廷得知,当下革了他职务,还要拿他治罪。幸得云龙听闻风声,与天彪连夜跑了。云天彪父子来至兖州,意欲去亲家刘广处,原来这云公子与刘广女儿刘慧娘有亲。谁知到了其住处,未见得他,却撞见个旧属下傅玉,现已任刘广麾下。傅玉道:“有一对陈氏父女同刘总管一家上了山去落草,大人若要寻他,可随我同去。”

天彪便于傅玉同往。绕过官军营地,来至山上,陈希真等人听闻忙出来迎接。那刘慧娘见了云龙,羞的脸开了桃花。云天彪问起刘广:“你今日这般是为何,这陈氏父女又是何人。”

希真逐将杀上司一伙,来寻姨夫刘广,并同刘广一家落草,与官军激战等事说了。天彪也诉苦道:“我现在也有罪在身,被朝廷缉拿,特来寻刘亲家。”

刘广道:“现官军到此,只怕此地守不了几时。”

刘慧娘出来道:“曾听公公提起过刘永安,可是此人。”

天彪道:“正是,我昔日与他有些交情。”

慧娘笑道:“既如此,媳妇已想好破官军之法,只消如此………。”

话说那天彪见了刘永安,叙了礼,道:“我儿办喜事,要请刘兄喝杯喜酒,却被告知兄在此打仗,特来助兄一臂之力,早些扫除了草寇,也好同去吃酒。”

刘永安大喜,叫人端上茶来。与天彪共饮,笑道:“有云总管相助,便可马到成功矣。”

云天彪又将云龙唤至跟前,与刘永安见过行礼。刘永安道:“贵公子果真一大才也,不知所娶者为何家之女?”

天彪道:“刘兄暂休言此闲话,且议明日怎生破贼为好。”

永安听罢大悟,道:“既如此,不知云兄可有甚好计。”

天彪道:“待至明日,吾随刘兄一道去贼山下邀战,我想贼人定借机来扰袭营寨,可叫吾儿率余下兵马于此设伏,贼若来之必可败也。”

永安听罢甚喜,众人辞过退歇不题。

次日时分。刘永安等吃罢饭食,留云龙于营寨处,又叫大将孙明与其同守。自同云来至贼山下,陈希真等知之,点兵下山来。永安与云天彪同到阵前,大叫道:“反国草寇,今日叫尔等惧焚化成灰。”

陈丽卿提枪出阵,永安教李义,薛犷虎同上,三人随即打在一起。好个勇女陈丽卿,一条枪尽抵住两般兵器,面色不改。他二人也暗暗称奇,只见云天彪倒提青龙大刀出阵,叫道:“二位将军且退,待我来斩这贼婆娘。”

二人听了,收械而走。谁知天彪近了二人,大刀一挥,将李义砍杀下马。薛犷虎吃惊愣住,被丽卿赶上一枪刺穿身躯。官军阵上一齐大惊,希真领全军杀出,同丽卿天彪齐杀入。刘永安率残兵余将朝营寨处而奔,却见前头一兵马赶来,至近一看见为自家人马,众兵一见刘将军便倒出不尽苦来,永安忙问其故。原来刘永安去之不久,一队贼军果真来此,孙明先率杀出,两贼将各持三尖两刃刀、双鞭迎上。只见云龙从后纵马赶去,至孙明身后,一刀斩下,孙明坠下马去,官兵忙叫道:“啊呀,云公子错也,错也,是自家人。”

不料云龙同着那两个贼将一同掩杀过来,众军抵挡不过,只可逃至此。刘永安心下甚惊,又想起云天彪来,方知着了他的道。此刻后队人马乱起,陈丽卿等冲入阵中,前头云龙又率兵杀来,身旁二贼正为刘麒刘麟。永安抽刀在手道:“罢也,仅舍命一敌也。”

这一战直打的昏天黑地,刘永安独个满身血污逃出,看自家士兵尽都亡矣,永安面向京城而跪,流泪道:“臣今日误信贱友,以至众军皆殁,愧于圣之重嘱,唯以殉国也。”

说罢以刀自刎。阴云之下,过鸟哀鸣。

众人得胜归寨,希真叫人摆上宴席来为云天彪父子接风。席间,云龙道:“虽此一战胜了,只怕朝廷还要再派兵来打,这可怎处?”

刘慧娘道:“公子无需忧心,近日山寨又有一伙外地的强人带领人马来投靠,人人本事不凡。吾等也可起造关防,外御官兵,可在承恩岭下造一副寨,为山上作接应,可让那些新来弟兄们把守。”

刘广笑道:“慧娘言之甚好,可交由苟恒兄弟去办。”

丽卿又复向希真道:“爹,何不把我那情郎玉山郎祝永清也一并邀来,也可为山寨出一份力。”

希真喜道:“如此最好。”

云天彪道:“这落草又非什么荣光之事,何必拉别人来此。”

刘广叹道:“云亲家不知,那祝永清与我沾些亲戚。又有一哥哥唤作祝万年。因他兄弟俩先前奉朝廷之命,率兵去平定一处祸乱。几日过去也未平定,已快到指定期限。朝中有官员虚称他兄弟二人无心参战,有勾结匪帮之嫌。他兄弟二人得知,一气之下打伤了钦差。又为避罪赶来寻我,我为二人置了一安身之处,就距此处不远的扬坡镇。”

希真听到这儿有一阵叹息。众人又饮酒一阵,苟恒开言道:“也该推一人为山寨之主才好。”

希真道:“所言极是,诸位且听陈某说。今日能大胜官军,全得依仗云兄长,这寨主之位理应由其来胜任。”

云天彪慌得连连推辞:“云某如今也是个遇难逃灾之人,只是偶遇今事,趁机插手,暂解险兵。怎能当得寨主之能。”

刘广又道:“这猿臂寨乃是苟桓兄弟所建,理应由其来当。”

苟桓忙道:“大人可勿要如此说,折杀我也。想我往日受奸人陷害之时,幸得陈大人相助,宛如再生父母。这寨主之位应让其来担当。”

希真也忙推辞起来,丽卿嚷道:“父亲管它那许多干甚,这又非是让出去杀敌,何故推辞来推辞去。”

希真笑道:“你个丫头真个是乱言。”

刘慧娘此刻讲道:“众位且听奴家讲,我山寨不久便有新兄弟入伙,粮草便是十分要紧,如今山寨粮草短缺。西处有扬坡镇,东有风堂镇。两处粮草丰茂,谁若能先取了粮草回来,谁便任寨主之位。”

希真道:“慧娘之言有理,便依此行之。我那祝贤婿身处杨坡镇,此地交由陈某前去。”

众人逐分配起来,陈希真领丽卿、云龙、云天彪去杨坡镇,刘广父子并傅玉前去风堂镇,苟桓、刘慧娘留在山寨,分派已定,动身进发。

希真领兵来至扬坡镇二里处停下,对丽卿道:“我二人乔装打扮一番,找着他兄弟二人,到时里应外合,若听的城中动静,领兵攻打。无须费多大力此地就可拿下了。”

几人称好,待二人换了服饰,进了镇里。丽卿问道:“父亲可知晓玉山郎于何处么?”

希真道:“怎会不晓得,为父先前还同你姨夫来找过,你只管跟着便是了。”

丽卿跟希真转过一条巷子,来至一处门前,希真抬手敲敲,不多时里头人听着动静,将大门打开一条缝,见是希真二人,忙将二人邀进来。丽卿来开门的是大哥祝万年,问道:“只大哥一人在家么?”

祝万年道:“兄弟正于屋内歇息,稍候我一番。”

说完转身奔去屋中告知祝永清,永清听了穿戴好衣裳,随万年一同走出。见了希真,拜见道:“小婿不知岳丈大人来此,多有得罪。”

希真道:“眼下顾不得说些闲话,此行有要紧事,且落座细说。”

几人进屋分座而落,希真因云天彪在外等候,逐略略讲了一通。祝万年道:“实不相瞒,我兄弟两个替朝廷办事,竟听信贱人之一面之词,自个全无分辨之能。让俺们落得今天这般地步,心中这口恶气找不出地发。”

永清道:“今岳丈亦被朝廷缉捕,实在欺人太甚。也无须再忍让他,俺今日全听岳丈打算。”

希真大喜,道:“如此最好,届时可如此……。”

几人随即动身起来,祝万年二人兄弟先悄摸至衙门处,于暗地里取出引火之物。霎时间火光冲天,惊动了总兵马文率军而来。喊道:“是何人在此作乱?”

谁知丽卿瞧见,一箭飞射而去,马文咽喉中箭倒地,希真与祝永清二人一齐杀出,那些官军顿时群龙无首。所幸将官孙宿荣领兵赶来,希真忙叫几人朝城门处逃去。孙宿荣叫几人去救火,又叫道:“勿要放了这些个草贼。”

云天彪等军马在外见城中火烟滚滚,傅玉道:“想是陈大人得手,云总管快快进兵。”

云天彪逐挥全军杀进去,会着了希真等人,孙宿荣也已赶来,祝万年同傅玉前去厮斗,陈希真同丽卿天彪杀去衙门处。孙宿荣狠斗二人三十合,傅玉却忽的跳出了圈子,手中却扔出一飞锤砸去。孙宿荣忙一躲,却让祝万年得了利,一画戟刺去,孙宿荣倒地落马。

二人斩了孙宿荣,赶去衙门处,希真等也已大事已成。官兵已不知逃往何处,众人大喜,载了粮草、器械并马匹,祝永清又回住处收拾了东西,离了杨坡镇。几人行至半路,忽听的一面有人喊声,祝万年惊道:“莫不是官军追杀过来?”

云天彪道:“休慌,待俺去探个虚实。”

天彪领小部人马,寻着声响而去。只见一人被一群手持刀叉的大汉追赶,那人手持铁鞭回首与他们拼斗,然寡不敌众,眼见他将遭害。天彪拍马挺刀赶上,对着为首一人挥去,那人当下倒地不起,其余人好似群鸟受惊般逃了命。天彪观他是渔人打扮,问起缘由,那人道:“在下唤作欧阳寿通,以捕鱼过日。捞了鱼便交于庄主庄上换些银两,只因今日庄主嫌我捕鱼少了些,不仅要我交罚钱,还欲着人打我。俺一气之下打死了他,被他庄上人追赶,幸得遇着大人。”

云天彪道:“如今世道弱肉强食,我同几个相识亦是同你无异,阁下何不随俺们一起赶番大事业来。”

欧阳寿通拜道:“愿以犬马之劳以报大人相救之恩。”

遂同云天彪见了陈希真等人,几人见了大喜,傅玉道:“想必刘大人也已归寨,回去将欧阳兄弟讲给他。”

众人一路赶回山寨,却见刘广云龙等人疲惫不堪,刘慧娘满面愁容。云天彪问其故,刘广叹口气一一讲来。原来那风堂镇总管赵天横,善使一条铁枪,有万夫不当之勇。得知一伙反贼到此,率官军出城门。见了刘广,道:“你可是那刘广否?”

刘广道:“正是,大人定是赵天横了。”

赵天横大怒道:“你今番弃官从贼,还欲来冒犯此地。如今你我分作一正一邪,水火不容。”

言毕,直朝刘广杀奔来,刘广正欲出阵,刘麟阻道:“父亲无须亲动手,让孩儿来取他性命。”

说罢舞起锏便去相斗,二将斗了二十余合,刘麒见刘麟招架不住,持刀赶去。又战了三十合,赵天横叫道:“两个无知小儿,叫你俩那贼父与俺交战。”

刘广听了大怒,随云龙一块儿提刀赶上。赵天横勇战四将,忽的把马一拍,往城里奔回。刘麒兄弟紧追不放,云龙忙呼休要去追,可惜他二人已然进去。谁知两旁却杀出两队官兵,将二人围在圈中,赵天横见果真引他俩进来,便复又朝二人杀去。刘广见状忙挥动兵马杀去,极不容易将刘兄弟二人救出,赵天横又引军追杀一阵才回,刘广一伙损之甚重。

众人听之惊叹不已,刘慧娘见了寿通,问道:“这兄弟是何处来的?”

寿通便自报道来。慧娘又问:“你捕鱼的那处湖在何处?”

寿通道:“于风堂镇西南面,湖上有一石桥。”

慧娘笑道:“风堂镇防守严密,全因赵天横。今已有一计,他若敢出城来战,将其诱至此地,一队军马断他归路,逼至桥上。麟二哥可同欧阳兄弟领水军从水路袭取,就可瓮中捉鳖。”

到了明日,各头领均依刘慧娘之指,带兵下山,傅玉同苟恒来至城门下,赵天横出城交战,三将更不打话,各持兵器相斗。傅玉二人斗不多时,回马便走,赵天横领兵追赶一阵,正欲退回。忽见一侧一女将和一年少将佐领兵杀来,为首二人正是陈丽卿、祝永清。赵天横便又转过接着二人厮杀,苟恒傅玉又杀转回来。赵天横战了一百余合,欲转身退回城去,身后军队却大乱,原来又杀来了个祝万年。赵天横只得率军往西面突围冲出。待逃了一阵,抬眼竟见来一湖前,只听这时后队又来厮杀声,刘广刘麒杀将过来,赵天横等军士已人困马乏,率军上得桥来欲到对头去。行至半桥处,前头又出一队人马,为首二人都手持大刀,乃是云天彪父子。云龙叫道:“那赵天横听着,你城池已被俺军拿下,此地是你魂断之处。”

赵天横咬咬牙,欲拼死杀将出去。谁知桥下又游来十几条船只,欧阳寿通与刘麟率水军而来,将弓箭对着赵天横军队一阵乱射。刘麟叫道:“你这厮还不快快受擒。今你有翅亦难逃。”

天彪二人也上桥杀来。赵天横见前有堵截后有追兵,仰天大叫一声纵身跳下桥,船上贼军将长枪箭矢一块打去,可怜赵天横:

军遇石桥陷绝路,身沉湖中血染江。

余下官军们见赵天横亡了,纷纷或跳湖或拔刀自尽追随前去。云天彪等又赶至风堂镇,见丽卿等拿下城于门口候着,众人尽都大喜,押着无数攻城所得之物回到山寨。慧娘对众人道:“如今无须再争,这寨主之位乃是陈姨夫的。”

希真也推辞不得,只得受了,众人摆起酒来,痛饮欢心。

话说自刘永安被派遣去讨伐已过去一月有余,这日神宗朱翊钧上朝,文武百官参礼毕,神宗道:“有事禀告,无事退朝。”

只见大臣徐槐出来奏道:“禀万岁,数月前那前去山东征讨贼寇的刘永安一伙,被贼人杀败,军士尽都阵亡,刘永安也自杀殉国。”

此言一出,百官皆大惊,各在下面小声交谈,神宗听罢惊恐道:“这刘永安乃是朕最看重的将官,立下多少大功。怎的连他也败于贼人手中。”

徐槐奏道:“贼人中有一个唤作云天彪的,本是山东青州兵马总管,只因他与贼人勾结,里应外合,刘将军这才命丧鲁地。”

神宗听罢,满面愁容不散,只见又一官员手拿一奏折,称道:“此是兖州杨坡镇并风堂镇二处遭贼人洗劫一事,二处总兵亦都阵亡。”

神宗惊道:“刘永安这等大将也被贼人杀败了,当地官军又奈何他们不得,原以为这伙贼人不过区区小贼,却不想如此难敌,这些个贼寇一日不除,朕心里一日不得安宁,诸位可有什么良计。”

大臣们左右看看皆无语,神宗不由得龙颜现怒,道:“莫非自张居正之后,朝中再无能人么?”

只见徐槐又出来奏道:“启奏陛下,微臣倒有一言。今番云南边境处战乱而起,应留朝中重将平叛之,山东一带之草寇不弱于前些年之倭患。若除之也须废些大力,因臣恐别处另起大患,又恐贼判军两方勾结,届时反叫这些贼人获利。所谓“重金之下必有勇夫”,圣上可下一道招贤纳士的榜文,分发到各处州府,若能招来些有才能之人,即可派去兖州代朝廷征敌,事成之后,必有重赏。先前殿试失利者,可叫以此行再试验之,如此无须朝中大将出手仍可平贼安境,又可为朝廷收天下之贤,岂不是好。”

神宗听罢大喜道:“此计甚好,那便依徐爱卿之言所办。”

随即写下一道榜文,又吩咐工匠刻印数十份,下发至各地州府。有分教:

一纸榜文,招得能文善武者

平除寇患,保国安境佑万民

不知这招贤榜能招来何等人,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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