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乐长公主听罢不由得冷哼了一声，“你不是要为本宫出气，你这是要让本宫在这宫里住不下去。”

语罢，她停住了脚步，转身正对着他，微眯起眼来，“王吉，你当本宫是傻子。”

王吉一听立刻匍匐下身子大喊：“小的不敢！”

永乐长公主在他跪着的旁边坐了下来，垂眸看他，这才注意到他脚上的伤，就这点功夫，已经往外渗了不少血，落到了地上。“你有什么不敢的。”

永乐长公主弯下腰伸手抚上他的脸，拍了拍，声音微冷，“畜生不听话，教不会，秋宴上挠了你，这件事过去也就过去了，谁也不会去计较，皇后娘娘还派了人送药过来，也算是给了体面，事后你却不依不饶要置它于死地，还冒险去储秀宫外抓它，你和一个畜生这么过不去，这就不正常了。”

这时王吉的额头上满是汗水，不知是被长公主的话给惊着了，还是疼出来的冷汗，他心中不断权衡着利弊，眼眸闪烁着，想着计策。“本宫要是不将你带回来，以太监房里的手段，你就算不死，半条命也去了，明日常乐公公再来要人时，那边证据确凿，恐怕本宫也保不住你。”

王吉身子一抖，索性直接抱住了她的腿哭道：“公主，小的杀人了！”

屋内倏地静了下来。永乐长公主的脸色骤然变了，顿了片刻：“你说什么。”

王吉抬起头，满脸的恐慌，说起话来也语无伦次：“我杀人了……针工局里的杜嬷嬷知道了我不是太监，她威胁我，还说要将这件事捅出去，让宫里人都知道小的和公主的事，我……我……本来只是想让她住嘴，没想到她……她就没气了。”

永乐长公主一脚蹬开了他，王吉又爬了回来抱住她的腿，慌张道：“公主，公主，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她当时一直嚷着说要把这件事说出去，我情急之下这才……”实在是蹬不开他，永乐长公主伸手捂住不断起伏的胸口，对他的话尚有怀疑：“她怎么会知道你不是太监。”

“之前那回夜里，小的陪公主去御花园里散心，那回，她就在假山后头的小径上经过，之后小的去针工局里，她就拿这件事威胁小的，不断问小的要银子。”

那都是好几个月前的事了，四五月份，天才刚暖和起来，她夜里睡不着，就去御花园散心，夜深人静下起了些兴致，王吉就在假山内取悦于她。这样的事要是传出去，别说这宫里，就是公主府里她都呆不安稳。想到这儿，永乐长公主深吸了一口气：“人在那儿？”

“……我将她扔在废院的一口井里。”

王吉跪着的身子微松了下，犹如他这会儿悬在半空中的心，总算是落下了些，他确信，公主一定会保下他。永乐长公主没有看到他低着头的表情，她沉凝着神色：“看来皇后娘娘的猫也不是平白无故挠你的。”

王吉看着地面，眼底闪着戾气：“小的将她扔下井时，那猫就站在墙头上。”

“所以那日秋宴，它是认出了你才会扑过来挠你。”

“是，公主，小的也没想到这畜生的记性这么好。”

王吉刻意省略了他还拿石头砸过猫，偏要将它形容成这样，非除了不可。永乐长公主皱了眉：“蠢货，你还怕一只畜生能开口说话不成！”

王吉赶忙解释：“小的原本也没将此事放在心上，秋宴那日，被它挠了也就挠了，但之后小的几次去废院时都撞见了它，这畜生总往后院的废井那里跑，皇后娘娘如此重视这小宠，身边伺候的人肯定也不少，小的担心储秀宫的人跟着找到这儿来，这才想将它处置掉。”

说罢，王吉小心翼翼看了眼公主，继而垂下头去甚为恭顺：“公主身在宫内本就不容易，凡事会威胁到公主的，小的都会为公主清除干净，就算是死，小的也心甘情愿。”

永乐长公主深看了他一眼，视线落到他的脚上，许久才开口：“来人，将王公公带下去，打三十大板。”

王吉没作声，就跪在那儿朝永乐长公主磕了三个头。看着他被带出去后，永乐长公主起身，走往内屋，语气平静：“替本宫梳妆。”

……早朝的时辰，储秀宫这儿刚刚才起来的慕小言知道了这件事。月莹她们昨晚守在宫内没有发现有人爬墙丢东西，倒是外头，常乐公公他们收获不小。只是这人带去太监所后，没多久就被永乐长公主给带回了漱芳斋：“常乐公公也没拦着，来了一趟储秀宫后就回去了。”

慕小言之前便猜到了那些掺了老鼠药的肉是针对她家滚滚而来的，查到漱芳斋的时候还隐隐想到可能是因为秋宴的事，那太监气不过滚滚让他当众出丑。但就因为这个要置滚滚于死地，未免牵强，她慕小言不是什么好欺负的妃子，好歹是这六宫之主，若非必要，做什么要冒着这么大的风险除掉滚滚。正想着，仿佛是感受到慕小言在念叨它，滚滚从外屋走进来，跃上坐塌，团到了她的身旁，喵了一声。慕小言一把将它捞起来，摸了摸它的脑袋：“滚滚啊，你之前是不是还在哪儿见过他？”

滚滚生来温顺，性子是傲的很，却从不会随便挠人，秋宴那天忽然冲出去对那太监这么凶，肯定有原因，可它不会开口，慕小言也读不懂它的意思。只见那滚滚舔了舔自己的爪子：“喵~”慕小言眼眸微缩，猫和人一样，要到取人性命的地步，要么是得罪了人，挡了别人的道儿，别人不容它活着，要么是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慕小言眼底突然掠过一丝精光，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月莹，去宫外查查这个王吉太监的来历。”

“是。”

按照惯例，各宫的妃子要前来跟慕小言请安。等到各宫的妃子都请安完毕，离开储秀宫后，太后娘娘身边的桂嬷嬷前来储秀宫，说是太后娘娘有请皇后去慈宁宫一趟。慕小言微微怔了一怔，自打先前阿玥一事之后，太后已经很久没有找过她的茬了。一个在皇宫的东边，一个又在皇宫的西边，本来是各自安好，井水不犯河水，自此太平了许久，没曾想，今日太后竟然请她过去一趟，这倒让她心里头不由得发怵。这太后突然找她，是要干嘛呢？心里虽然有些忐忑，但太后毕竟是太后，人特地来差人请自己了，她怎么能不去呢？到了慈宁宫的时候，外头的宫女引她去屋内稍等片刻，说是每天这时辰，太后正在礼佛，让她稍作等候。礼佛？慕小言听到宫女这么说的时候不由得微微一惊，太后会是如此这般菩萨心肠的人？她可不信，他们萧家可不是什么慈悲为怀之人，若是当真如此，阿玥当初也就不会活生生被打死了。想到这里，她不由得握紧了拳头。这份仇她是无论如何都要报的。慕小言这么一等，便等了小半个时辰才等到太后从后堂过来。“臣妾参见太后娘娘。”

慕小言见太后过来，立刻弯腰行了礼。“皇后不必多礼。”

萧太后抬了抬手，随后又对旁边的宫女嬷嬷示意了一下，只见桂嬷嬷立刻便带着身后的众人往外走了出去，踏出门外的时候，还不忘把门紧紧给关上。慕小言看了一眼周围，神色不由得紧张了起来，屏退左右，这是要干嘛？不知为何，她总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仿佛时光倒转，回溯到她刚刚进宫的时候，大婚那日、太后便是如此这般屏退左右，告诉自己皇上逃婚了。只见太后露出一脸和善的笑容来，朝她招了招手，“你过来。”

看着从未见过的萧太后的和善面孔，慕小言心底微微颤了颤。她这葫芦里又在卖什么药？慕小言稍怔了怔，随后走上前，搀扶起她来，即便再不喜欢，表面功夫总是要做一做的。“太后是身体不适？”

萧太后摆了摆手，“哀家没事，是永乐，四更天不到来了这儿说要请罪，跪了半天都不肯走。”

太后说罢看向慕小言，“你可知道昨夜的事。”

慕小言这下可算是明白了过来，合着太后今日把她喊过来是为了永乐长公主的事。慕小言只好点了点头：“臣妾知道。”

萧太后瞥了她一眼，继续道：“昨晚皇上身边的常乐公公，在你储秀宫外抓到了个太监，那太监刚好是永乐身边伺候的人，为了这事，永乐特意连夜过来请罪，说是她没有管教好底下的人，闯出这样的祸事来，她身为主子也难辞其咎，所幸你那小宠没有出什么事。”

慕小言现在彻底明白了，难怪今天对她和颜悦色的，原来是有事求于她啊。慕小言清了清嗓子，不卑不亢地道：“长公主何罪之有，有罪的是那个太监，前几日，储秀宫内发现了一些混着鼠药的碎肉，是有人故意丢进来的，臣妾派人查，漱芳斋那儿光是这半月就领了三回鼠药，但这些药并没有用在漱芳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