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腊月二十八晚上，又有人来了，只听那人临走时说了一句话：“苟镇长，送给你的两瓶本地酒，你自己留着喝，别给别人。”
第二天中午，女主人开开那个仓库的门，喊来张五妮，说道：“这两瓶破酒占地方，小张，把它那拿到你的屋去，等来了亲戚让他们喝。”
张五妮拿着两瓶本地产的稍微上档次的酒，随手放到了自己的床下面。她也在想，那个房子里，写着茅台、五粮液、泸州老窖的酒都是一箱一箱的，还有一些中华、黄鹤楼等烟。昨晚那个人怎么就送这样的两瓶酒，还想让镇长给你办事吗？晚上，她出于好奇，想打开酒盒，看看里面是什么样的瓶子。她从酒盒后面拆开，根本没有酒瓶，里面的东西让她惊呆了，拆开另一盒，东西是一样的。倒出来，每个盒子里面都是四捆绿板的五十元的钱，她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了，感觉头有点晕，把钱装进去，又放到了床下。在这个家中，她感觉女主人的女儿还不错。放假回来，她每次想给她洗衣服，她都不让，总说是你不会洗，别把我的衣服洗坏了。不像女主人，两口子的裤衩都让她洗。最让她倒胃口的一件事是听了男主人与下属的一次通话，那是头天他刚在外面喝了酒，喝多了，身体不舒服，第二天没去上班。下午有人向他汇报，在一个厂子检查时，有两个人在工厂招待的酒场上打架的事。他在电话中作起了廉洁教育报告，什么立党为公，廉洁自律啦，什么拒腐蚀永不沾，做一个合格的人民公仆啦，等等。直到一块电池打的没电。过了正月十五，天气气温升高，主人家小仓库从门缝向外流水，还有一股臭味。女主人开门一看，有几箱海鲜臭了。让张五妮搬出去，在院子里刨个坑埋了。里面东西太多，过年期间太忙，女主人未及时分类。三月下旬的一个上午，张五妮按照女主人的安排，在院子里刨地，准备种上青菜，就听到客厅里电话响个不停，她没管。女主人回来时也没对她说电话的事。晚上电话又来了，是女主人的哥哥打来的，告诉她，她七十多的父亲上午骑自行车外出时，让汽车撞了，伤势严重，送到医院紧急抢救，没能救活，傍晚时死了。上午打单位电话她不在，打家里电话没人接，没法通知到她。她听到父亲死的噩耗，嚎啕大哭，大骂张五妮：“你个混账东西，你为什么不接电话，为什么不给我说，我爸爸死了，我都没能看上他一眼。”
张五妮说：“熊主任，是你说的，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不能接你家电话的。”
女主人哭着打电话找自己的男人，要求派个车一起到娘家去。四月中旬白天天气温度高了，苟安让把三轮车上的塑料蓬去掉，他坐在上面敞亮。一天下午，张五妮接到他往家回，苟安坐在车上，手里拿了一个树枝，过一会就打她一下，嘴里还喊道：“驾！”
因为这种事多了，她也不以为然，见怪不怪了。快到家了，看到家门口停着两辆小汽车，张五妮还以为是有人来家做客呢。走进客厅，看到女主人阴沉着脸，站到客厅东面她女儿住的房间门口，有几个人正在里面的小仓库里登记物品，什么酒多少箱，什么烟多少条，电视机六部，冰箱四台，洗衣机五台，还有什么东西多少，等等。一个人从小仓库里出来，报告给当领导的说是没找到那两瓶当地酒的盒子。当领导的问女主人见过那种酒盒吗？女主人回答说，没见过。又问张五妮是苟镇长家的什么人，回答是保姆，问她见过两个本地酒盒吗？女主人抢话说，她只是个保姆，什么都不知道。张五妮到她的床下，拿出两个酒盒，放在茶几上，给领导看，说：“是不是找这两瓶酒，都是孬酒。你们如果不相信，就打开看看。”
当领导的拿起酒盒，给了另一个人一盒，两人拆开盒子，从里面倒出八捆未取捆的五十元的钱，整整四万元。全屋的人，包括女主人都惊呆了。女主人一屁股瘫坐在了地上，两眼直勾勾地瞪着张五妮，就像两把尖刀要剜死她。咬牙切齿，那个狠劲，恨不得吃了她，撕烂她。碍于其他人在场，她只是没有发作罢了。否则的话，轻者，她也会抓住张五妮的头发，朝她脸上扇几个耳光。她恨死她了。来了一辆卡车，把清点的物品全部装上车，装了满满的一车，又把现金点好装到一个布袋内贴上封条，让女主人签完字，就拉走了。事后，张五妮听说，那个给苟镇长送两瓶本地酒的人，是一个化工厂的厂长，化工厂发生爆炸，死了十几个人，调查事故又牵出经济案件，厂长供出苟镇长受贿，纪检部门顺藤摸瓜，查出了苟镇长贪污、受贿的事实。才有纪检部门到他家清点受贿财物的一幕。一天上午，客厅的电话响个不停，按女主人规定不能接听电话。张五妮嫌吵，就把听筒拿了下来，就听到里面有个女人说话：“大姐，我是来芝。大姐，我是来芝。”
她接听了，来芝说给她找到一家需要保姆的，是认识的熟人家。她们约定，四月二十五号一早到来芝家，新雇主家到来芝住的小区门口接人。四月二十四日，吃完晚饭，张五妮对女主人说了自己的想法，要求主人给结清工资。女主人听她说要走，说道：“张妹妹，你看我家都这个样子了，你留下帮帮我吧。工资给你提到八块钱一天，你看怎么样？”
张五妮说：“熊主任，不是我看到你家这样了才想走的，其实我早就想走了，你家的活我干不了。就说做菜吧，学会了这个，又有新的，哪个月不都是被扣工资。你还是找个有能力的保姆吧。再者，我也不想在这里受你们的侮辱了，我受够了。”
任女主人怎么留她，承诺以后不会再扣工资了，就差给她跪下了。她铁了心要走，只好把工资结清了。第二天一早，张五妮早起做好早饭，当着女主人的面收拾行李，让她检查是否有她家的东西。没有吃饭，她拿着行李就走出了大门。